第14章 我是誰?

靳玱陽的臉非常臭。

不為哪樁,正是為了這個趁他外出,将府裏婢女衣物全脫光的「夫人」。

一室春光盡收眼底的他,該愠怒或是贊賞?

「欸……嗯……那個、老爺、我……」背後女子們如同災難片一樣抓着衣物逃竄,站在最前線的娥眉試着解釋,卻一時想不到說詞。

怎麽辦?靳玱陽看起來超生氣的!

靳先生,幹嘛生氣呢?這麽多青春肉體,應該很養眼吧?不要生氣嘛!靳董,你只不過是在錯的時間看到了錯的人而已……

吼喲!該怎麽說才能解決啦!

正當內心焦頭爛額,靳玱陽終于開口了。

「跟我來!」屋內兵荒馬亂,他瞧都不瞧,也無意在此時追究。

「喔。」娥眉聳肩,帶上門,從善如流地随着靳玱陽離開。

靳玱陽将娥眉帶往書房方向,讓一幹女眷有時間穿衣,一路上他并未吭聲,見靳玱陽劍眉深鎖,她也不敢多言打擾。

進入書房後,靳玱陽甩開衣襬,坐在椅凳之上準備「算賬」,娥眉不敢入坐,垂手站立在他面前。

「說,怎麽一回事?」他沉着聲,要她給個交代。

縱使他心中訝然,短短七日,她竟已打破靳府向來所講究的規矩,若他不聞不問,縱容的後果可以想見,但他若執意追究,不僅丫鬟們難逃責罰,就連二人關系也将回到原點,更甚者,若傳至母親那兒……

這女子,果真教他苦惱。

「我們……只是在試穿衣物……」娥眉硬擠出鼈腳的謊言,她實在怕他處罰綠竹她們,畢竟事情是她惹出來的,連累到她們也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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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認為我會相信?」

她也知道他不會相信!但她到底要怎麽解釋才好?

老爺,其實我只是幫她們檢查胸部發育是否良好,順便教她們正确的保養?

就算照實講,也不會被相信的啊!

「老爺……這件事情是我一個人的責任,是我要求綠竹她們脫衣的,你可以別處罰她們嗎?」沒辦法,只能先求情了。

「妳一個人的責任?」靳玱陽鑽石刀刻的臉龐此時更是嚴肅得像能将她石化。「身為主子,妳知道自己若無規範,将會為下人帶來何種災難?因主子過錯而遭受無妄之災的先例,難道西門家不曾見過?」

即使想放過一回,也得教她明白自己的錯誤。

他的教訓令娥眉冷汗突生,在這封建社會中,只有主人有人權,奴隸的性命可是一點也不值錢,西門娥眉是官家千金,知禮守份如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像她這樣胡搞,早不知道害死多少替她承擔的奴仆了。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許久之前因為鎖門事件被拖出日嘯樓的小丫頭,那也是犧牲品之一。

「我、我錯了……」她嗓音微帶顫抖。「老爺……」

現在已不是她個人的事情,而是她害到綠竹她們所有人了!

見她終于有點自覺,靳玱陽放松了眉頭。

「此事到此為止,下不為例。」這件事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免母親那頭得知之後又有文章可作。

此刻,他更煩惱的是另一樁。

「老爺不計較了!」她還以為世界末日。

「要計較也成。」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女人。

「不、還是不要計較好了!」娥眉趕緊搖手,能少一事當然是一事。

他賞了她一記小白眼。

「過來!」顯然并沒有打算輕易放過她。

呃,早知道就別多嘴了!

娥眉上前,雖然緊張,卻已不再如過去般提心吊膽,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覺得靳玱陽不再那樣令她畏懼了吧?

「坐下。」

「坐哪?」方圓一公尺內僅有他坐的那張椅凳。

靳玱陽拍了拍大腿。

她杏目圓睜,這男人不會當真一見到她就發情吧!就算是,他的情緒轉換之快也教她無法招架啊!

「還不來?」他不耐。

她沒膽拒絕,小心翼翼側坐于他的大腿之上。

靳玱陽伸手扳過他的下颚,要她面向着他,接着雙手撫上了她的臉頰,似在探索什麽,動作既輕且柔,撓得她陣陣發癢。

「作、作什麽……」酥麻的觸感随着他的動作傳至全身,她有些不知所措,畢竟他最近的溫柔實在多得讓她承受不起。

「別亂動。」他的指尖依舊撫摸着她的頸項,低吟般的嗓音又讓她心頭一緊。

究竟是挑情或者另有目的,她已無法分辨,只感覺心跳急速上升,像要繃出胸口一般,她心神不由自主蕩漾,卻不知靳玱陽墨眸愈發深沉。

曾經,他以為她是西門娥眉,但種種跡象看來,她是另一個人。

自看見她的畫,他便起了疑心,他懷疑眼前的她頂替西門娥眉嫁入靳家,但西門家會愚蠢到找個充滿破綻的替身來蒙騙他?

為了查證,他親自去了趟白池縣,暗訪結果,西門家确實嫁出了親身女兒,并無任何代嫁的破綻,而快馬兼程連夜趕回的他,此刻也确認了她并沒有使用任何易容之術。

這便是匪夷所思之處,她并非西門娥眉,可她的的确确又是西門娥眉。

為什麽?

她的言行舉止,壓根非是一名教養良好的官家千金,西門家家教嚴謹,自然不可能培養出一名離經叛道的閨女,若說她是刻意胡作非為,但那舉手投足間所透漏的不拘小節,卻在在證明着她從未受到嚴謹的規範。

西門娥眉,是眼前的女子嗎?

是雲從龍所設下的陷阱嗎?

不,他藉由娶親一事,設下埋伏重傷了欲阻止親事的雲從龍,當時,對方奄奄一息被救走,據探子回報,雲從龍現仍于榻上起不了身,若西門娥眉是假,以雲從龍之狡詐,無須涉險至此。

靳玱陽放開了置于她細頸上的手,卻環住她的腰不讓她起身。

「有時候,我真希望妳不是西門娥眉……」他于她耳邊低吟,與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猶豫着該不該由她口裏得知真相。

「妳說,妳究竟是誰?」

與夢境相似的情節上演,令娥眉心口劇烈一抖,寒意頓生。

他果然知道了……怎麽辦?

即便她努力想要不動如山,但身子細微的緊繃仍洩漏了自己的慌張,環抱着她的靳玱陽,自然也感受到了。

「怎不說話?」他的語音,如催命死神。

她壓抑着發涼的背脊,生死就掌握在接下來的回答之中。

「我當然是西門娥眉。」即使可能瞞不過他,但此刻打死都不能否認。

「妳認為妳隐瞞得了?」他眸裏起了變化。

「我從沒想過要隐瞞什麽。」難道她說她是穿越時空而來的他就會相信?

「說實話!」他執起她下颚,逼她與他視線相對。

在那冷冽無比的目光注視下,她感受到自己的血液逐漸凍結,想起夢中他緊掐着她頸項的模樣,教她無法不瑟縮。

但她能改變什麽?

「好!你要聽實話,實話就是,我是西門娥眉。」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不是西門娥眉,而是羅司硯。「倘若你問的是現在的身分的話,我!是你的妻子。」

莫名其妙穿越,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妻子,失去了他原本的生活,沒有自由、沒有快樂,沒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卻無法抗議與争取!

「無論你怎麽懷疑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就是西門娥眉,是你靳玱陽的妻子!」

聞言,他輕斂墨眸,松開了對她的箝制。

「幸好妳有自知之明。」他沒有忽略她努力隐藏卻無法完全隐藏的顫抖,早已料到她不會輕易承認,而他的本意也并非迫她承認。

他也不曉得自己着了什麽魔,聽見她說自己是「他的妻子」,在這當下竟覺得一切皆不重要,甚至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無論她是誰,他想厘清的,不過是那顆因「西門娥眉」而動搖的心。

自知之明?指的是她對「妻子」這個身份?

她暗咽一口唾沫,靳玱陽擺明不相信,卻願意放她一馬?

「我這叫做識相。」

「很好,那麽便繼續保持。」靳玱陽推推她的肩,要她自他大腿起身。

她錯愕不解,他說的保持,是保持識相?還是保持身分?

「老爺和西門家究竟有何過節?」她脫口而出,為什麽他總要如此針對西門娥眉,雲從龍又是誰?她這替死鬼當得不明不白,總有權利知道真相?

「別問太多。」問得越多,越證明了自己的身份,無論她是誰,他尚不願戳破這一點。

「是。」她并不明白他的顧慮。

「身為靳府的主子,在人前,謹言慎行是本份,切勿逾越。」這是他給予的忠告,避免她得意忘形,落人口實遭算計。

主子?她是嗎?

謹言慎行這四個字,扼殺了多少女子應有的自由,他知道嗎?

無視她的反應,他徑自朝往門口走去。

靳玱陽推開房門,正欲跨出門坎,突又停頓了腳步,他頭未回,只幽幽落下一句:「西門娥眉,往後于我面前,妳只須作妳自己。」

語畢,他的身影離開了她的視線,留下伫立原地的娥眉。

她長吐了一口氣,危機解除,她理當慶幸,卻不知為何感到強烈的空虛。

作她自己?

說得簡單,那麽,她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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