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轉機
雲棠萬萬沒想到,松陽又帶着他那兩個師侄兒,樂颠颠地回來了!
合着都是逗她玩兒呢?
這時候不是奉命,這三人進不得宮門,卻讨好了門口路過的小太監,稍稍打點一番,将雲棠給叫了出來。
她可真是哭笑不得,雖是自己被耍,但好歹松陽他一把年紀,還能跟他較勁不成?
只好乖乖陪笑,“道長還真是童心未泯……”
松陽亦是嘿嘿一笑,“上次我說要走,見你有些郁悶,這回就當是給你的驚喜,我可告訴你,今日這驚喜不止一個!”說罷又湊近了雲棠,一雙眼睛瞪地锃亮,就等她發問,他好把自己做的好事給顯擺顯擺。
這模樣看起來就像個邀功的孩童。
雲棠無奈,只得順着他問,“道長還帶來了什麽好消息?”
“這消息,好到能解你心結!是關于你那小閨蜜的,怎麽?要不要聽?”
采菱?!一聽這話,雲棠的眼睛也亮起來,急忙拉住松陽的袖子,“道長快說,是不是采菱的事?”
見他有意賣關子,只好拿出向長輩撒嬌的小女兒模樣,把松陽的袖子一個勁兒地搖來搖去,“道長,您就告訴我嘛!”
這丫頭果真最關心這個,“所以道長說該怎麽做?”
松陽清了清嗓子,直了直胸脯,“我活了一百多年,自打懂事,就做這捉鬼之事,這等邪魅的事,怕是再無人比我有資歷,若是你瞧着行,只需我寫一道符,燒成灰,摻水喝了,那鬼胎自會滑落。”
雲棠皺了皺眉頭,“道長,晚輩心中一直有疑惑未解,這男女之事,本應是肉身交合,才可真正生成嬰胎,那麽這人與鬼,即便是發生了什麽,可那鬼連肉身都沒有,又是怎的……”
這事叫她百思不解。
松陽噗嗤一笑,也難道她不解,當時自己也沒解釋清楚,“男人與女人,生的自然是陰陽調和、有血有肉的嬰孩,可鬼與人,那懷的可不是結合而來的,卻是那鬼橫生出的怨氣與戾氣,借助女人的肉體凡胎,稍加一點活人的陽氣,便成了精怪,這精怪不止會吸取母胎的陽氣,更需要憑借着鬼父的陰氣供養,本就是極消耗精氣的玩意兒,若是真的降生下來,怕是禍害!”
雲棠目瞪口呆,雖是仍有不懂之處,可畢竟見的多了,想那勾魂的溪囊,不也是在山谷之間就冒出來了?這世間本就有許多的匪夷所思,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可說起匪夷所思,這老道士方才說他把孟隐的屍首好生安葬了,那豈不是……他去了橋陵掘了墳!
雖是個陪葬墓,可到底是陪着九五至尊的皇帝,這般戒備森嚴,他怎麽進的去!
松陽早看出她所想,遂故作姿态嘿嘿一笑,“這天下還沒有貧道去不了的地方,這事你不必理會,只過些日子若是有什麽傳言皇陵被盜,你別聲張就是……”
雲棠自然是目瞪口呆,雖說被挖的是陪葬墓,可到底在陵園裏頭,關系着皇家的面子……這事若是傳出去,果真是足夠丢臉。
她才不會往這風口浪尖上撞。
因此也不去糾結這個,只乖乖點了點頭,心裏又不得不思考要如何跟采菱去說,只怕她還是不願,不如就不告訴她此事,神不知鬼不覺的叫她喝了符水?
她會不會怪她?雖是為她好,可她還是沒做過這般私自決定別人人生的事。
這小姑娘還稚嫩,在松陽這般老人精來說,心裏想了什麽一看便知,見她猶豫,知道是又操心起別的事來了,松陽眯縫了眼睛,“堕鬼胎這事必做不可……這事你若是不做,我也是要做,那鬼胎不是正路胎兒,出世了多半不是善類,且百年難得一見,邪魅至極,我可不能留着這麽個禍害……”
原是如此……這事竟不如她想的那般簡單……雖是聽懂了他說的,可還是迷迷糊糊,如墜夢中,又懵懵懂懂點了點頭,都不知是如何送走了松陽。
待她回過神來,自己已不知不覺走到了三清殿,這處她幾乎日日都來,如今都成了習慣。
放眼望去,落日的餘晖給殿上的鸱尾鍍了一層薄薄的金紗,她看着那處,突然心安,起碼在這宮裏頭,還有個事事都可和他商量,在你猶豫不決的時候,他定會幫你拿個主意的人。
想到這處,她那兩只大眼睛彎成了天邊的月牙兒。
谷夏的意思是,這事誰也不能定奪,無論如何,都要看采菱自己的意思。
他手拿着道德天尊龛前上供的橘子,長長的手指把這果子擺弄來擺弄去,後才給扒了皮。
“凡是到這世界來的,就必有它的道理,既然這鬼胎來了,一旦出世,就也是個有情的靈體,給他這機會的不是我們,我們也自然不能去定奪它的生死。”
谷夏會這麽說,雲棠倒是有些意外,她以為她足夠了解了他,卻不曾想他是這樣的看法。
不過若是真叫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幫采菱把這胎落了,她還真是有些不安……
見她猶豫,谷夏又勸解了一番,“既然你成了你,你的選擇便是自由的,采菱成了采菱,她的選擇也必是自由的,你怎麽選無需理會松陽,她怎麽選更無需理會你,且走讓自己心安的路,就是了……且無論是什麽,都不可一棒子打死,靈體也是有好有壞,即便他有能把天捅個窟窿的能力,可也不見得就去做壞事……凡事都要看因緣際會……往後的事,沒人會知道,松陽雖有道行,畢竟也是個凡夫而已……”
他這話果然有開導的作用,雲棠忽然覺得透徹,這才長舒了口氣,“你說的對,我明日便去紫蘭殿……”
接過谷夏遞來的一瓣橘子,擱在嘴裏,頓時酸掉了牙,眼睛也眯成了縫兒,“這勞什子這麽酸,神仙可真的會吃?!這些個宮人,對仙人都這般敷衍!”
見谷夏卻是一口一瓣,吃的津津有味,“酸嗎?我倒覺得剛剛好!”
吧唧吧唧,好不自在!
***
還沒去找采菱,榮大人倒是辭好了官,這就要走了。
雲棠沒想到會這麽的快,她還以為怎麽着也還要一月,榮姐姐是個認真的人,怎麽着也該把手頭的事給交待清楚了。
這麽迅速,該是早就提前準備了,她這才有些恍惚,榮姐姐,這是真的要離開了啊……
去追尋她的幸福,她多替她高興啊,可還是舍不得,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那樣一個姐姐處處照顧她了……
送別的時候才知道,原來皇上感念榮姐姐這許多年來的辛勞,親自賜了婚。
天子賜婚,何等的殊榮!可想而知,榮大人在這宮裏多麽受人尊重。
雲棠遠遠地望着,眼睛泛起了淚花,榮姐姐的身邊湊了不少的人,擠得她過不去。
不得不說,這樣受人歡迎的人是少有的,在這宮裏頭,個個鼻孔長在腦門兒上,誰都瞧不起誰的地方,居然有這麽多人來真心地送別,真心地祝福着她。
榮姐姐二十一歲,雖是不老,可到底是個宮中極有資歷的人了,這些個女官有不少是她一手培養起來的,最前有幾人,也拿衣袖抹着眼淚,拉着榮姐姐的手不放。
看着看着,雲棠突然笑了,好不容易擠上前去,幫榮大人正了正衣領,“成了,把你交給姐夫我放心,宮裏不用你惦記,我會幹的好好的,争取超過你就是了!”
榮大人也跟着笑,“超過我是保準的,你是個好的,我最清楚不過,一開始認識你,還怕你這孩子太過實在,傻裏傻氣受人擺布,後來才看出來,你這丫頭是個鬼精!心眼子多着呢!只有生了七竅玲珑心的才能掩飾地這麽好!”說着自己先噗嗤一笑,想那時候自己看好她,就想要多照顧着些,又怕她吃虧,誰知竟是個有主意的。
想起那些往事,雲棠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又冒了出來,“姐姐放心,只要我得了空閑就會去看你!”又看在一旁牽馬的馮太醫,“只怕到時候我們都要去,把姐夫家的門檻給踩爛了呢!”
那邊馮太醫一笑,“無妨,我雖是俸祿不多,可買門檻兒還是夠的,你們人多盡管踩就是了!”
衆人哄地笑開,從前只以為他一本正經,這才發現他竟也會玩笑,又去逗馮太醫,直把他打趣的滿臉通紅。
這位馮姐夫也是第一次知道,只聽說女人可怕,原來聚起堆兒的女人才叫可怕!
這邊雲棠才牽了榮大人的手,說了幾句體己話,才依依不舍目送着榮大人上了馬車。
這次駕車的是馮府的馬夫,馮太醫跟衆人告了辭,這才跟着上了車廂,馬車架走了,車裏榮大人仍不舍地探出頭來,揮舞着帕子,跟衆人告別。
寒風凜冽,吹得人一激靈,雲棠又是哭了,哭了一陣,又想起那車裏必是備好了暖手的火籠,女人的手腳最嬌貴,這下榮姐姐就不怕冷了,忽然又笑了,又哭又笑,心情複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