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彤史
“穆霄,現在是什麽時辰了?”雲棠砰地從榻上坐起,天已經大亮,今日上值怕是要遲了。
“巳時,怎麽了?”穆霄正夾着個包子往嘴裏送,這時候見她慌裏慌張,“今日休沐啊,怎麽,你今日有事?”
哦,是了,今日休沐,雲棠這才松了口氣,這些日子她被承香殿那檔子事弄的頭昏腦脹,糊裏糊塗,早把這休沐的日子給忘了,可是即便是不用上值,還是得跟着去參合那事,畢竟是人命關天,她這麽懈怠良心上也過不去。
遂簡單地洗了把臉,脂粉也未塗,連早飯都沒吃,跟穆霄說了一聲,直接朝清寧宮點卯去了。
好在人年輕,就算是不抹粉塗紅的,也透着一股子自然的好氣色。
相比起宮女來,大內裏頭女官本就不多,再加上雲棠這個品級的,又這麽年輕又朝氣,一路走來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瞧見有人瞅她了,雲棠就對人笑笑,這麽着一路走到清寧宮邊上,還未進門,竟看到了兩位熟人。
雲棠作了一揖,“兩位道長,早上好啊!”
高個子的道士許天玑也微微點了點頭,眯縫着眼睛滿面的笑意,“無量天尊,姚大人早上好啊。”
雲棠卻沒先進門去,又是笑了笑,“許道長,實不相瞞,小官瞧見您二位第一眼的時候就覺面熟,我記性不太好,也不知我們可是曾經見過?”
“自然是見過的,若是姚大人還記得,那時候我兄弟二人還未姚大人占過一卦。”
這許天玑倒是個爽利人,這麽快就承認了這事,所以雲棠也不賣關子,“啊,是了,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那時候我還未入宮,兩位先生是由家中祖父帶進姚府的。”
許天玑點了點頭,“正是我二人。”
雲棠故作驚訝,“小官還是有個冒昧的疑惑,怎麽那時候二位道長是那般,今日怎麽又是這般?”一邊說着一邊朝兩人的身上掃了掃。
站在一旁的玉衡先惱了,“我說你這小丫頭,管那些作甚?這跟你有甚麽……”
玉衡的話未說完,就被師兄給攔下了,許天玑面不改色,仍是一臉笑呵呵的模樣,“君子不拘于形,那時我落魄街頭倒是真的,人人都以為我不過是流浪的乞者,即便如此,我兄弟二人也未覺得如何,甚或說,天地為家,我比誰都富有,反觀現在,我身着錦衣華服,昂揚行走于宮城,可也未覺得就比那時好到哪去,一切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所謂的起起伏伏也不過是無形大道的不同形态,我不在意,依許某看,姚大人也是看得開的人,又何必拘泥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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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幾句話,卻叫雲棠一時啞口無言,再看許天玑面色,竟是一直笑的不深不淺,一絲也未變過,她忽然覺得這道士或許真的有些能耐,甚至有那麽點兒從心底裏頭肅然起敬的意思,那麽難道他曾說的自己的那事竟是真的?若自己真的能許個王爺……又想起李連,與他相戀相知一場,自己最後竟真的能嫁給他麽?
這般想着,心裏頭就有些竊喜,想要再問問,又忽然不好意思,正巧這時候,趙喜年聽見外面的交談迎了出來,“诶呦,各位大人、道長們欸,來了就快進來吧,你們快看看公主,現下更不好了!”
說罷趕緊帶着衆人進院,朝着皇後的寝殿過去,一邊走着一邊說着,“公主前幾日還好好的,昨日不知怎的,竟開始咳血,請了太醫過來診脈,也只說是郁結于心,真是好笑了,那麽小個年紀,能有什麽郁悶的,我和娘娘都覺着不是實病,還是找各位去看看,是不是邪門歪道更厲害了?”
聽他絮叨,雲棠也有些郁悶,小公主的病竟是那麽嚴重了麽?這些日子她時不時陪小公主聊天兒,兩人也漸漸熟悉起來,小公主聰明可愛,又懂事乖巧,怎麽這樣的事就攤到她的頭上了呢?
一邊想着一邊就跟着趙喜年進了寝殿,仍是皇後在榻檐上坐着照顧女兒,韓王李迥坐在一旁,臉色凝重嚴肅。
李迥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也不知想些什麽,直到趙喜年通報,這才緩過神來,眼神堅定而執着地望着門口,“大家都把冊子瞧完了麽?”
雲棠昨晚就看完了他是知道的,那兩位道爺也夠意思,也是點了點頭,這下一拼湊,大家夥兒都把自己的那份給看完了,獨孤婧安頓好了小公主,這才帶着衆人出了寝殿,一齊朝書房去了。
***
果真,衆人這麽一對,也沒發現有什麽古怪的事,這麽些年來倒是有個老太妃死到了裏頭,且還是壽終正寝,要說這整個大明宮,哪有沒死過人的地方?這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怪就還是怪在雲棠和李迥發現的那處,好好的後宮史,本該規規矩矩實時記好每一個嫔妃甚或是每一個宮女的,怎麽對武後的稱謂……則天大聖皇後,此乃武後遺诏對自己的稱謂,定不是其在位時候所記,那麽這記載宮冊的人到底是誰呢?
幾雙眼睛不約而同投向了天玑道士,畢竟在這些人裏頭,他是解決這事最靠譜的人選,連他的師弟,玉衡也是盯着師兄,“師兄,您看這蹊跷可是出在了這兒?”
“皇後娘娘,不知這宮裏可還有耄耋之年的老者,一直在這宮裏生活的?”許天玑也是一臉的凝重,想了半晌,忽然想起了這麽一茬,若是能找到,那就必然是從武周活過來的,對那時候的往事或許還能記得一二。
“這……”獨孤婧思忖了一陣,“太妃們是沒有那麽大年紀的了,至于侍女……我還真的不甚了解,就算是有,也早放出宮去頤養了,若是想找恐怕也要費些工夫。”
天玑道士也頗為無奈,只得微微颔首,“如此一來也成了個難題,不知那時候發生了什麽,又怎麽除卻承香殿裏的邪靈呢。”
事情就此進行不下去,沒人知道在那久遠的年代,在這承香殿裏到底住了什麽樣的人,更發生了什麽故事,這麽幹坐着一天,依然是毫無頭緒,一直到夜幕降臨,這才遲遲散去。
雲棠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慢悠悠踱回了清晖閣,回了房間才看見正等着自己的唐小喬,此時的唐小喬正一手執杯一手抓着衣角,桌案另一邊坐的是穆霄,場面微有些尴尬。
不過凡是有穆霄在的地方,這都是正常的,穆霄這人,她若是不想跟你結交,你問她什麽她也只是嗯嗯啊啊地答應,分分鐘把你的話頭兒掐滅。
見唐小喬實在別扭地厲害,雲棠趕忙走了過去,“小喬,你怎麽來了?”
唐小喬如蒙大赦,趕緊站了起來,“還不是來看一看你,聽說最近承香殿那位很不好?你這小身板可還吃得消?”又掐掐雲棠臉蛋,摸摸胳膊,“倒是沒瘦,看來還行,你怎麽了?怎麽這般呆傻?”
雲棠這時候正在發愣,實在是這次見到唐小喬她突然産生了個想法,緩過神來,忙捉住唐小喬肩膀,眼睛亮得發光,“小喬,你現下跟你師父學習,你師父可讓你碰那些年代久遠的彤史?”
唐小喬還不是真正的彤史,卻已拜了那帶着她的老彤史為師父,等到老彤史一出宮,她就可以直接上任了。
“自然是可以的。”唐小喬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怎麽?你要看?”又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那一直坐在旁邊的穆霄也不知什麽時候退了出去,當真是識趣的很。
雲棠連連點頭,想起那時候自己剛進尚宮局,榮姐姐教育自己的,也不知這彤史是不是輕易不得給人看去,猶豫了一陣,“若是實在不方便,倒也罷了……我再跟皇後娘娘……”
卻被唐小喬拉住了手,“不過就是各代皇帝的那點破事兒,他們當個神聖的物什,我可不覺得,你若是不怕羞,那我就帶你去呗,記得那時候,你對這種東西可是聽都不敢聽的,怎麽?突然感興趣了?”
“呸呸呸!”雲棠推搡了唐小喬兩下,“我才不是想看,實在是這事事關到華陽公主的病情,此時說來話長,現下也不是細講的時候,若是可以,咱倆現在就去?”
唐小喬瞧了瞧天色,确定已晚,“我師父這時候早下值了,那屋子的鑰匙我也有一把,現在去又有何難?”說着就去拉雲棠手腕子往門外走。
“先等等!”又被雲棠拽了回來,“小喬,今日這事兒,包括咱倆去偷看彤史,還有我跟你說的這些,你可都得替我保密,這事太過複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唐小喬樂了,“好像你跟我說了多些似的,到現在你也就說了承香殿那位病了,這用你說?大內的人都知道,再者說,我帶你去偷看彤史,我說出去給自己惹麻煩,你啊,就是顧及太多,你不是忙麽,還是快走罷!”這才帶着雲棠出了門,往尚儀局去了。
***
原來所謂的彤史,就是一籍籍棕色面子的冊子,不過當唐小喬拿着鑰匙打開最裏面的那間屋子的時候,雲棠還是震撼住了。
只見那裏頭一卷卷其貌不揚的冊子,竟整整齊齊地摞了一架又一架,架子與架子之間的縫隙極小,滿屋子都是。
往裏面走去,最外的幾個架子上的冊子還是嶄新的棕色,再往裏走去,封皮就有些褪色了,裏子也泛着舊黃,滿屋子都是陳年的墨跡的味道。
雲棠回過頭去,“小喬,這滿屋子都是?!”
“嗯哼!”唐小喬答應一聲,“做我們這行的,凡事記得越細越好,若是皇帝任了性,我們還得勸谏,都是要記在裏頭的,再者說了,這大唐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又龍虎精神?就唐明皇和楊貴妃那點子事都夠湊兩架子的了。”
雲棠幹咳了一聲,随便翻開了手邊最近的一本,頓時面紅耳赤。
作者有話要說: 漲了個收藏诶!謝謝小天使!ε=ε=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