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線索

這人眨巴眨巴那雙黑亮亮的葡萄眼,“你說是,那就是吧。”神色清澈,有如孩童。

手指真真切切碰到他的鼻尖,他……竟是這個樣子?跟自己想的一點也不同,記得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想像過谷夏,必定是個白衫子、青方巾的儒生打扮呢。

谷夏一怔,瞧着自己鼻尖,把那只爪子打了下去,“幹什麽?耍流氓?”

誰道雲棠根本不理他,又坐起身來,朝着他額頭和發間摸去,仔仔細細地看他的模樣,“你,竟是長這個樣子的……”

谷夏覺得好笑,突然捉住她亂動的小手,“看來不太合你的意了,不過你覺得我該是個什麽樣呢?”

“本以為會文文弱弱……”又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抓住,這才覺得尴尬,迅速抽了出來,“你怎麽又能出來了?”

“你喝了那老太醫的藥,經脈運行暢通,我自是有機會出來,不過這也要看機緣巧合。”

雲棠也不懂的他說的那一套,左右他怎麽說都是對的,索性問些重要的,“對了,剛剛有你們的人來了?”

谷夏輕輕點頭,“嗯,青琅剛剛來過。”

這名字有些耳熟,“青琅是哪個?”

“就是我叫你去三清殿,書生打扮的那個。”

“哦,他生前是什麽人?這宮裏還有書生打扮的人?”

“他啊,是只科考鬼,生前家境不好,卻聰慧過人,被家人逼着科舉,終于入了殿試,誰知就在廷對之時,忽而吐血,猝死在宣政殿了。”

雲棠呆住,“這,還有這種鬼魂?”真真是長了見識。

“衆生相紛纭複雜,死後自然也形态各異,鬼魂之相不過是生前的一點執念,拿不起、放不下,只這樣渾渾噩噩的存在罷了。”

這語氣中參雜着無奈,雲棠甚至不知怎麽勸慰,哀莫大于心死,這些大明宮裏的鬼都是心還未死,身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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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爺,你說……我這次會不會死呀,他們會不會把我燒死?據說對付巫女都是用那法子……若真是那樣……你可別忘了你曾經的諾言。”

谷夏瞧着她可憐惜惜的模樣,突然覺得好笑,更不記得他答應了她什麽,微歪了歪腦袋,“我什麽諾言?”

“你答應過我,若是我也死了,你要叫我做你們的二當家。”

“死都死了,還是做我的壓寨夫人,你我平起平坐,豈不是更好?”

雲棠翻了個白眼,“美的你,跟你厮混在一起,還不如早早去投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又想起自己若是真的死了,她倒希望自己的家人朋友能把所有關于她的記憶抹去,叫她自己離開,不給別人帶走一絲痛苦。

“不會的……”谷夏突然來了一句。

“什麽不會的?”

“你不會死,我谷夏最守諾言,說了會保護你就會保護你,不會叫你妄受冤屈。”

哈哈哈,雲棠大笑了兩聲,“算你重情重義,你這朋友真值得交,不過話說回來,你已不在我心裏,為何還能知道我在想些什麽?”

“想要我看不懂你的心……還得等這事了結……”

雲棠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好……若是我能活着出去,必幫你把這事了結……”一邊喃喃低語,一邊又有些困倦,吧嗒了兩下嘴兒,又沉沉睡過去了。

等再次醒來已是天亮,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喚着自己,睜開眼來,已沒有谷夏身影,只有裴鳳章站在隔壁的牢房,手把着兩根鐵柱朝這面看,“雲棠姑娘,好像有人來了,我聽他們叫你的名字。”

果然,雲棠豎耳朵去聽,那頭一陣喧嘩之聲,等到聲音近了,這才發現為首的一人正是李連。

李連眼下帶着烏青,該是一夜沒怎麽睡好,身後還跟着一堆刑部大牢裏管事之人,她昨日被捉來的時候膽戰心驚,根本就沒注意這些人,所以一個也不記得了。

“殿下,你怎麽來了?”

李連看了看身後之人,也沒顧忌太多,他就是想叫這些人知道,他對她好,所以她是他的人,由不得別人欺負,“你如今這般,我連覺也睡不着,怎能不來?”又回頭吩咐,“把飯菜給雲棠。”

原來他身後還跟了最親近的小宦小螃蟹,小螃蟹手提着食盒,一層一層打開,又擺到鐵欄杆前面,正正好好四菜一湯,比她平日裏在宮正司吃的都好。

李連親自拿出來碗筷,遞給雲棠,“這菜你先吃着,等到了中午和晚上我再叫人來送。”

雲棠伸手接過,想要擺出一副心大的樣子,卻怎麽也裝不出來,顫抖着夾了塊粉蒸肉,眼淚啪嗒一下就砸到了碗裏。

真真太有出息!剛要背過身去,卻被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隔着大牢欄杆,李連抱的極緊,她掙脫不開,也不想掙脫。

“那日我叫他們帶你走,是不想叫事情變得更糟,要救你出去就不能感情用事,你……沒怪我罷?”

雲棠在他懷裏輕笑,“我知道,你不必解釋,我怎會因此事怪你?”

李連拿下巴蹭着她額頭,“嗯,所以你別怕,我定會救你出去……”又壓低聲音,“這牢裏安插了我的人手,你放心,他們不敢拿你如何,你就好好的待着,等我來接你就是。”

他這話說的太過溫柔,叫雲棠無力招架,再者說來,她還能依靠着誰?她怕死,更怕家裏人因為她難過,他願意幫她,她也就願意信任一把,回手環了李連的腰身,輕輕點頭,“好……“

就在她回應他的同時,李連身子輕輕一顫,又有些欣喜,又有些焦躁,只想快快救她出去,把所有好的都給她,不再叫她受一丁點兒委屈,又把她抱的更緊,“你信我就好,信我就好……”

安撫一陣雲棠,這才站起身來,跟他身後的那些人打了聲招呼,帶着小螃蟹回宮去了。

等到衆人又都走了,裴鳳章才又靠了過來,“剛剛那是什麽人物?我瞧着那些個獄官都對他畢恭畢敬,一副谄媚的嘴臉。”

“他啊,是還未出合的六皇子,我與他有些交情,所以他才來看我。”

裴鳳章一副八卦嘴臉,“只是有些交情?我看着怎麽不像?倒好似郎情妾意,情深的很。”

雲棠笑笑,倒也沒有反駁。

“你既與他這般,為何他還不救你出去?”

微笑化作苦笑,“我是被人誣陷到皇上那去,所以入獄是皇上的旨意,他也違背不得……你呢?那日你只說了個大概,如今我倆也算患難之交,你若有什麽心事可以說給我聽。”

裴鳳章靠着鐵欄坐下,“你信我人品已是極為不易,又有什麽不能說的,我跟你提過,我家是在滁州做紙張生意,在長安有一門親戚,就是我的姑媽,嫁給了長安的富商郭家,我那姑夫叫郭蟠,姑媽給他生了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姑表哥哥郭芝,郭芝不知抽了什麽邪風,竟一齊殺了府中六個丫鬟和小厮,抛屍湖中抛了一半,偏偏被我瞧見,誰知竟被反咬一口,姑父姑媽偏袒兒子,也一口咬定是我殺了人……說起來也是命該如此……”

雲棠卻覺得有些怪異,“那六人可與他有什麽過節?”

裴鳳章搖頭,“該是沒有的,那六人都本分老實的很,能跟他有什麽過節?”

本分的很?雲棠突然想起了小田,緊接着又想起了更多人,小田老實,殷紅袖純真,驗屍官本分,據說那洛水碧也是個不錯的性子,若是說梅婕妤的死是因為孫茹與她有矛盾,可這些人呢?他們與她有什麽梁子?

“你那表兄……怎會忽地要人性命?他從前也那般暴戾?”

裴鳳章還是搖了搖頭,“那倒是沒有,小時候看着也挺好的,不過我娘說了,咬人的狗不叫,他這人若是心思陰暗,指不定是憋了多久,這才一齊發作了。”

見雲棠不理自己,又開始唉聲嘆氣,“哎,時也運也命也,子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誰叫我自己沒事找事……”

雲棠這才回過神來,心中隐隐覺得湊巧,“你那姑父具體住在何處,是在什麽方向?”

裴鳳章想了想,“具體在郭家店,若說方向……”看來是個沒方向感的,想了好一陣,“大概是東北……”

東北!人算不如天算,竟這麽巧!看來這事有眉目了!見裴鳳章那個頹喪的模樣,突覺好笑,只得勸慰,“成事在天,可謀事卻在人,你這冤我或許能替你解了。”

裴鳳章眼睛發亮,蹭地一聲站起,“你說真的?”

雲棠抿嘴笑笑,“自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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