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宮

丁澤回到住處,立即研磨執筆,叫人快馬加鞭往大明宮送了一封密信,這些送信人都是皇後親自安插進來的,用不着他們費心,所以天色剛暗,書信就送到了皇後的蓬萊殿。

蓬萊殿中,皇後獨孤婧剛剛拆開密信,只略掃了一眼,就是面色大變,一雙鳳眼中充斥着恐懼與失措,呆愣了好一陣,才匆匆将信紙藏在袖中,又翻出南山公主的畫像,匆匆走到殿門前,聲音中帶着抑制不住的顫抖,“來人吶!擺架延英殿!”

延英殿靠着中朝,是皇帝與親信臣子議政的地方,若是這個時候,皇帝極有可能就在延英殿。

獨孤婧的鳳辇到了的時候,皇帝李豫正與刑部尚書曹萬裏、大理寺卿蔡知義商談要事,三人在屋中,只聽兩位大臣一直在說,皇帝時不時詢問幾句,獨孤婧一時有些猶豫,這個時候,她要不要進去?萬一是在商議什麽軍國大事?又傾耳去聽,只聽到“梅娘娘”、“一樣”、“安撫好了”幾個斷斷續續的詞語。

這叫她更加害怕,嘴唇都有些發白,此時的她也顧不得那麽多,直接沖進了殿內,朝着皇帝柔柔一拜,“皇上,臣妾有要事相告!”

皇帝瞧着自己最寵的皇後,獨孤婧平時最是大度知理,今日着實反常,就知是出了大事,可大臣還在這裏,他也不好直接叫人走。

大理寺卿蔡知義是個有眼力的,忙上前拱手,“陛下,此事一言難盡,我想臣還是先告退,回去将始末整理成文字卷宗,再交由陛下過目。”

“好,那二位愛卿就先回去,待到把卷宗整理好了,明日再呈上來。”

“是,微臣告退。”

蔡知義走的時候,自然也帶走了刑部尚書曹萬裏。

待到延英殿裏沒了旁人,李豫這才站起身來,走到獨孤婧身前,将她發間歪了的鳳釵扶了扶,她該是有多急,才把自己搞成了這樣?

“皇後,你怎麽了?”

“陛下,剛剛您和兩位大臣,可是在商讨宮中的幾起幹屍案?”

李豫想不到她不答反問,面色就有些凝重,“皇後,你貴為一宮之主,偷聽朕與朝臣議事,還是逾矩了。”

獨孤婧哪裏還有工夫管什麽逾矩,再者說,他李豫是跟自己發過脾氣,可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哪次真拿她怎麽樣了?遂直接抓住李豫的袖子,“陛下,這事可有進展了?”見他眉頭更皺,又好聲勸哄,“皇上,臣妾也不願多管此事,可這事跟臣妾今日得的消息有莫大的關聯,你我夫妻同體,又有什麽話不能說的?陛下,我這也是為咱們宮裏的家人擔心吶!”

獨孤婧真的是鮮少如此,況且她說是“家人”,她身為中宮皇後,此些年來确實為這後宮操了不少的心,其實這事也沒什麽不能跟她說的,李豫氣的主要是她偷聽,然而萬千的氣惱,到了她這也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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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了進展,而是……驗屍官吳慎死了,跟香兒她一模一樣……”

獨孤婧差點兒坐到地上,得虧皇上扶了一把,梅婕妤,閨名梅香兒,“陛下是說,那個跟着刑部驗屍的老爺子?”

吳老爺子雖說并沒有什麽正經的官階,可人品極好,再加上幹這行幹了一輩子,不知幫刑部破了多少案子,所以不知是刑部,就是整個三省六部,都沒有人不尊着的,這麽好個人,怎麽就沒了呢?

見李豫點了頭,獨孤婧更加覺得時間緊迫,忙親自關了門,又叫人好好把守,這才把袖中的卷軸和信紙掏了出來,擱在李豫眼前的桌上,“陛下,臣妾背着您去調查了些事情,您也別惱,臣妾這也是為了龍體,為了各宮的妹妹們,和皇上您的皇子皇孫。”又親自把畫展開,把信遞給李豫,把這些日自己所知道的都全盤告之。

李豫越聽越是心驚肉跳,可到底是為帝王的,怎麽着也比獨孤婧淡定,李豫将皇後摟進懷裏,輕輕地拍着懷中人的後背,“怎麽會怪你呢?你都是為了朕好,朕心裏明白。”

“皇上,臣妾實在是害怕,您說,咱們該怎麽辦呢?”獨孤婧得了皇帝諒解,一時找到了脊梁骨,聲音也變的嬌聲軟語,跟外人面前那個威嚴莊重的後宮之主全然不同。

“皇後,你那兩人可能信?”

他說的自然就是她派到芙蓉園去的兩人,獨孤婧嬌嗔一句,“陛下不信臣妾的人,可就是不信臣妾的話?”

李豫忙陪笑,“那自然不是,這宮中我最信你,我問這兩人是否可信,實是還有計較與這兩人商議,既然你說可信,那就請皇後速速将這兩人召回宮來。”

獨孤婧悠悠望着皇帝,眼角已委屈地流下兩滴淚來,“陛下信我就好,臣妾這就叫人去找。”一語完畢,又嬌嬌弱弱靠在皇帝懷裏,真是我見猶憐,花容月貌,宛若雙十年華。

***

次日一早,雲棠和丁澤就收到了宮中來的消息,皇後娘娘叫兩人速速回宮,一刻不得耽擱,來人還說,在刑部幹了一輩子的吳老爺子死了,死的模樣也是那般的駭人。

因着事情緊急,當時李連又正巧不在,雲棠只得叫人給他留了個口信,就跟丁澤一齊上了馬車回宮去了。

這一路雲棠的心情都不太好,她總能想起那老驗屍官的一舉一動,那老爺子微有些駝背,跟她們家住的那條街的老皮匠似的,總是佝偻着背,手藝卻極好,她想起老驗屍官驗屍時候的樣子,就跟那老皮匠一模一樣,認認真真,什麽也打擾不了似的。

那驗屍官她不怎麽熟,甚至連話都沒怎麽說過,可是她喜歡這些踏踏實實的人,那麽好的人,怎麽也被害了呢?

她想的認真,以至于丁澤跟她說話都沒聽到,直到丁澤叫到了第三聲,這才回過神來,“丁先生,你說什麽?”

“我是問你怎麽了,頹喪着臉,心不在焉的?”這姑娘年紀小,什麽心思都擺在臉上。

“那吳老爺子你也見過,多好的人,怎麽就……”

見她傷心難過,丁澤也不知怎麽安慰,因為這世間本就不是好人必得好報,壞人必得懲罰,遂只安慰了一句“生死有命”,也就不再說話了。

兩人這麽安靜了一路,雲棠再也沒心情往窗外去看,也不知什麽時候,馬車停了,大明宮到了,雲棠長呼了口氣,生死有命,她是沒有辦法,但是她願意,為吳老先生,為小田這樣的冤魂,盡一份綿薄之力。

她鼓足了勇氣,待到跟着皇後的近侍趙喜年到了紫宸殿,這才發現不對,為何不是皇後的蓬萊殿,卻是這兒?難道這不是皇上的寝殿?

再看丁澤,他倒是神色自若,也不知是早就料到,還是真能做到波瀾不驚。

“姚大人,丁先生,今日要見你們的是皇上,奴才就只能送到這了,只是面聖千萬要謹慎行事,說話更要仔細斟酌,有些話沒有想好,寧可不說也別多說,兩位都是聰明的,估計也不用奴才教這些道理,那奴才就在這等着,兩位快快進去罷!”

“趙公公,皇後娘娘也再裏頭?”雲棠有些不争氣,若是有皇後在,她還能稍微安心。

趙喜年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娘娘在,姚大人莫怕,娘娘最是惜才,若是認準了你是她的人,就說什麽都會護着你的。”

聽他這麽說,雲棠就放心多了,咬咬牙,又咽了口唾沫,扭頭看了看丁澤,“丁先生,咱們進去吧。”

丁澤也沒說什麽,只微微颔首,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輕輕在雲棠的手背上拍了幾下,不過卻叫雲棠安心,起碼不是她自己,還是有人陪着她的。

紫宸殿的人來迎,兩人又跟着進去,到了皇帝日常辦公之處,這是雲棠自入宮以來,第一次得以見到天顏。

皇帝四十多歲的樣子,因不是正式議政,也未着正裝,只在桌案後的龍捧壽紋寶座上坐着。

雲棠不敢多看,忙跟着丁澤進去,齊齊跟皇帝行禮,待到得以“平身”,這才又快速掃了皇帝兩眼。

濃眉大眼,鼻梁高挺,極有棱角的面龐,皇帝雖人過中年,卻氣度不凡,反而比青年人多沉澱出幾分穩重,若是單看五官,李連倒真和當今聖上有幾分相似。

“兩位為我大內做的事,朕已記在心裏,其實你們設想的沒錯,當年鳳伽異來唐見樂泉縣主,确實是被樂泉毒死,且是先皇授意,不過樂泉也沒有獨活,也跟着鳳伽異服毒走了,父皇說,鳳伽異此人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聰明,沒人能害得了他,唯有樂泉,她的毒,他一定甘之如饴。”

這話他跟皇後都未說過,所以當獨孤婧聽到這裏,也是驚詫萬分。

不過最震驚的還是雲棠,那時候皇帝也快到而立之年,又是先皇的心腹之子,他知道內情也實屬正常,可他為何要跟自己說這些?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雲棠欲哭無淚,她可不想被人利用完了就丢了小命,她看向丁澤,見他也有些緊張似的,心想完了完了,一直那麽穩的丁澤,這下也慌了。

“你二人無需擔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李家人對待為自己辦事的人不會用殺人滅口這般卑劣手段,二位若是願意,朕必不會虧待你們。”

這皇帝還真是人精中的人精,竟跟會讀心術似的,雲棠哭笑不得,她能怎麽着?說不願意?皇上說了,為他辦事他也會仁至義盡,可言外之意,若是不為他辦事……想都不敢想,遂趕緊拉着丁澤跪地磕了個頭,“我倆但憑聖上差遣,願為聖上肝腦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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