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未戰先敗

「我一人進去即可,春風,妳幫我守着,別讓人靠近。」

「是,小姐。」

娥眉獨自一人走進,獨翠院中,蒼松翠柏黛綠參天,于夏日正好避暑,稍深呼吸,淡淡松木香沁入心脾,讓她思緒沉澱了不少。

聽春風說,這裏曾是雲從龍前來做客時暫居之地,難怪西門娥眉戀戀不舍,堅持在此了斷芳魂。

那麽,該動之以理,還是動之以情?

她還在煩惱,倏地,一道醒目的男子身影映入眼簾,教她壓根無法忽略。

不紮不綁的緞黑長發,配着墨玉般漆黑的狹長柳眼,簡直是世間罕見的俊美脫塵,一襲銀紋錦衣,再斜罩絲緞披肩,華麗的服飾讓男子顯得陰柔異常。

這個男人就是雲從龍?

欸,這時代的帥哥比例也太高了吧?

不過……不是她的菜,還是靳玱陽比較man!

「雲公子。」她微笑,憑着情報,佯裝出羞怯嬌弱的模樣。

「靳夫人。」與外貌截然不同的低沉嗓音,雲從龍銳利的眸光中,全然沒有半絲見到舊情人的柔情。

嗯?這麽客套?難道春風給的情報有錯?

或者……他在試探什麽?

察覺到這點的娥眉,心中雖然納悶,表面仍是得将戲作足。「雲公子可是為娥眉而來?」演個準備紅杏出牆的女人也不容易。

她眨了眨眼,揣摩着西門娥眉可能有的少女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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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從龍唇邊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遠的笑。

「原先是,現在不是。」他的語調帶着一股莫測的清冷。

原先是?現在不是?

怎麽回事?那到底是什麽反應?他看穿了什麽嗎?

「娥眉不解。」即使不安,她仍得颦眉,裝作一臉天真。

詭異的感覺在心中凝聚,雲從龍的陰冷不似孤月,反到更像是于南北極地之夜空幻舞的極光,炫麗奪目卻有如置身冰窖,教人不禁陣陣發寒。

「因妳不是西門娥眉。」雲從龍輕勾一抹冰豔冷笑,似帶有魔性一般。「即使妳頂着她的容貌,兩名相異之人又怎能魚目混珠?」

娥眉暗自抽了一口氣。

他竟然已經知道!怎麽可能!

太扯了吧!一出場這外挂也開太大!雲從龍果然不能等閑視之。

糟糕了……

「雲公子的意思娥眉真的不明白。」既然裝傻就要裝到底。

「小眉,紙箋是我親自送入紅樂繡坊。」他不浪費時間,直接點破,對于靳玱陽的計謀毫不放在眼中,他敢布局邀請,他亦敢親門拜訪。

「不可能!」他到底是什麽時候混進去的?

「妳的圖,畫得極好。」是與非,他已從她身上印證,無須陪她作戲。

聞言,娥眉心都涼了半截。

她真是蠢到家了,被靳玱陽視為對手的人,她怎麽會天真地以為自己擋得住?剛剛應該靳機一同逃跑才對!

「即便非圖繪,妳同樣騙不了我。」氣質、語調,甚至于對衣飾細節的喜好。「只有靳玱陽那莽夫才會被蒙蔽。」他語氣滿是嘲谑。

可惡,敢說她丈夫是莽夫!

「雲公子是聰明人,那麽娥眉便不再隐瞞。」她泰然一笑,既然被識破也就無須再裝模作樣。「我确實并非西門娥眉,真正的西門娥眉已經不在此地。」

「她在哪裏?」這才是他的目的。

嗯?他會這樣問……是否西門家并沒有告訴雲從龍始末。

「找雲公子去了。」若說死了,她會不會也可以死了?

「妳以為這等說詞就能騙倒我?」

「怎麽敢?」她就是敢。「她在成親前與我交換了身分,詐死逃離西門家,這是只有我和她二人才知道的秘密,西門家上下無一看穿,我代替西門娥眉嫁給靳玱陽,至于她為何沒去找雲公子,便不是我所能得知的了。」

雲從龍微攏起眉,那妖豔到妖異的容貌呈現出一種詭然,他直視着她的雙眸,瞬也不瞬,巨大的壓迫感壟罩着她,就連靳玱陽也不曾讓她産生過如此恐懼的感受,令她不由自主微微顫抖。

不能怕!也不能心虛!

娥眉凜然對視,卻見他轉了視線方向,由高至低,輕傲地、邪肆地緩緩打量着她,彷佛她渾身赤裸一般。從頭到尾他沒有觸碰過她,她卻感覺自己連毛細孔都被徹底侵犯,實在非常不爽!

「瞧這麽久,雲公子可找出破綻了?」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

見她挑釁,他冷聲一笑,才終于收回視線。

「她的身分?」

「等等,既然我不是西門娥眉,那麽靳玱陽也不算搶了你的未婚妻,你們之間應該可以少一筆恩怨吧?」這是她僅剩的籌碼了。

「妳在和我讨價還價?」他輕挑起眉,模樣更顯邪魅三分。

「我只是要确保我和我丈夫的安全。」

「有趣。」他嗤笑,并不把這筆交易看在眼裏。「不過妳放心,我暫時不會動靳玱陽。」

少來!都已經動了還有臉說自己沒動!

「羅司硯。」普天之下能找到第二個也算他厲害。

「但願妳說的是事實。」雲從龍旋身離開,毫不留戀。

「雲公子慢走。」總算給她唬了過去,她當初該轉戰戲劇系的。

直到男人背影完全消失無蹤,懸宕在心中的大石才終于落下,她幾乎腳軟,立即癱坐在地上。

呼……逃過了一劫……

「不行、得快點站起來才是。」娥眉拍拍自己,她還有許多事情該做,好不容易引開雲從龍的注意力,不能再浪費半點時間。

她站起身,想往苑外走去,左側不遠處一口水井讓她猛然停下腳步。

井!

娥眉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靠了過去。

「西門娥眉跳的就是這口井吧……」她指尖輕觸着井上冰涼的石塊,眸中閃爍着複雜的光彩。

金錢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抛。她夢寐以求的井口正在眼前,只要跳下去這一切就可以宣告結束。

但是……

男人的臉于腦海裏浮現,他讨人厭的傲慢獨尊、他抿唇不語時的恐怖吓人、他溫柔疼寵的笑容、他深陷情欲時的激狂……還有那可能渾身是血的模樣……

握起拳,娥眉滿心不甘地敲了敲石磚。

可惡!她就是放不下靳玱陽!

來日方長!

☆☆☆

騙走了雲從龍,她又枯等了好一陣時間才等到靳機回來,整個人心急如焚。

從沒想過,她會為了靳玱陽而變得如此無措。

「不能再快一點嗎!」娥眉對着駕車的靳機催促道。

為了避開耳目,他們極為小心翼翼,也因此耽擱了不少時辰。

「夫人,就是這兒了!」停住車,靳機朝周圍把守的人示意。

推開門,濃重的傷藥味彌漫整室,她蹙眉,明明覺得自己早已冷靜下來,可一瞧見床榻上昏迷的他,所有情緒再度全數爆發。

看看,那是靳玱陽嗎?是那盛氣淩人的靳家之主嗎?

簡直狼狽透了!

靳機說,他被人一刀刺進左腹,沒有呼救地倒了下去,為何沒有呼救,或是來不及呼救,無人知曉。

這家夥,明明只是個商人,還以為自己是武林高手?

「老爺情況怎麽樣?」她朝靳機問道。

「夫人放心,老爺已無生命危險。」

「可以移動嗎?」

「這兩日尚不行,」

「你讓人扮作我們,先回萬姜鎮,別露臉,也別理會任何的試探。」目前首要就是轉移雲從龍的注意。「老爺這幾日我來照顧,你先下去吧。」

「是。」

靳機離開之後,室內僅剩男女二人,她慢慢走上前,坐在床畔。

失血過多的他,面色慘白,垂散的發、微生的青髭讓他更顯憔悴,愈看,胸中怒火愈是燃燒。

別擔心,我自有安排。

他安排了什麽?逞兇鬥狠,連自己的命都險些丢了!

靳玱陽,你自作自受!

她氣自己為何當時沒有阻止,任由他浸淫在報複的念頭之中,甚至與他合作充當誘餌,她夠自私,只顧自己達成目的,下場是親眼看他變成這副模樣。

以往她活得太過和平,從未想過自己會因為某一個人而變得如此驚慌失措,憤怒、恐懼、不安,以及深深的懊悔……甚至有股沖動在心頭萌生,倘若靳玱陽有了萬一,她就算無法以命償命,也一定要将雲從龍的一切摧毀得支離破碎。

「你這白癡……不知道人命很脆弱的嗎?」

她伸出手,指腹拂過靳玱陽略顯幹燥的唇,秋水明眸被幽暗深鎖。

「你以為人人都可以穿越,死了換到另一個人身上繼續活着?」

無論她怎麽說、怎麽罵,床榻上的人都未能響應他。

「靳玱陽……你知道……我為了你,失去了什麽嗎?你有沒有想過,活在這個時代的我,有多想離開嗎?就為了你……就為了你……我真的是吼……」

為了他,她白白失去一次回家的機會,放不下他,又是誰自作自受?

心口微微發疼,她眼眶酸澀,卻掉不出淚。

何必掉淚?人還沒死呢!

只要沒死,她就沒有失去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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