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外面的空氣真新鮮

隔日清早,天方破曉,娥眉便被喚醒。

她迷蒙地半睜眼,正想抓起被子往身上攏,卻見到靳玱陽站在床前,冷然的面孔注視着她。

「起來。」

「好早哦……」她慵懶地耍賴着,又要閉起眼時才發現不對勁。

怪了,為什麽是他在叫她起床?

「還不醒來?」靳玱陽不耐煩的嗓音像一盆冷水般朝她兜頭淋下。

「醒了醒了。」她立刻就醒了。

娥眉迅速于床上坐起,瞧見綠竹已端來水盆預備為她梳洗,但今天無風無雨無節慶,做什麽要大清早起床?

靳玱陽不給她問話的機會,命令綠竹動作,還在低血壓中的她只好換上衣物,梳好發髻,跟在靳玱陽後頭離開日嘯樓。

一路走到朱紅的大門前,瞧見了一輛馬車與一名年輕的男子站在車旁。

綠竹将包袱交給了年輕男子,并向他交代了些事項。

是大門耶……嫁來這麽久第一次見到大門耶!

但靳玱陽帶她來大門口做啥?

「上車。」不管她的神游,靳玱陽簡潔落下命令。

「去哪?」反應不過來的她,傻傻問道。

他未作答,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便徑自進入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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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靳玱陽的背影消失,娥眉對眼前的一切才突然有了真實感。

他要帶她出府!

她如夢初醒,沒時間細想原由,趕緊提着裙襬跟上車。

馬車內算不上寬敞,但足以讓她跟靳玱陽各占一方,她自然是離他遠遠的,而靳玱陽也不以為意,掀開簾幕與駕車的随從靳機吩咐行程。

不一會兒,馬車開始行走,滾輪以及馬蹄聲在此時顯得格外響亮。

哇嗚!到底是哪來的好運,她竟然這麽容易就出府了!

娥眉難抑心中雀躍,雖知靳玱陽突然帶她出府肯定有所目的,不過,此刻一切都不重要,她于內心竊笑,不管他在盤算什麽,總之可以脫離那個牢籠就是爽!

很快地,她便再也笑不出來。

出發還不到一個時辰,搖晃颠簸的路程已讓她臉色青白一片,娥眉将手帕摀着唇,幾乎作嘔。

她……不僅暈轎子,她竟然還會暈馬車……

呃……

視線移向對面的靳玱陽,他卻毫無所覺般,全神貫注地翻閱手中賬冊。

他老婆都快吐了,他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對啦……她哪是他老婆,她只不過是被用來報複別人的抵押品而已,憑什麽要求關心?

她先前真是被鬼迷了心竅,竟然覺得他對她有點好?哼!

娥眉隔着手帕無聲咕哝,悲哀自己只能暗地裏遷怒靳玱陽,莫名的不愉快壟罩心頭,讓原先就不适的她更加難受。

似是有所察覺般,靳玱陽擡起頭來看她。「不舒服?」

「沒有。」她不知道自己在嘔什麽氣。

「嗯。」他又面無表情将注意力放回賬冊上。

她咬牙想發怒,但想到他倆的關系,不由得又吞了回去。

不願向靳玱陽求助,她努力表現出沒有不舒服的模樣,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撐不過片刻光景,她感覺胃部逐漸抽緊,腦袋也從暈眩轉為偏頭痛。

她閉着眼,柳眉緊蹙,身子倚靠着馬車蓬帳,別說開口說話,連呼吸都已略帶輕喘,她想躺下休息,偏偏顧忌着靳玱陽而不敢有任何動作。

對于這個古代環境,她真的适應不良。

始終冷眼旁觀的靳玱陽,見她遲遲不肯開口,終于按捺不住。

他阖上賬冊。「過來。」

娥眉當沒聽見,反正是他要她作自己的。

他微挑眉,直接起身,坐于她身邊。「我可沒容許妳與我拗氣。」彷佛看穿她的心思,他将她往自己的身子按。

娥眉無言,也沒抗拒,只是略睜水眸瞥了瞥他,任其擺布。

靳玱陽滿意她的「識相」,接着,佛心來着一般,輕輕讓她枕在他的大腿上,又執起她的手腕,按壓着她手腕內側的內關穴。

「如何?」

「很痛……」暈眩令她緊蹙着眉,連眼都懶得睜開。

「忍着點。」

「你總是叫我忍。」

似曾相似的臺詞,加上她一臉不滿的神情,靳玱陽不禁勾起了笑,再見那因為咕哝抱怨而略為噘起的唇瓣,有股沖動驅使他俯身,嘗嘗她的味道。

但他終究還是忍了。

若在此時一親芳澤,他難以保證自己是否能淺嘗即止。

她白嫩的腕骨在他的大掌中顯得更加細瘦,瞧得他也禁不住心生憐惜。

帶她出府目的有二,其一是避開母親,昨日的沖突過後,思來想去,除了帶她暫時離開靳府,也無更妥當的方法能保她無恙。

回想曾發生在她身上的委屈,讓始作俑者的他胸口一陣滞悶,靳玱陽于內關穴按壓了一會兒,又改朝虎口處的合谷穴揉壓起來。

他視線顯得專注,眸裏卻不經意流露出一絲溫柔。

沒骨氣地枕在他大腿上的她,看不見他此刻複雜的神情,她渾身已經難受到無心享受他的「服務」,只祈求這颠簸的折磨能快點結束。

至少在昏睡前,她都是這麽想的。

☆☆☆

未時過後,馬車才終于停了下來。

娥眉感覺有人輕觸她的臉頰,睜眸一看,靳玱陽和清早一樣冷然無變化的臉孔映入眼簾。

「下車。」他又有如命令般開口,好似先前一切全沒發生過。

他先行離去,她咬了咬下唇,形勢比人強,還是得乖乖跟在他後頭。但雙腳踩在石板地上的那一瞬間,她驚愕得幾乎石化——

他們的馬車停在一處繡坊前,門口高懸着「紅樂繡坊」的橫匾,而匾額底下,一名穿着秋香色衣裙、身型略顯福态的大嬸正等着他們。

靳玱陽上前與對方交談,兩人眉開眼笑。

那個在她面前幾乎只有一號表情的男人,竟然笑得這麽親切?

寒暄中的二人不知說到什麽,突然将焦點移到她身上,靳玱陽朝她招手,轉眼間又變回那副肉毒杆菌施打過多的面具臉,

靳玱陽一定拜師練過,才能将表情變化得這麽迅速。

娥眉這樣想着,一邊走上前,禮貌性打了招呼。

「這位是蘇大娘,紅樂繡坊坊主。」靳玱陽介紹着。

「靳夫人。」蘇大娘搶先打了招呼,順道咯咯笑了兩聲。「夫人這般靈秀标致,靳爺真是好福氣呢!」

「我剛嫁做人婦,見識不廣,若有失态之處,還請蘇大娘千萬別見怪。」她當沒聽見對方的恭維,挂上合乎身分的微笑,現在的她只想将「靳玱陽之妻」這件外衣穿好,清楚自己如果突槌,或許再也沒有踏出靳府的機會。

靳玱陽輕咳一聲,蘇大娘即刻意會過來,領着他們進入繡坊。

娥眉走在最後頭,這陣子住慣了日嘯樓那種古老暗沉的建築陳設,此刻她懷疑自己簡直是踏進了展覽館,在這沒有投射燈的時代,紅樂繡坊卻巧妙地運用采光,形成明亮澄淨的空間,讓曾經兼修過幾堂室內設計的她目瞪口呆。

門廳內,一幅巨大的百鳥朝凰屏風,用色鮮豔如生,絢麗氣派,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薄如蟬翼的絲絹上能繡出這麽精巧靈細的圖樣,稱為藝術品當之無愧。

若不是前頭二人腳步未曾停歇,她實在很想留下來欣賞個夠本。

三人走至繡坊內部,裏頭的人們一見到靳玱陽出現,紛紛停下手邊工作,起身圍繞至靳玱陽身邊。

娥眉先是傻眼,接着強憋着幾乎要噴出口中的笑意——

眼前,沒有青春年華的織女,只有風韻猶存的熟女,而被衆多老太太淹沒的靳玱陽,好比紅葉中的一朵綠花。

看他,左擁右抱呢!帥哥不愧是帥哥,原來還是個師奶殺手!瞧那爽朗笑容,裴勇俊哪有他萬分之一迷人?

哼,她絕對沒有酸他的意思,只是覺得有點不公平罷了。

明明被師奶們上下其手都能夠擺出牛郎般的笑臉,為什麽面對她時總是硬梆梆有如穿上铠甲的表情?就算敷衍也好,稍微對她露出點虛情假意的笑,或許也能騙到她為他做牛做馬,甚至倒戈過來對付他的情敵雲從龍……

呿,她又不認識雲從龍,倒戈個屁。

「請問——我能夠四處走走嗎?」她才不想留在這兒看他勾引大嬸。

娥眉一說話,衆婦人才彷佛注意到她的存在,對她投以好奇又質疑的目光。

「這位姑娘是?」

「什麽姑娘?沒見她挽發了嗎?」

「該不會是……」

「拙荊。」彷佛有些不好意思,靳玱陽極為簡潔的介紹。

大夥瞬間露出訝異的神情,湊近她身邊品頭論足起來。

「原來這就是靳爺的新婚妻子!」

「天哪!好标致啊!」

「靳爺與夫人,男的俊女的俏,果真是天生一對!」

「呃……謝謝……」雖然身為師奶殺手的老婆,她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被怎麽看待,但被當觀賞品一樣的稱贊還是有些不自在。

「靳爺,夫人難得出府,不如讓我帶夫人逛逛市集如何?」蘇大娘笑臉盈盈,一副為娥眉脫困的說詞。

「那就有勞蘇大娘了。」說也奇怪,靳玱陽竟然沒反對。

娥眉聳了聳肩,管他們在心照不宣什麽,等她研究好逃生路線,幸運的話或許今天就能逃離靳玱陽的魔掌。

哼哼,逃家計劃二部曲,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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