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林牧言這些年, 以各種各樣的姿勢進去過游泳池,跪在地上摔進去還是頭一遭。

而且他腰傷了, 使不上力氣,還很丢臉的險些嗆了水。

“沒事兒, 不丢人。”肖童把他撈上來的時候說了這麽一句話。

縱使臉皮厚如城牆, 林牧言也還是忍不住尴尬不已。

肖童扶他回房沖了個澡,幫他貼了新的膏藥, 吹幹了頭發, 整個過程看起來已經非常熟練了。林牧言一臉沮喪的坐在沙發上, 透過半開的門看着洗手間裏的肖童。

“別吹了, 讓它自己幹吧。”林牧言沖肖童道。

“怎麽了?”肖童關上吹風機出來, 半幹的頭發淩亂的垂在額前。

“如果我有一天不當導演了, 不拍戲了, 公司也沒了, 你能不能養我啊?”林牧言認真的問道。

“我跟你什麽關系,憑什麽養你?”肖童道。

林牧言想了想問道:“那你覺得什麽關系才能養我, 咱們就建立一個那種關系不就行了?”

“有道理。”肖童倒了杯水拿在手裏道:“不過我沒那麽好心,你想寄我籬下,就得自力更生,好好伺候我,到時候我勉強可以賞你一口飯吃。”

“涼一下再喝。”林牧言指了指他手裏的水杯道。

肖童聞言便将杯子放下, 問道:“怎麽,你想退休了?”

“也不是,提前問問, 留個後路。”林牧言道:“不過聽你這麽說,我覺得我的腰還是得好好養養,不然怎伺候你?”

“你也可以不用腰。”肖童道。

林牧言一聽這話有點崩潰,肖童畢竟不是純零,要真有一天翻臉要做一,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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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肖童問他。

“你聽說了什麽?”林牧言道。

“那倒沒有,我猜的。”肖童道。

之前肖童一直因為劇本的事兒耿耿于懷,但後來他漸漸意識到,林牧言沒跟他提那部戲,可能并不是和他有關的細節出了問題,很有可能是戲本身出了問題。而林牧言不想讓他擔心,所以沒有告訴他。

“原本不想把這些糟心事兒告訴你,可是每回想瞞你,最後好像你也都會知道的。”林牧言苦笑道:“之前公司出了點問題,資金鏈斷了,梓童用和氏的錢投了一筆給我。與此同時,我割讓了一部分股權給他,不過這部分股權如今歸和氏。”

肖童不太懂這些商業上的操作模式,所以一時之間有點茫然。

“通俗一點說,公司在我外公去世之後,就會正式歸入和氏,和我就沒關系了。”林牧言朝他解釋道:“而公司裏所有的人事關系,都會一并移交給和氏。”

雖然現在和家老爺子的遺囑還沒有生效,但是賀梓童和林牧言都遲早會和和氏劃清界限。而他倆從內心深處,也不想在和氏這攤渾水裏繼續趟這下去,想來老爺子也是顧念這個,才沒有将和氏的産業分給他們。

“原來是這樣。”肖童突然想起在于非他們家莊子裏那晚,和慶庭似乎說過一句話。

他說,原本他是不需要費這些周折的,只要林牧言那家夥老老實實的不插手,幾個月後肖童就是他的藝人……

當時肖童沒明白這話的意思,現在卻豁然開朗。

“所以,你讓我回國履行合約,是為了……不讓我跟公司一起轉移到和氏?”肖童問道。

“和氏和我向來有舊怨,你之前又因為版權的事兒和他們也鬧得不愉快,我怕他們對你不利。”林牧言道。

肖童聞言心裏頓時有些複雜,他還以為林牧言找他回來是要和他重新開始,原來是為了這個。不過不管怎麽說,這起碼說明林牧言是很在乎他的,不然幾個月後可能肖童接到的就是和氏起訴他的通知了。

同樣是起訴通知,這裏頭的差別可是不小。

“沒有別的辦法挽回了嗎?”肖童問道。

這個公司,林牧言花費了很多的心思,就這麽讓和氏撿了便宜,太憋屈了。

“心疼我了?”林牧言笑道。

“怕你失業後餓死。”肖童道。

“沒事兒,我可以寄你籬下。”林牧言坦然的道。

雖然林牧言表現的十分淡定,但肖童還是不免有些擔心。和氏的手段他是領教過的,黑的白的,什麽招兒都不避諱,明明是上流的企業,卻總是做下三濫的事兒。

“你不用擔心,當初梓童拿錢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結果,所以這一年多以來,我做了很多準備。”林牧言道:“跟你在一起那幾年,別的沒學會,不吃虧這點基本素養,還是從你身上學到了一些。”

肖童聞言不由想到了他們正在配音的這個動畫電影,倒是放心了些。林牧言這個人,總是表面看起來很沒溜,但實際上,暗地裏總是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肖童還是願意相信,林牧言可以渡過這一關。

林牧言的腰傷過了頭幾天之後,便漸漸好了許多,沒那麽疼了,行動也自如了很多。不過他被肖童伺候慣了,總還想多撒撒嬌,可肖童一見他好了,頓時就翻臉不認人,絲毫沒有了之前的耐心和溫柔。

幾天後,他們結束了這個短暫的假期,回去繼續錄音。

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相處的多了,兩人狀态特別默契,工作進度進度很快。

今天他們要錄的是電影後期很重要的一場戲,達成目标後的弟弟在幻境中和哥哥重逢。

不過肖童一直很不在狀态,林牧言便借着休息的空檔,一直給他講戲。

“這段情緒其實不是很複雜,兄弟倆一起冒險,哥哥中途死了,弟弟傷心崩潰之餘,不惜用自己一半靈魂,換取了和哥哥重新見一面的機會。”林牧言拿着劇本順了一遍故事:“但是這裏有一個雙層的情緒,你得注意一下。弟弟的偏執不僅是因為傷心和想念,更關鍵的是,他一直覺得是自己失手放出了惡魔,間接導致了哥哥的死。”

肖童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林牧言又道:“其實真的不複雜,我覺得沒什麽問題,你不用害怕。”

“嗯,我争取吧。”肖童看起來還是有些緊張。

屏幕裏的畫面,原本已經死了的哥哥從幻境裏出來,和弟弟相見。這段戲被放在了預告片裏,肖童和林牧言之前試過幾次,配的都不是很理想。

不過這一次,大概是經過了沉澱的緣故,兩個人的情緒特別到位。

“我很想你。”弟弟壓抑着情緒道。

“我知道。”哥哥則十分坦然。

這段戲前面的部分一共只有兩句臺詞,他們一遍就過了。

接下來是兄弟倆互相剖白的一場戲,弟弟朝哥哥訴說自己的愧疚和痛苦,哥哥則十分平靜的原諒了弟弟。弟弟終于解開心結,接受了哥哥死去的現實,也與過去的自己和解了。

“都是因為我,否則事情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弟弟朝哥哥道:“我當時太害怕了,我怕你知道之後會不要我,所以我不敢說……”

“傻瓜。”哥哥伸手攬過弟弟把他抱在懷裏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怎麽會覺得我舍得不要你?”

話音一落,錄音指導朝兩人點了點頭,示意這一遍很成功。

林牧言伸手拍了拍肖童的肩膀道:“我就說了,不難,你還瞎緊張……”

肖童面色有些不大好看,他剛錄完哭戲,眼睛還有些發紅。

林牧言見他臉色不大對,問道:“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肖童帶着些鼻音答道:“我……我一趟洗手間。”

他說罷匆匆去了洗手間,然後吐了。

林牧言急忙跟了過去,伸手替肖童拍了拍背。肖童吐完之後,沖了水,然後洗了把臉,整個人的臉色都透着一股蒼白,看起來狀态很差。

“還難受嗎?”林牧言問道。

“沒事。”肖童搖了搖頭道。

林牧言看着肖童片刻,略一猶豫,從兜裏拿出了一個藥瓶遞給肖童道:“你的藥,我怕你老忘帶,就随手帶過來了。”

肖童看着那個藥瓶半晌,卻沒有伸手去接。他迎着林牧言的目光看去,發覺林牧言眉頭微微擰着,目光帶着一如既往的深沉和溫柔。那一刻,肖童突然意識到,林牧言應該是知道了。

不過是一瓶并不罕見的藥,林牧言要是好奇,怎麽可能查不出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肖童頓時覺得有些慌了,他極力掩飾的秘密,原以為林牧言永遠也不會觸及,可今天卻這麽突然被揭穿了。

肖童心底的焦慮、恐懼、無措頓時變得清晰無比,他的情緒像是驟然打開了一個閘門一樣,排山倒海的襲來,幾乎将他沖垮。

“我……”肖童突然轉身背對着林牧言,聲音有些哽咽的道:“你能不能出去,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可是我想留下來陪着你。”林牧言開口,聲音帶着不容辯駁的篤定。

肖童極力掩飾着自己抽泣的聲音,可他的情緒在林牧言面前依舊無所遁形。方才電影中的情緒肖童本就未曾釋放完,這會兒借着這個由頭,頓時有些控制不住。

“你出去。”肖童依舊背對着他,聲音有些失控。

林牧言卻上前一步,從背後抱住了他。

背後寬厚溫暖的胸膛,讓肖童生出了幾分久違的安心。

“如果兩年前,我就能分辨出什麽時候該走,什麽時候該留下來陪你,或許我們就不會走到那一步。”林牧言道:“我不出去,讓我陪着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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