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養你
“好的,我們馬上帶他下來。”挂完電話的人立刻對其餘人比手勢帶着張航下山了。
衛朝此時帶着聞道正在王阿姨家坐着。他倒是悠閑,一進去打了招呼,讓他們相互認識後就跑到沙發上靠着,和聞道笑着說逗趣的話,即使對方不想搭理他也絲毫不能影響他的興致。也不管眼睛快瞪出火來的王阿姨,坐着幹瞪眼搓着手的石叔,還有低着頭不說話的石琳。
最終聞道還是頂不住王阿姨的目光,率先開了口:“王阿姨,您有——”
話剛開口,王阿姨就聲音有些大地打斷他:“我沒有話想跟你說!”又冷哼,“阿姨也是給你叫的?”
昨天中午衛朝發消息說他會回來,她準備像往常一樣給他做飯。做到一半,衛朝又打電話說,能不能做羊肉湯,可平時他不會要的,他說不喜歡那股味兒,她問是不是還有別人,衛朝沉默了會說是。她就開始警惕了,衛朝從不讓多餘人進他房子,難道說終于有哪個姑娘了?結果她刨根問底了半天,衛朝說是個男生,還開玩笑是喜歡的人。她有些不高興,覺得衛朝太浪,那麽重視的房子居然帶人來,還是個男人。晚上送飯時心情不好,覺得一定是這個男人勾引的衛朝。但如果是玩兒就算了,可是晚上她躺在床上想起衛朝護着聞道的樣子,她算是看着衛朝長大,自然能看到他眼裏的深情遮都不知道怎麽遮,于是她終于醍醐灌頂卻又覺五雷轟頂地意識到這件事的荒唐!
石叔剛想開口勸,不過速度及不過衛朝。
他倏地坐起來,笑容淡下去,看着王阿姨說:“我姨他叫姨不會錯。王阿姨,我覺得您對我好,所以我今天才帶他來這,是想讓大家開心的,不是來尋刺兒的。”
聞道看這情況,對方估計已經知道他們的事了,可他知道這不是什麽好好談一談的時機。正準備勸衛朝态度別太沖,王阿姨突然站起來,手指着聞道卻看着衛朝厲聲說:“開心?早知道是這麽個人,我還做什麽飯!倒了扔了扔了我也不會給他!”
石叔一把拉着王阿姨的手臂,邊拉邊對衛朝說:“朝兒啊,你別生氣,你姨就是這麽個……”
衛朝卻不聽,他拉着聞道也站起來,笑意全收,只剩嚴肅道:“您說這是什麽人?”他冷笑一聲,說,“這是我想捧着的人!沒誰有資格講他,你也不行。”他聽不了勸,王阿姨刺耳的話語在耳畔反複,聞道是那麽幹淨又美好的人,他所有的一切都想給他尚嫌不夠,一頓飯別人怎麽能這樣糟踐他!
聞道急得拽住他,這樣下去不行,“衛朝,別說了。石叔,我們下次——”
還是沒能說完,因為王阿姨從石叔手臂裏掙脫出來,語氣嘲諷又高亢:“是,我沒資格!你衛朝多沖的人啊,啊?誰你都不放在眼裏。可你說你有喜歡的人,你說你非那個人不娶!你又說你們不可能在一起,還拜托我讓我去打掃,你沒說那是你想那個人的地方!可我知道,你哪回來的時候不是要死的樣子!你不喜歡小琳,可她早上聽說你回來死活要給你做飯,她死活要等你!”說完一直坐着沒動的石琳突然擡起頭來滿臉淚地看向她,可她還沒說完,“你不喜歡她!卻喜歡一個男人!為什麽,你要這樣毀了你自己!”她吼完氣都喘不過來,石琳聽完滿臉震驚卻又是一臉“果真是這樣”的痛苦。王阿姨又眼睛緊盯聞道,字字咬牙吐出:“一直都沒在一起,你為什麽不徹底滾,不離開他!”
聞道心疼得密密麻麻快沒有知覺,呼吸都快忘,又遍體生寒。可是衛朝從王阿姨沖出來的時候握住他的手沒有松開過,溫暖寬大渡來無限堅定與愛意,他居然笑了,然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平緩又擲地有聲,毫無想象中的顫抖與不安:“我不會離開他。”
衛朝的手這一刻明顯地攥緊了他的,然後他側過頭來看衛朝,這人正看着他,一臉笑意,眸中愛意毫不掩飾,臉上卻是又懶散又餍足的表情。然後他看見他轉過去對着對面的人。
他昨天是在服務區給王阿姨發的短信,讓聞道去洗把臉的時候打了電話。可早知道是這樣,她會如此抵觸,他絕不會讓她給他做飯。
“是,我喜歡他,非常喜歡,來時他讓我別說,但現在沒什麽了。我原以為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可我知道除了他我不會和誰在一起,現在這樣對我而言是天大的福分。您替我打掃房間我很感謝您,當初您說将來一定要把他帶來給您看,今兒我帶來了。至于毀了我,我絕不茍同,和他在一起我才是上天成全了我。”在一起後人間便有顏色,世事才多滋味。
Advertisement
他毫無停頓地看向石琳然後開口:“石小姐,”是從未用過的稱呼,他極少喊她,卻從來都連名帶姓,此時終于不了,“你不用等我,我從最開始就說過。謝謝你的喜歡,但你的等待實在多餘。”
最後他看向石叔,對方慈愛的神情從未變過,就連此刻他臉上的抱歉和強忍的傷感都蓋不住,他是感激的。衛朝笑了:“石叔,您好好照顧自己,少抽點煙。您別難過,朝兒永遠是你侄子。”
說完了這些,他牽着聞道的手,不再看氣得發抖的王阿姨,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走了好遠聞道都還能聽到那屋子裏王阿姨的罵聲,他心裏清楚:衛朝為了他跟他們已經回不去了。他有些難過,為為難的衛朝,為不寬容的世俗,卻不為也許更困難的今後,因為身邊這個人夠高大,夠溫暖,還因為他喜歡他,他們說過要攜手一起走,所以未來總是讓他期待的。
回到家裏,衛朝上車拿了一袋吃食下來,笑着地對聞道說:“你不要怕,我不會餓着你的,別愁着臉了。”
聞道被他逗得笑起來,他拉着衛朝的手進了屋子,然後自己坐到沙發上,把衛朝手裏的袋子放在桌子上攤開,他才看向衛朝:“你這帶得也太多了吧,我們吃得完嗎?”
衛朝笑笑:“養你多少都不嫌多。”
聞道好笑:“養我?”
“嗯,”衛朝邊說邊從袋子裏拿出一盒牛奶去微波爐加熱,“以後我養你。”
聞道看着他的背影,心裏一動,他走過去抱住他,然後笑着說:“要養也是我養你。”
衛朝心裏又甜又酸,他側過頭看着聞道眼睛裏的狡黠,然後惡劣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聞道臉一紅,立馬推開他回到沙發上看電視去了。
衛朝熱好奶杯子遞給聞道:“快喝一口,剛外面太冷了,別感冒了。”
“你怎麽不喝?”聞道接過來。
“我不用。”
“誰說不用,我再給你熱一杯。”說着就要起身。
“嗳,等會兒。”衛朝無奈,這麽大一杯聞道肯定喝不完,他本來準備剩下了自己就喝點,沒剩也不礙事,他倒不覺得冷。
聞道等着他說,結果這人自己喝了一大口,又遞給他,“行了吧。”語氣又有些得意。
小孩子似的,他腹诽。卻又接過來喝完剩下的,還暗怪衛朝這奶熱得太燙,害自己耳根都紅了。
過了會兒,屋裏溫暖如春,聞道卻看到窗外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他來了興致,走到窗前去看雪。
衛朝走過來,從後面擁住他:“冬天下的雪,春天發的芽,夏天開的花,秋天結的果,四季都想和你看。”
聞道用後腦碰碰他,然後慵懶又滿足地說:“我盡量助你夢想成真。”
衛朝聽懂了,緊了緊懷抱,他鬼使神差地開口說出了肖想已久的事情:“我們在雅州買套房子吧。”
聞道驚訝道:“現在?”
“嗯,”既然提出了他也就繼續說下去,“就買在路聽和文盛中間,我們倆上班都方便。”
聞道知道他的意思,但他有些沒反應過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衛朝又有些調笑地說:“要不不行的話,我搬到你家去吧,我不嫌上班麻煩。”
他說買房其實是認真的。他和聞道錯過了好多時光,他等了好多年。一朝夢想成了真,萬般狂喜,千分珍惜,他實在希望他們能共同有一個家。
聞道不覺得他們進度太快,畢竟論相識青梅竹馬,談相戀數年錯過,兩小無嫌猜的歲月後,猜疑利用紛至沓來,而今風過雨停,經年的遺漏此刻都想彌補。
“好。”最終他應聲。
衛朝确确實實地呆愣,真真切切地驚訝,準備繼續磨人的話哽在喉嚨最終落了回肚子裏去。
“嗯?”聞道聽他不說話,轉過頭看他。
“真的?”可憐他回過神來,樣子太傻,好像瞳孔都是顫抖的。
“嗯,買!不是說我養你嘛,買個房子着實不是什麽大事。”他手一揮,豪邁道。
“那可不行,得是我買。”衛朝連忙把他手拉回來繼續扣在手裏。
聞道思索一會兒:“要不我們平攤?”
衛朝:“……”
聞道瞄到他表情,立刻找補:“我的意思是我們的家,我想和你一起構建,我們誰都不會缺席。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買房,一個人像原來那樣來這裏了,以後我們一起。”我怎麽再忍心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孤獨地想象兩人的生活。
“我們的家”極大地取悅了衛朝,毛茸茸的頭不斷挨挨蹭蹭,嘴裏含糊地說好。
聞道躲閃着笑:“別鬧了,靜電。”
衛朝:“就鬧!”
聞道正哭笑不得想推開他,門鈴響了,“去開門。”衛朝滿心不情願地挪開,聞道理理被蹭亂的衣服,也跟過去。
是衛朝手下的人帶着張航來了,一群人嗚嗚泱泱跟群跟烏鴉似的擠在門口。
“不是,你們怎麽把人家給綁起來了?”衛朝假情假意。
衆人:“……”衛哥不愧是娛樂公司的老板,這話多搞笑啊,您之前那語氣難道是讓我們把他捧着?
“帶進來吧。”還是聞道看不過眼了開口。
衛朝這才說:“外面不夠冷的?還不進來。”
不過看見聞道後衆人面面相觑硬是沒動,咱這可是在人家公司搞事情的,居然就這麽讓人公司老大看着了?我靠,衛哥,你平時嚣張就算了,在別人面前別太張狂了,這麽不給別人面子的嗎?
衛朝這才想起自己在外人眼裏與聞道是怎麽個關系,就算是手下人也不了解,他怕聞道不想別人知道,于是用以前輕佻的語氣對聞道說:“聞總,這事您看……”
聞道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他啧道:“好好說話。”又對衆人說:“別愣着了,帶進來吧,我公司的人我來問問還是可以的吧。”
衆人看向衛朝,他們這老大還沉浸在剛才聞道願意不避嫌的喜悅中,笑着“和藹”說:“周泉啊,和我一樣聽領導的,帶進來吧。”
被叫作周泉的人嘴角抽了抽,帶着一群三觀颠覆的人進了屋子。
房間頓時感覺擁擠起來,茶幾和沙發周圍擠得聞道想去給他們倒杯熱水都不能。
不過聞道還沒說話,衛朝就問了:“要出去?”
“給他們倒杯水……”聞道還沒說完,沙發上年紀看起來最小的那個人已經沖向廚房了了。
聞道:“……”
“這種事怎麽能勞煩聞總,小羽來,小羽來。”周泉局促着笑,一張方臉都要僵硬了。
“就是。”衛朝點頭。
“是什麽是,倒杯水能怎麽樣。”聞道悄悄踢他一腳。
衛朝任他踢,又對周泉說:“別總知道欺負人小羽。”
“不欺負不欺負,泉哥對我可好了。”少年人一趟趟終于給每人倒好水回來,笑得純粹。
衛朝看着這麽多人擠着糟心死了,“好久不見你們怎麽那麽沒出息了,逮個人你們這麽多人來幹嘛?還一人穿身黑西裝跟地裏爬出來抓孤魂野鬼去投胎似的。”
沒人敢說他們是趁機跑出來玩的,于是衆人齊齊沉默,聞道看着覺得衛朝的比喻還挺恰當。
他們抓的“孤魂野鬼”快要無語了,張航覺得自己簡直受到了侮辱,各位,現在難道不是我才是主角嗎?倒是跟我聊一聊啊。
最後還是衛朝,看着這群人頭暈,走出“包圍圈”,到沙發後面被綁着還站着的人面前看了他一會,最後摸着下巴出聲:“兄弟們吶,咱打個商量,下次別捆得跟個陀螺似的,傳出去路聽時尚名聲不保啊。”
聞道也走過來,不過他沒廢話,單刀直入:“合作嗎?”
小羽跑過來拿開張航嘴裏塞着的東西,他才開始大口呼吸。最初看到聞道的驚慌詫異已經過去,現在心中卻平靜了許多,栽在他手裏倒不算最慘,畢竟有因有果。
“聞總,”他看向聞道,“我能求你件事嗎?”
“你母親?”聞道直接問。
“是,我可以幫你在媒體面前說清楚事實,但我求您救救我母親。”
聞道眼光突然變得冷冽,聲音也似嘲諷:“第一,你不是幫我,就算你直接去澄清也是在贖罪,并且文盛在之前的損失你無法負責;第二,你早可以來找我,或者找公司幫忙,文盛給公司員工的保障不只是五險一金,條例寫得清清楚楚,你完全可以找公司幫忙,之後再努力慢慢還款,可是你選擇了你認為的更輕松的方式,那你就要為你的選擇負責任。”
文盛差一點,如果不是衛朝,文盛很可能就這麽在外人的攻擊和內部的侵蝕下一點點垮下,聞道怒極反笑,他發狠地盯着張航,嘴角勾起:“你認為,你現在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是問句,語氣卻是不容質疑。
張航不敢反駁,他自知理虧,也後悔當初的鬼迷心竅。可是自己進了牢蹲幾年,母親怎麽辦,她的病現今如此嚴重,以後更是一人無依無靠,他想着,眼眶紅了,淚水像是終于得到其允許,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
聞道不看他,他想起文盛這些年來從不間斷的危機。指指點點的質疑攻擊從不間斷,半夜不眠不休工作是家常便飯,為了談下合作出差幾個月不歸家不稀奇,甚至為了文盛的穩定,他不敢和衛朝袒露心思,他那麽努力,那麽用心用血去拼命地努力,可因為這些人,前半年談成的重大合作案被撤回,危機公關做得他殚精竭慮……一樁樁一件件讓他實在太累了。
衛朝握住他的手在背後用拇指一下一下地輕撫着安慰他。而這時,腳也被捆着的張航居然跪了下來,聲淚俱下:“聞總,是我鬼迷心竅,是我畜生,求求你,我會去澄清,求求你,救救我媽媽!求求你!”
聞道轉過頭,他低頭看着地上的人,漠然說:“文盛不養叛徒!”
衛朝放開他,自己蹲下去,張航擡頭看着他,再不說話。衛朝像是惋惜地說:“所以啊,為什麽要幫着應康那樣的人,用完你,你看,這不是扔了你嗎?啧啧。”
“我不去說呢,既然你們不幫我,我為什麽要給自己找麻煩?你們不是自己有證據嗎,自己去吧!”張航盯住衛朝,掩藏不住地顫抖,但他在做最後的賭博。
聞道站着,他逆着窗戶的光,神情冷漠,毫無表情,宛若神祗,眼睛看着前方,聲音輕而柔,言語卻使張航似入冰窟如遭雷擊:“你母親還不知道自己有個罪犯兒子。”
周泉他們帶張航走了,聞道坐在沙發上發着呆,衛朝送他們出去交代了事情回來就看見他這樣坐着,一看就是在想剛才的事。
“傻了?”他笑着伸出手在他眼前揮揮。
聞道拉過他的手讓他坐下,然後猶豫着說:“我剛才是不是太過分了?”
衛朝把他拉進懷裏,“就知道會自責,我們不是早就已經把他母親送進醫院了嗎?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吓一吓他有什麽過分的。”
聞道伸手抱住他的腰,撇撇嘴:“我是怕你覺得我狠厲。”
衛朝失笑:“怎麽會,商場上這算什麽狠厲。”
其實他沒想到聞道會有辦法完全壓制張航,他不知道自己剛才的樣子有多吸引人。衛朝剛才看着他心裏又心疼又喜歡,他們其實還年輕,可是都在外人面前工于心計,在商場中,在世俗中舉起武器。可是幸好,到了今日,他們內心依然柔軟,對彼此依然赤誠,在心愛的你面前像孩童一般哭笑都不曉得掩飾。
“願他母親平安。”聞道在他懷裏說。
“我呢?”衛朝問。
這也要争?聞道哭笑不得,卻沒有說他。
他擡頭看着他,臉上笑容恬淡安逸:“你永遠平安,餘生有我。”
衛朝心動低頭,輕輕吻上了他,溫柔缱绻,聞道不躲,手攬上衛朝脖頸,睫毛輕顫,心中滿滿都是愛意想讓你知道,叫你最在意我。
唇齒纏綿間衛朝呢喃:“一輩子都是你的……”
不是情動時的情話,是帶着我真心的赤誠,我的一腔孤勇全是為你,我餘生有你,我的一輩子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