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誣陷
雲棠想不到自己會哭,李連跟她想象的王子皇孫不一樣,在她的印象裏,那些人都該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纨绔。
只說她自己家那些個好幾輩兒的男人,哪有幾個是好的?區區一個地方長史的子弟尚且如此,何況是皇帝的兒子?
她天生對這些貴胄們有着一絲不信任,做朋友尚且要鼓足勇氣,再進一步,她說什麽也不敢了……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第一次回家的時候他親去接她,自己利用他打探林才人的事他不怪她,長疹子他給自己請禦醫,還有剛剛,他對自己的關心,他願意一輩子只對一人好,雖是不知日後如何,可他在一個那樣的位子,還願意這樣想,已是很可貴了……她怎能不心動?他那樣的人,願意屈身和自己交好……
可她不能不給自己留後路,她真是怕啊,怕有一天真的願意為他萬劫不複,若是他說的真心轉瞬即逝,那她又該如何面對?
輕輕合眼,淚卻忽而不止,也不知是為着自己對他也動了心,還是感嘆這世界對人與人的不公。
“你若是真喜歡他,不妨試試。”谷夏沉默了許久,終是在這時出了聲音。
“試試?我承認我慫,我不敢……”
“你一直把自己膽小的根源歸結于這世界的不公,可你有沒有想過,這是你自己太不相信自己?”
雲棠淚眼迷離,“我怎麽不信自己?難道叫我奮不顧身,若是真有那麽一天,就是我活該被人抛棄?”
“雲棠,你是個有脊梁的人,為了這根脊梁,你一直小心翼翼地呵護,不要它受一點傷害,但其實這根脊梁真正的作用是,無論你做什麽,只要你想,就不用去束手束腳,即便真的崩塌了,還有你的那根脊梁在,只要它在,你就能站得直直的,誰也壓不垮你。”
谷夏說的有道理,可她聽不進去,她心裏亂糟糟的,她甚至對這說法有些許的排斥,這跟她以往想的都不一樣,所以她該好好想想。
擦幹眼淚繼續走,卻看到前方來了個人,玄色的衣裳,月白的玉冠,五官生的甚是精美,尤其是那雙眼睛,沉穩而優雅,在高高鼻梁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深邃,這人她識得,就是跟李連關系極親的李邈,皇上曾經的嫡長子,崔妃的兒子。
崔妃是當年楊貴妃的親外甥女,楊貴妃美貌驚人,崔妃自然也不遜色,生出來的兒子也真真是好顏色,宮人們私下裏談論最多的皇子也就是鄭王李邈了。
人走近了,不得不打招呼,雲棠一揖,“下官拜見鄭王殿下!”
“你是……雲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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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棠萬萬想不到他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只跟着別人遠遠的偷看過他,哪裏曉得他竟認得自己,微微擡起頭來,“正是……下官。”
李邈輕輕笑了笑,把雲棠虛扶起來,“我認得你,你也不必驚訝,其實是因為我那六弟,也不知畫了多少張姑娘的畫像,今日我瞧見了姑娘,可不就是那畫中人走出來了?”
雲棠又羞又驚,李連竟時常畫她?可到底不是扭捏的時候,連忙解釋,“六皇子與下官玩笑慣了,他私下裏畫我……也不知又要怎麽捉弄,叫鄭王殿下取笑了。”
李邈見她臉紅,也不反駁,“沒有關系,連兒他自小不愛學習,近日瞧着畫技倒是長了不少,畫中的姑娘惟妙惟肖,可見是用了心的……這還是姑娘你的功勞。”
雲棠耳根倏地發燒,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有哪有……“也不知臉頰是不是熟了,甚至不敢擡頭瞧李邈的眼睛。
李邈莞爾,也不戳破,“連兒是頑皮了些,可卻只是表面上而已,這宮裏頭哪有什麽真正的無所事事?我是他哥哥,也是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其實他心思很多,性子也夠執拗,他決定了的事情也絕不是說說,只要下定了決心承諾,就願意一直去堅守。”
說完這話看了看雲棠神色,見她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說,“我還有些事情,今日就先告辭了。”
雲棠如釋重負,忙又行一禮,“下官恭送鄭王殿下……”李邈只笑了笑,又擺了擺手,這就轉身走了。
雲棠則定定站在原地,一直瞧着李邈拐了個彎,身影不見了,這才使勁兒搖了搖頭,忽又想起李邈的話,想着李連描繪自己的樣子,心中也不知是什麽破土而出,叫她既欣喜确幸,又不知所錯。
而另一面,感受到她的悸動,谷夏想起了自己,誰沒這樣過啊?可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個女孩子初次心動的感覺,那感覺有些像春日裏發芽的豌豆苗,綠油油的,嬌嫩嫩的,叫人莫名的欣喜。
谷夏懶洋洋地勸,“你才只有十五歲,這個年紀,着實不該想太多,凡事按照想做的去做,等到你到了我這個歲數,想随心所欲一次都晚了……”
雲棠仍心跳的厲害,也懶得理他,只加快了步子往宮正司趕,也不知道這麽急切是因為什麽,大概是只想快些找事情做,才能叫躁動的內心平靜下來。
誰知剛到宮正司,就看到一隊刑部的人,瞧見她到了,為首一人瞪圓了眼珠,朝她一指,好大一聲呼喝,“給我拿下!”
真真風水輪流轉,這場景怎麽恁地熟悉?
被帶走的時候,她瞧見了戴雨的焦急,穆霄的疑惑,還有戚羅敷那一票人的幸災樂禍。
雲棠手腳被縛着,現在仍是懵了的狀态,瞧了瞧為首那人,“大人,還不知你們抓我是因為什麽罪名?”
為首那人帶着個官帽,面皮不白,嘴上還長了顆綠豆大的黑痣,眼睛一眯,“哪那麽多廢話!自己做了什麽不知道?”态度甚是嚣張。
我……做了什麽?雲棠還真不知道……
卻不是直接叫她入獄,刑部的人壓着雲棠,又到了皇帝的延英殿,而後朝她後背猛踢一腳,叫她老老實實的跪下。
上面站着的自然還是皇帝和皇後,除此之外還有大國師玄同子,玄同子的兩個弟子隐利和隐貞。
這是什麽架勢?雲棠微微擡頭,眨巴眨巴眼睛,“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叫微臣來……所為何事啊?”
“姚雲棠,你放走了重犯孫茹,還在這裏裝傻?”皇帝的聲音在頭上響起。
雲棠瞠目結舌,“什麽?我放走了孫茹?”又轉而看向獨孤婧,“娘娘,孫茹跑了,還是我告訴您的呢!國師大人說他要來跟您解釋的啊?”
又看向玄同子,這都是什麽跟什麽,跟她有甚麽關系?
“陛下,那孫茹跑了不是因為國師大人的弟子……”
“姑娘,我青雲觀的人耗了如此大的心血将巫女關押,只為守得天下安寧,本極信任于你,誰知你……哎……”雲棠的話還未說完,玄同子就冒出了這麽一句,一臉的無奈與感慨,仿佛她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她猜到了玄同子可能為弟子開脫,可她沒想到他會把禍水引到自己身上,虧她還替那師徒兩個瞞着。
雲棠惡狠狠瞪着隐利,“隐利,你如何說?”
“姚大人,我去了趟茅廁的工夫,你怎麽就破了陣法,把那巫女放走了呢……”隐利的眼神閃爍,話卻說的爽利。
雲棠真真哭笑不得,“我又懂什麽陣法?隐貞,你也同意他們說的?”
隐貞眨巴眨巴眼睛,一雙眸子黑白分明,“姐姐,師父叫我去給你帶路到伏妖塔,誰知你竟知道其中門道,我還不知怎麽回事,你怎麽就将巫女放走了。”說着竟用手背開始抹眼淚,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吓。
這玄同子竟然這麽厲害,能把稚齡孩童帶的這般虛僞狡詐?
玄同子又接着添油加醋,“陛下,那伏妖塔是前人用了陰陽八卦之學,費盡心思打造出來的,尋常人根本不會懂得,可姚大人,到底是怎麽知道的呢?”
獨孤婧本站在雲棠面前,此時卻後退一步,鳳眼望向皇帝,“陛下,她放走了孫茹,可見這兩人有關聯,再加上她竟懂得這些東西,不會她其實也是……”
皇帝拍了拍獨孤婧肩膀已示安撫,自己上前,“姚雲棠,朕再給你次機會,你與孫茹是什麽關系?”
雲棠本淚眼模糊,此時卻覺得有些諷刺好笑,“易經八卦乃天下之通理,人人都可探知其中奧妙,會這就是巫女?若是這般,那這道貌岸然的玄同子不也是巫者?再者說,即便我真與孫茹是同夥,我為何還要先助娘娘将之繩之以法?我是有病不成?”
這話說的太嗆,皇帝皺了皺眉頭,他又怎會不覺此中矛盾?可國師大人一向潔清自矢,說的話也是極可信的,這期間莫不是有什麽誤會?然而關系到整個宮廷的安生,無論如何不能大意……
“國師,此事貌似還有蹊跷,可這姚雲棠……到底不能确為巫女,還是先關押刑部大牢,還請國師派兩個弟子,到刑部幫助看守。”又瞧了瞧雲棠,“姚雲棠,此事若是有冤,朕也會還你一個清白。”
雲棠無話可說,倒是玄同子,微微作揖,“臣遵命,請陛下放心就是。”
被帶下去之前,雲棠狠狠瞥了眼玄同子師徒,她突然想起孫茹瞥了自己的那一眼,越來越覺得這場景如此的相似,她甚至覺得今日之事與當日之事必有關聯,可孫茹那厮到底是通過什麽法子,讓玄同子誣陷自己呢?
感覺到那些人壓着自己的肩膀,雲棠聳了聳肩,環視一圈,“不用壓我!我自己會走!”
剛出門就瞧見了匆匆趕來的李連,李連似是極氣,一雙極有棱角的劍眉緊緊皺起,先是呼喝一聲,“慢着!”又趁着衆人怔忪的關頭拉過雲棠,迅速護在自己身後,怒目圓睜環視着四周,“叫我看看,誰敢動她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放心放心,不會虐的,俺會還雲棠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