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朋友
“谷爺,姚姑娘,俺們倆去打探了,那郭芝從前确實是個溫吞性子,從小被他娘養的白白胖胖,連個雞都不敢殺的人,要說能一起殺了六個人,說破大天我也是不信的。”東郭站在雲棠面前,比比劃劃的說,語氣甚是不屑。
東郭是個落頭鬼,生前是個武将,據說曾是當時宰相李林甫心腹之人,可惜在李林甫與楊國忠的明争暗鬥之中成了炮灰,被斬首于獨柳樹刑場,魂魄出竅回歸朝堂,在這大明宮裏徘徊不去。
昨日他一來,就被谷夏要求去郭蟠家看看,速度倒也是快,才過一天就回來報信了。
與他一起來的是那日在三清殿見過的貌美腰細的女鬼彩鳳,東郭在那頭口若懸河,她卻不理,只一個勁兒的盯着雲棠,也不知在觀察些什麽。
谷夏坐在雲棠旁邊兒的稻草堆上,沖着雲棠微皺了皺眉,“看來你昨日猜的對了,那郭家正巧在伏妖塔的東北,看來這孫茹并未出長安。”
雲棠點了點頭,眼卻盯着牢房的廊道,聽見聲音忙站起身來,簡單整理下衣裳。
榮大人領着唐小喬從那端過來,榮大人一路左瞧瞧右找找,唐小喬一副哭唧唧的模樣,終于看到了雲棠,疾走兩步撲了過來。
“雲棠,你瘦了!”唐小喬一邊說着,一邊抹着眼淚,哭的差點背過氣去。
榮大人也湊了過來,極為心疼的模樣,“雲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雲棠瞧着這兩人面孔,又覺心酸又覺委屈,眼角也挂了淚,“榮姐姐,小喬,你們來了!”
榮大人點了點頭,掏出手絹來給雲棠擦了擦臉兒,“我瞧着是瘦了,怎麽一臉的灰呢?”又掃了眼牢房裏頭,什麽也沒有,整日睡在稻草堆上,自然幹淨不到哪去,這麽好的姑娘,要到這來遭罪,又是一陣心疼。
雲棠拉住榮大人手腕,微垂了頭,“對不起榮姐姐,叫你們為我憂心了……”
唐小喬只一個勁兒的哭,又把手絹搶過來擤鼻涕,“到底是怎麽回事嘛?不是為皇上做了好事?怎麽又被抓起來了?”
雲棠摸了摸她腦袋,輕嘆了口氣,“榮姐姐,小喬,你們信我麽?”
“傻丫頭,這還用問,自然是信的。”“就是就是。”
雲棠甚是感動,有些人她信你就自然是信你,無需解釋太多,她慶幸她遇到了這樣的人,眼瞄了眼坐在那方百無聊賴的兩個青雲觀弟子,湊過去抱了抱榮大人,“謝謝你們,榮姐姐,小喬,我要你們幫我帶個話,告訴六殿下,叫他無論如何今日到這一趟,我有極重要的話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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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松了手,苦笑一聲,“此事說來話長……叫你們為我擔心了……對了,采菱呢?她怎麽沒來?”她出了事,采菱沒來,确實是有些奇怪。
唐小喬眼圈更紅,“采菱她……”話還沒說完,卻被榮大人把話搶了過去,“采菱那丫頭,知道你有事之後就生了病,你跟她那般要好,她怎能不擔心?”
想起采菱對自己的種種過往,雲棠也擦了擦眼淚,“她身子本來就弱,哎,都怪我……”
榮大人連忙勸慰,“你別多想,已經找了馮太醫看了,吃兩幅藥也就該好了,現下還是照顧好自己,你就好好的待着,我們再想法子……”
雲棠抓住她手,使勁點了點頭,“我會好好的……榮姐姐放心,小喬,幫我好好照顧采菱……”
“榮大人,時間到了,您不能再待了。”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頭就有獄卒來催,關押到刑部大牢裏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物,探監有嚴格的時間限制。
“榮姐姐,小喬,你們快走吧,別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們也是,千萬莫為了我做什麽傻事。”
獄卒又催,榮大人只得嘴上答應,這才帶着唐小喬回去了。
一旁的幾只鬼靜靜見證了這場離別大戲,沉默了許久,還是東郭先砸了砸嘴,“丫頭你人緣不錯,不似我交人不慎。”
憚于裴鳳章就在隔壁坐着,雲棠沒敢吱聲,倒是谷夏替她把話說了,“她想安慰你,可也沒想好怎麽安慰,你們倆先回去,晚些時候帶小田來,我有些事要問他。”
那女鬼一直在旁邊坐着,這時候才說話,“谷爺,你什麽時候回來,鳳兒想你了。”聲音黏黏糯糯,目光也若秋波流轉。
雲棠也仔細看了眼她,這女人穿着雙紅豔豔的繡花鞋,露出雪白雪白的腳背和半截兒白花花的小腿,一身大紅的裙子把面龐顯得更加雪白,沒有血色了似的,偏偏還塗了大紅的口脂,雲棠在志怪集子裏看過,這樣的鬼魂都是厲鬼,也不知是真是假。
再看谷夏,好像也沒什麽反應,“小田的事好了自然就回去了,還是你們先回去,幫我把小田帶來。”
彩鳳不情願,可也被東郭給拽着走了,雲棠沒再說話,只默默等着李連,誰知李連沒來,先盼到了個“不速之客”。
穆霄帶着提飯菜,朝着雲棠走了過來。
雲棠萬萬想不到她會來探望自己,所以一時有些尴尬,盯着她這個為期幾天的室友,抿嘴笑了笑,“穆……穆大人,你來啦……”
穆霄點了點頭,面上也沒太多的表情,慢慢蹲下,把食盒兒一裏一碟兒一碟兒的飯菜擺好,又拿了顆雞蛋開始剝皮,“中午到了,你先吃一些,等到晚上我再來送。”
對她這份突如其來的好意,雲棠更加不自在,況且李連安排好的送飯的人也快來了,她若是碰上也實在尴尬。
“穆大人,我是犯罪之人,你……何必對我如此……”
穆霄本正剝着雞蛋的手頓了頓,“是好是壞看眼神就清楚,你那點心思瞞不過我。”又瞥了瞥雲棠身邊,“你也是,雖不知你是她什麽人,可我看得出來,你是為她好的。”
本正在一旁看戲的谷夏驀地呆住,指了指自己鼻尖兒,“你……看得見我?”
自打谷夏可以從雲棠的心裏出來,他出來的次數已是越來越多了,除了晚上睡覺,基本不用回到雲棠的身子裏去。
穆霄露出一絲笑意,若是雲棠記得不錯,這該是她第一次看過她笑,而且那笑中還帶了絲……得意?
“這是胎帶的,我娘也是這樣,所以我從小就能看見你們,你以為我不知道?她第一天搬過來與我同住我就見過你了。”
谷夏更加瞠目結舌,這姑娘果然有膽量,也夠淡定,她看見自己,竟然還若無其事地上床睡覺?雲棠自也是驚訝萬分,忙瞧了瞧左右,見一旁的裴鳳章正睡午覺,兩個花架子青雲觀弟子也依偎着打鼾,對面的疤臉和八塊腹肌都離的遠,這才松了口氣。
穆霄勾了勾嘴角,“那晚你關了窗子,還給她倒了水,我看的一清二楚。”
谷夏撓了撓腦袋,雲棠見他扭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又湊到谷夏肩上去聞,果然是股子沉香木的味道,怪不得怪不得……想起那晚那人對自己的照顧,偷偷看了眼谷夏,竟有些感動。
“這事我已告訴了你們,所以你們也無需隐瞞着我,若是有需要我做的,不用拐彎抹角,便直接告訴我就是。”穆霄瞧這兩人反應,眼含着笑,将剝好了的雞蛋遞給雲棠。
待到雲棠接了過去,又靠着鐵欄坐下,“還有一事要告訴你,吳鳶死了,據說是在牢中自缢,真假與否我就不知了。”
雲棠也沒怎麽驚訝,雖是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吳鳶作為孫茹的心腹,幫她做了太多,即便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為她做些什麽……以孫茹的狠毒,無論怎樣都不會留她存活于世。
微點了點頭,“謝謝你告知我這個,可你……為何對我這般好?”
正等着回答,那方獄卒卻又催,穆霄将食盒提起,又站起身來,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我穆霄交朋友,也是要選人的。”
語畢拎着食盒闊步而去。
雲棠呆在原處,想了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不免笑出聲來,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