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晚曲溪走了之後,肖童想了很多。
曲溪問他,他們倆還有沒有可能。
肖童心裏覺得,應該是有的,但他沒有回答。
剛回國的時候,肖童其實也沒抱什麽希望,甚至一度以為林牧言有了賀梓童這個新歡。可後來他發現是自己誤會了,林牧言不止沒有新歡,且有極大的可能,對他餘情未了。
可林牧言一直沒有開口,也沒有走出那一步。
肖童知道對方有顧慮,他自己又何嘗沒有顧慮呢?
兩個曾經相愛,且分過手的人,重新開始,需要比一次戀愛時擁有更多的勇氣。
肖童的外傷恢複的很快,倒是失血需要慢慢恢複調養,所以醫生說可以出院之後,林牧言當晚便去辦了出院手續。
雖然林牧言盡量避開了晚高峰,可到了路上還是被堵了。
肖童坐在副駕駛上睡覺,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眉頭一直擰着。
“肖童,醒醒。”林牧言按着他肩膀輕聲喚道。
肖童睜開眼睛,一臉茫然,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轉頭看着林牧言道:“我以為到了呢。”
“前頭有水泥車翻了,堵了一個多小時基本沒怎麽動,估計且得等呢。”林牧言道:“你去後面躺着睡吧,到了我叫你。”
肖童坐着沒動,開口道:“我想坐你旁邊,不想去後頭。”
“……”林牧言盯着肖童看了一會兒,見對方還打着哈欠,也不知道這話是故意逗他還是随口一說,便沒接茬。
肖童晚飯只喝了些湯,原本想着晚上回去之後再吃正經東西,沒想到如今被堵在高速路上,只能餓的懷疑人生。林牧言聽見他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便提醒道:“保溫壺裏還有湯,餓的話可以墊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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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肖童從後頭摸了保溫壺,坐在副駕駛喝起了湯。
林牧言原本想提醒他少喝點,但看他喝得津津有味便忍住了什麽都沒說。
過了半個多小時,車子倒是沒走多遠,肖童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了。
“這附近也沒個出口麽?”肖童看着窗戶外頭問道。
“最近的出口還有兩公裏,照這個速度半個小時差不多能到,但是出去了輔路也是堵,沒啥區別。”林牧言偷偷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困了就接着睡,到了我叫你。”
肖童調整了一下坐姿,看起來更坐立不安了。
林牧言嘴角帶着幾分笑意,也不看肖童,只當什麽都不知道。
“咳!”肖童忍了一會兒,又道:“我能不能下來自己走?”
“這是高速路,雖然堵了也是高速,你這麽下去是想明天上頭條嗎?”林牧言道:“別急,北京的交通你又不是第一天感受,等得不耐煩了就先睡吧。”
肖童深吸了口氣,終于忍不住了,開口道:“我……憋得難受。”
“憋得難受啊?”林牧言道:“那把窗戶打開透透氣吧。”
“林牧言你成心的吧?”肖童道:“我晚上喝了一肚子湯,剛才你又讓我喝湯,你倒是有心機,一口水都沒喝,出來的時候還去了廁所。”
林牧言終于憋不住,大笑出聲,片刻後開口道:“要不你就在車裏解決一下……”
“你鬧呢?”肖童道:“我剛用這保溫壺喝了湯,現在你讓我尿在裏頭?”
林牧言忍着笑,指了指後座道:“後頭的包裏有個瓶兒,廣口的,800ML,你将就一下吧。”
“休想!”肖童道:“我要下車!”
“下車你也找不到地兒,在路邊還有可能被人拍小視頻上頭條。”林牧言道。
肖童聞言又氣又惱,一張臉漲得通紅,卻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偏偏林牧言還打趣道:“我給你放個歌兒,免得你怕我聽見聲兒不好意思。”
“請你閉嘴,林牧言。”肖童道。
路上的車一步一停的朝前慢慢挪着,林牧言的車裏飄出了隐約的音樂聲,放得歌是《萬泉河水清又清》……
歌放完之後,林牧言關了音箱,朝肖童道:“我看你還是腎不好,得補補。”
“請你閉嘴。”肖童坐在後座生無可戀的道:“以後別讓我坐你的車了。”
肖童今晚這個黑歷史,大概這輩子是過不去了。
尤其是林牧言這個家夥,肯定當成巨大的把柄天天拿來嘲諷他。
“明天換輛車,把這車賣了,省得你看着糟心。”林牧言笑道。
“你閉嘴我就不糟心了。”肖童道。
林牧言聞言果真閉了嘴,卻笑得一臉燦爛,連堵車這麽糟心的事兒都沒能破壞他的好心情。
等過了擁堵路段的時候,已經将近夜裏十點了。
林牧言開車去了肖童的住處,把車停好之後打算将後座的肖童叫醒。
他下了車走到後座剛打開車門,瞥見不遠處有輛車,窗戶半開着。林牧言怔了一下,又掃了一眼那輛車子的車牌,目光微微一凜。
“到了嗎?”車裏的肖童睡得不實,被林牧言開車門的聲音吵醒了。
林牧言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沒到,你接着睡吧。”說罷關上了後車門。
那輛車內有人聽到動靜,伸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林牧言快速上車,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徑直又将車開走了。肖童轉身朝後看了一眼,意識到了什麽,卻一句話都沒說。
車子開出小區,确認沒人跟上來,林牧言才開口道:“放心吧,不是打手,他現在不敢明目張膽動手。應該是找了狗仔蹲着你呢,車牌我已經記下了,回頭查一下就知道是誰。”
“嗯。”肖童應聲道。
兩人一路無話,肖童也沒問他要去哪兒。
等車子拐了幾個彎之後,肖童才反應過來,林牧言這是帶他回了自己家。這裏,肖童曾住過三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甚至連林牧言家的門鎖密碼都還記得,只是不知道林牧言後來改沒改過。
“戴上帽子和口罩。”林牧言取出包裏的東西,幫肖童戴好,這才一手拿着車裏的東西,一手扶着肖童下車。
“我來吧。”肖童伸手想拿那個瓶兒,林牧言卻沒給他機會,不容反駁的拿起肖童在車上解決的那瓶兒,另一只手扶着肖童進了電梯。
肖童一路上總是忍不住看林牧言手裏的瓶兒,到了家門口忍不住問道:“這瓶兒你不扔嗎?”
“回家倒馬桶裏就行了。”林牧言道:“扔外頭萬一讓人撿了,又要送你上頭條。”
肖童十分無語,只覺得林牧言如今有些像驚弓之鳥,小心的有些過分。實際上,他住院這段時間就能感覺到,林牧言一直都很謹慎,除了自己寸步不離的守在醫院裏,還默認了王叔安排的兩個人留下照應。
林牧言在害怕,害怕再次經歷那天晚上的事情。
但肖童不知道該如何安撫他,只能裝作不知道,或許這樣林牧言還能安心一些。
電梯鈴響,林牧言先一步跨出去,裝作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外頭。
肖童假裝沒有覺察到他的緊張,跟在林牧言身後出來。
“按密碼。”林牧言道。
“幾號?”肖童問他。
林牧言張了張嘴想說還是原來的密碼,但他怕肖童已經忘了,便自己騰出手來開了門。時隔兩年,肖童進門的時候覺得有些恍惚,門廳的地上只放了一雙拖鞋,和他第一次來林牧言家的時候一樣。
說起來,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兒了。
那個時候的肖童,才十九歲,簽到了林牧言的公司,和曲溪演了一部雙男主的電影,電影的導演是林牧言。
十九歲的肖童渾身帶着少年氣,長得精致,是個十分容易吸引同性的年紀。
他大概是受到過不少騷擾,所以對同性的親近十分敏感,像個裝了雷達的小刺猬。
林牧言認識他的時候,他正是敏感的年紀,且對所有向他示好的男人,都存着一種強烈的敵意。林牧言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做了什麽出格的舉動,立馬就會被肖童揍得找不着北。
那個時候的林牧言二十四歲,事業有成,意氣風發。
他見肖童的第一面,就将“想睡他”寫在了臉上,但他之所以沒有被打,是因為他說話行事都十分妥帖,絲毫沒有逾距的行為。即便那個時候肖童是他的演員,他是肖童的導演,他也沒有利用職權,向肖童有過任何的暗示。
“你那個時候為什麽不潛規則我?”兩人在一起後肖童曾問林牧言。
“怕你揍我。”林牧言沒正形的道。
肖童知道這不是答案,就一直看着他。
果然林牧言收起了笑意,開口道:“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麽,但是我想你是一個不會輕易向別人坦白的人,你很難信任別人,也很難接納別人。如果在我沒贏得你的信任之前,先一步把你怎麽樣了,可能這輩子我對你來說,也就是個炮/友了。”
肖童聞言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林牧言的臉,難得表情流露出了幾分溫柔。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怎麽想的?”肖童道。
“覺得這個男人真帥,特別有魅力。”林牧言道。
肖童道:“我覺得你特別……騷!”
肖童第一次見到林牧言的時候,對林牧言的評價确實就是一個字:騷。當然不是娘裏娘氣的那種騷,而是由內而外不自覺散發出來的那種“不撩人就會死”的氣質。
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天,是在一個溫泉山莊。
當時正值春天,萬物複蘇,萬物也都躁動。
那天肖童在山莊裏釣魚,林牧言很厚臉皮的湊了上去。
肖童都不用看他,就能感覺到林牧言滿腦子都是“想睡他”的念頭。男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當他內心生出原始的欲/望時,身心會同時散發一種無色無味的東西,在他想睡的人面前,幾乎是很難掩飾的住的。
肖童坐在釣魚的椅子上思考了五秒鐘,意識到這會兒打人會有麻煩。
所以他忍住了揍人的欲望,沒有理會林牧言。
但是林牧言當天的表現,讓他很意外。沒有任何暗示,沒有任何越界的撩撥,甚至沒有任何假裝自然實則有心的肢體接觸。林牧言很克制,而克制意味着在乎和尊重。也正是他那天的克制,讓肖童沒有在認識他的第一天将他推出自己的世界。
後來的相處,林牧言一直保持着那份克制。即便身體裏那份想睡肖童的念頭越來越難以掩飾,可他依舊倔強的克制着。直到有一天,肖童和當時唯一的朋友曲溪,打了一架。林牧言陪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安慰他,朝他說了大半天自己的糗事。
一直沒把任何人當過自己人的肖童,那天/朝林牧言說了自己的過去。
而林牧言也第一次知道,這個少年為什麽像個小刺猬一般,一言不合就喜歡動手。
“我十二歲那年,繼父喝多了酒,将我錯認成了我媽,親了我一下。”肖童道:“我當時太害怕了,就拿酒瓶子給他開了瓢。後來我就搬去學校住,還報了跆拳道班和好幾個亂七八糟的武術班,想讓自己心裏踏實一點。”
林牧言轉頭看着他,心裏特別不是滋味。他忍不住想,如果沒有那樣的經歷,一直順順利利長大,現在肖童會不會是個溫和的人呢?事實證明并不會。
生活好像對于優秀的人,總是會加諸更多的坎坷。
十五歲那年,肖童一直學的功夫,用上了。
“初中快畢業的時候,我同寝的室友,有一天晚上喝了酒,想借着醉意扒/我褲子。”肖童道:“我沒忍住把人打了,後來才知道他斷了三根肋骨。”
林牧言聞言一怔,他當然知道這個扒/褲子絕對不是男孩之間那種嬉鬧,否則不可能把肖童惹惱。
“後來隔壁寝室的人聽到他的慘叫,撞門進去了,這才救了他。”肖童道:“老師知道後,怕傳出去影響不好,就讓我們和解,醫藥費是他家裏自己出的,沒讓我出。”
林牧言看着肖童,心裏有些堵得慌。
肖童道:“是不是覺得我挺可怕的?”
林牧言道:“你過去的那幾年,是不是過的很孤獨?”
肖童一怔,轉頭看他,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我如果現在抱抱你,你不會動手打我吧?”林牧言說罷傾身抱住了肖童,動作很輕,小心翼翼的,但不是怕被打才小心翼翼,而是因為沒來由有點心疼眼前這小子。
肖童被林牧言抱在懷裏,心跳的頻率有點不正常。
但他很快便冷靜下來了,他将其歸結于,擁抱的生/理反應。
大概就是從那一天起,肖童意識到,林牧言對自己不僅僅是“想睡”那麽簡單的欲/望。他感覺,林牧言可能有點喜歡自己了,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是他确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誤。
可林牧言這個人,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透着濃濃的“渣男”味兒。
肖童是個不允許自己冒險的小刺猬,他不可能允許自己對林牧言有任何的幻想。
可事情發展到後來,完全超出了他自己的控制。
他即便再冷淡,到底心也是肉長的,也有七情六欲,也會愛上別人。
“想什麽呢?”林牧言從鞋櫃裏拿出另一雙拖鞋放到肖童腳下:“是不是餓傻了?”
肖童回過神來,看着地上的拖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這拖鞋是兩年前他穿過的,林牧言一直沒有扔,還放在門口的鞋櫃裏,就好像他随時都會再回來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是如此的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