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查崗
之所以是工作,那必然應該是忙碌的,更何況聞道為了早點回國還天天加班加點。
在第十一天下午,此次出差任務圓滿完成,雙方終于談成了這一次的良好合作。第二天早上的機票,今天晚上聞道準備去酒店附近逛逛,可以賞賞夜景。
事實上,聞道骨子裏是個很浪漫的人。但就像他當初其實非常想考一個自己喜歡的學校,學一個自己喜歡的專業,可最終卻還是只能選擇為文盛負責一樣,他一直沒能放縱自己的喜好。
這一切,沒有別人,只有衛朝知道。他總是對聞道耐心又細致,畢竟只要是對深愛的心上人,誰都會不自知地将餘光與心尖糅合在一起,以感知那個人的一點一滴。
聞道喜歡的東西有很多,自然、音樂、戲劇、閱讀、雕塑、設計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他天生細膩,喜歡人間一切美好的藝術。今天下午,他工作完後回了酒店,脫下西裝革履,換了一身休閑服裝,黃昏時去了格裏菲斯天文臺。
晴朗的夜空讓他在那裏看到非常漂亮的星星,視野裏,眼睛移動經過的每一寸都有不同耀眼,卻又一樣好看的圖景。夜微涼,他看向晚間城市的眼裏也閃閃發亮,那是一片屬于地上的星河,視線盡頭與頭頂的辰光像要交彙,一時竟分不清是踩在天空上還是置身銀河中。
申鑫他們打電話來說去了好萊塢環球影城,特意邀請了老板一起過去玩,不過聞道婉拒了,他看着對面的“HOLLYWOOD”标志牌,想起了衛朝。也許是情人間的心有靈犀,手機屏幕再度亮起,不過這次的名字卻讓他好看地笑起來。
“喂?”他接起電話。
衛朝問:“阿聞,在做什麽?”
聞道坐在椅子上說:“賞天空之城的夜景。”
“好看嗎?”他幹巴巴地問,恨不得現在就順着電話爬過去。
“嗯,”聞道沒有多說景色,“我過幾天就回來了。”
“還要幾天啊,”他感嘆,“那些人怎麽事那麽多。”
“還有些細節沒談好。”聞道似是很無奈地說。
“不順利嗎?”衛朝有些擔心。
聞道聽似認真解釋:“很順利,你也知道,生意都是這樣的,何況這次合作對文盛很重要,每個環節都要确保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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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衛朝嘆了口氣,“不過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變成望夫石了。”
聞道喊他:“衛朝。”
“嗯?”
聞道側首看着對面的Hollywood hills說:“我們下次一起來洛杉矶的好萊塢看電影好不好?”
衛朝心裏又甜又酸,想念的情緒更多更兇地湧出來。
“好,我們一起去很多的地方。”
而此刻的應康仍然焦頭爛額,自從上次道歉視頻發出去後,應康娛樂股票一再下跌,而且多個藝人商演活動被取消,顯然是非常棘手的問題。
他卻一籌莫展,背後的靠山最近似乎突然出現了些問題,自己聯系了好幾次,都沒有給予回複,他準備親自去一趟那裏。
……
“衛總,現在應康就在花膠,他和那邊的合作好像出了些問題。”周泉此刻正在花膠的路對面車上向衛朝彙報情況。
那是在市區最邊上的地方,一排的白桦樹,守着最平常不過的一間五金店面。而有人卻知道,店中後門那裏通往的地下室,足有三個體育場那麽大,是人間中毒般的地方。
“這麽耐不住性子。”衛朝扯起嘴角,“盯緊了,別讓他這一趟白跑。”
“是,小羽他們盯着呢。不過裏面的人謹慎得很,我們沒敢在他身上動手腳。”
衛朝站起身來,“當然,也別太冒險,就算只掌握他進出的視頻也是很有效的,做多了虧心事,門一響他就得怕。不過小羽一定要記得做好電腦防護,上次的事情他和花膠一定會加倍注意,要小心。”
周泉拍着胸脯說:“那倒沒問題,小羽的電腦技術您就放心吧。”
衛朝啧一聲,說:“行,不相信他也得信你啊。”這麽積極,生怕別人不知道你那小羽有多厲害。
周泉沒說什麽,應該撓了撓頭,呵呵笑了兩聲。
挂斷電話,衛朝翻出手機裏的幾條短信,今天他沒上班,一是公司沒什麽事,今天也周末,二來準備捋捋思路,把最近的事情和這些看似毫無頭緒的短信聯系起來想一想,他總覺得這裏面和眼前的事有很大的牽連。
第一條,是去年年初那陣發來的。就簡單的幾個字:謝謝。奇怪的善意。
第二次是在這不久後,又是幾個字:感激。背後有人。
衛朝并未太注意,他以為是有人惡意恐吓或是無聊的惡作劇。可緊接着的第二條也出現。
第一次,那時文盛和做食品的鳴德公司正在談長期合同的事,出了些問題,文盛正着急着,可同行業的天清企業居然跳出來,願意和文盛進行合作,而且不同于鳴德刁鑽與獅子大開口的條件,天清願意主動讓步,只願能和文盛簽訂五年的合同!
第二次,路聽公司趁着年味還未散,為了宣傳傳統節日,自己策劃舉行了一次大型真人秀旅游節目,大半藝人都參與到其中,而文盛是替他們提供食宿的一方。這時,中雲演藝公司開始有了些異動,周泉帶着方羽他們探聽到消息,說是他們知道了路聽的策劃案,要複制這個綜藝活動,并準備在路聽面前召開發布會,最讓人無語的是,他們私底下聯系了文盛讓他們做投資方。
這無疑是非常大膽不要命的做法,一般人是不敢得罪路聽衛朝的,更何況是中雲這樣的小公司,說它沒人撐腰誰信?
在這時,衛朝才開始注意短信的事。衛朝發現,消息應該要分開讀――比如“謝謝”在前,“奇怪的善意”應該是提示。
第三條,是半年前來的,沒有個人情感,只有兩個字母:YK。衛朝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應康。果不其然,前不久文盛“致癌”事件就是他下的手。不過虧得這條短信,衛朝從那時便開始在關注着應康的一舉一動,所以才知道他去花膠,也才有了他進出其中的視頻,使他以為自己掌握了更多。四兩撥千斤的做法後來證明是非常讓人滿意的。不過能讓他如此緊張,花膠就應當是個極不尋常的地方。其實之前不是沒有聽說過,花膠是個“暗黑地獄”,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具體是做什麽的,沒有人知道。而業內的人,與媒體相關的知名人士,沒有人願意被知道沾染到這裏,那兒到底是個什麽地方?應康與其合作時日已久,他到底有個什麽樣的靠山?會不會再對文盛有威脅?
衛朝皺了皺眉,他實在不喜歡、也不願意讓聞道接觸到太過肮髒龌龊的世界。商場上人與人間,你來我往的交易不見得都有多幹淨,他知道,也可以忍受所謂的規則。可是,太突破底線的、沒有人性的,畢竟這個世上有太多角落,容許細菌病毒滋生,他絕不想讓它們污染蔓延得太廣,怕傷害到聞道。他所愛的,他都想盡自己的力量護佑他們平安,少些苦痛。
最後一條,就是前幾日的“還活着”。這次又會是什麽意思,誰還活着?當時他沒有太細究,可此刻,電石火光間,他卻有了一個太過大膽的猜想:是聞正明!如果是這樣,他要躲起來,八年之久,從未露面,道理可以講通,是在暗中謀劃大局?而随即他又推翻猜想,聞正明是在監獄裏死的,怎麽可能逃過那麽多雙眼睛。那,會不會是聞正朗?那卻又太過匪夷所思,畢竟當年墜海的地方很偏僻,鮮有人經過。何況就算有人經過,救起他們的可能性也不大——懸崖又高又險,風浪一卷,足夠一輛車瞬間粉身碎骨。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門鈴響了。衛朝擦去他寫在小黑板上的字跡,走去開門。
聞道拉着行李箱,看着他微微地笑。
“你……”衛朝先驚訝,懷疑是做夢,後也笑出來,急忙上前将人抱住,接着說,“我以為還有幾天。”
聞道放開行李箱,笑意更深,回抱住他說:“提前回來查崗。”
“那趕緊來看看。”衛朝松開他,将人帶進來,“看,可沒有其他人,我特別忠貞不二。”
聞道坐下來,拍拍他的胸口,點頭說:“這次算你過關。”
衛朝将人抱到腿上:“可不只是這次,我一直都這麽乖的,嗯?”
“嗯。”聞道将下巴擱在他肩上,他很喜歡這樣。
衛朝笑道:“那你說錯話了,是不是該補償我?”
聞道挪挪身體,聲音偏偏多了些慵懶的笑意問:“那,你想怎麽補償啊?”
話音剛落,衛朝的吻也落下來,聞道輕輕顫抖了一下,再多次的親密舉動,他卻總還是在那一瞬間悸動不已。銷魂的,蝕骨的,像世間最甜的蜜裹住兩人,濃又純的愛戀紛紛亂墜,撒滿整個世界。
衛朝打橫抱起他,床上的鵝絨般溫和又輕柔的動作,吻卻是灼熱又直接的。陽光鋪滿整個卧室,又暖又好看,是光天化日之下的依戀與愛意,熱烈放肆又光明。
衛朝虛壓住他,微微起身,癡迷看着身下的聞道,短短十二天,時間好似被拉得綿長,他如此想念他。
“看什麽?”聞道問,話語間喘息未定,吐氣時餘意未了。
“你。”衛朝低頭埋首在他頸間說,“我好想你。”說完又擡頭看他,似乎永遠看不夠。
聞道抽出被他十指扣在枕邊的手,轉而摟上他的脖頸,将他拉低,自己微微擡頭,再次貼上他的唇。
我也想你。
衛朝看到他的主動,和自己一樣的心醉神迷,是多少年的等待都值得的這一時刻。
動作開始失控,掌心的熱度傳到肌膚上,如火苗迅速竄上身體的每一處。顫栗的身體,年輕的活力與光芒,這是從未有人到達過的地方,細膩光滑在掌中閱過,刺激着眼睛與大腦,一路打通直至四肢百骸。
衛朝對他從來細致入微,此刻不肯委屈他半分,他面上的每一次表情變換從不錯過,哪怕聞道因他輕輕蹙一下眉他都在意,都心疼。可是沒有,聞道有羞有情,無怒無懼。
“阿聞……”衛朝噙住他的唇,迷戀地喚。
襯衣的扣粒解掉最後一顆,衛朝壓實上來,聞道攀上他肩背,目睹耀目的陽光和藍天。
衛朝手伸向床頭櫃子,不通人性不解風情的電話鈴聲突兀又高亢。
聞道明顯被吓到,應激性地顫抖了一下,衛朝輕撫他的頭發安慰他,又親上去。聞道微微側開,赧然開口,聲音又低又小:“快接吧。”
衛朝胡亂套好衣服,大步走向沙發。他緊盯着不停歇的手機混不吝地想,如果沒有毀天滅地的大事,那他就讓這人經歷毀天滅地。
就是這麽沒有道理,我是老大,我說了算。
“江聲”兩個字現在看起來真是醜陋又讨厭。
“有屁快放。”衛朝顯然不耐煩。
“衛哥,出事了。”江聲急忙開口。
衛朝皺眉頭:“什麽事?”
“聞飛回來了!”江聲着急道,“你說他會不會對聞哥有什麽不利啊?萬一他和他爹一樣,那你可得小心了,這種——”
衛朝深吸一口氣打斷他:“江聲?”
“怎麽,哥,要我去替你喊周——”江聲義氣的發言再度被打斷。
“你發沒發現最近周泉他們都不在公司?”衛朝笑着咬牙切齒。
江聲認真回答說:“是嗎?我拍戲剛回來,不知道啊。”
“江聲,你很好。”衛朝輕飄飄地說,“《情窦未開》我替你接了,你三個月的假期沒有了,好好拍戲吧。”
說完自己的話就挂,是衛總的風格。
衛朝走回去,聞道已經穿好衣服。清了清嗓子,衛朝也覺得剛才沒考慮到他剛回來,笑問:“累不累?”
“有點,餓了。”聞道看着他說。
看他用這樣的表情說着這樣的話,衛朝有點不自然。“咳。”衛朝替他整理好頭發,“我們去吃飯吧。”
聞道挑眉:“你做?”
這個嘛,衛朝摸摸鼻子,誠實地說:“助理起先送了飯來,我還沒開始吃。”
“哦。”聞道起身,衛朝雖然不會生食煮成熟菜,熱菜速度還是可以的。
不過說着餓,因為累,胃口并不好。和衛朝挂完電話後,他改簽了航班,讓公司同行的人按照原來的時間登機,自己提前回來了。
衛朝細心地将碗中魚肉裏的刺挑出,放回桌上時,又仔細用湯勺攪了攪,确定沒有刺再遞給他。
他知道他是半夜登的飛機,所以現在才能到,聞道在飛機上一向睡不得覺,衛朝心中感動卻又心疼。
聞道喝了幾口就放下了,菜也沒夾,嘴裏沒什麽味道,吃什麽都不太香。
衛朝道:“吃這麽少身體受不住。”他拿過湯碗,舀起一勺喂他,“乖,把湯喝完。”
聞道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
衛朝笑:“那就該好好吃飯,再好好休息。”勺子又遞上去。
聞道順從地喝完一勺魚湯,衛朝又夾一筷子肉說:“看看,色澤上佳,香味撲鼻,值得一試。”又遞到他面前。
聞道被他推銷的樣子逗笑,笑着張嘴。單吃有些油膩了,衛朝又遞上米飯。
吃完肉,衛朝又開口:“王助理五十多了,有經驗,可會做飯了。你瞧,這黃焖魚翅做得多好,就算是粉絲,做得好,吃一口也保證口齒生香!”
“五十多?”聞道疑惑問。
衛朝忍笑:“嗯,我助理,之前和你提過。五十多歲了,做飯很不錯,前段時間家裏老送飯過來,一直沒能讓你嘗到她的手藝。”
聞道:“……”有些迷糊地想之前的事,又經不住他的推銷和誘哄,趁機被衛朝喂了好一頓飯。
等自己吃完時,肚子還有些撐。
衛朝滿意了,自己才開始好好吃飯。他胃口挺好,就着聞道碗中剩下的湯喝,飯菜吃得很幹淨。
聞道撐着頭看他,心裏像泡在溫水中,溫熱,讓人沉迷。見到他,總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時刻覺得幸福。
“傻了?”衛朝在他眼前晃晃手,笑意滿滿。
聞道懶得不想動,衛朝抱他到浴室,又替他放好熱水。
“好了,出去吧。”聞道準備脫衣服。
“不想一起洗?”衛朝逗他。
“敢?”聞道眯眼看他,耳根卻泛熱。
“你好好洗,”衛朝知道他累,不再逗他,“我去給你拿睡衣。”
聞道洗好後躺好,衛朝過來在床邊坐着,聲音溫柔:“我在這兒陪你,睡吧。”
聞道拍拍旁邊位置,衛朝很上道,掀開被子進去抱住他。
“怎麽知道我在家?”衛朝問,聞道進門時按的門鈴。
聞道回道:“你秘書王風打電話給我,問江聲和文盛的合作,他順口說今天你沒去上班。”
衛朝不解:“我秘書經常幫他經紀人做事不奇怪,可你底下那麽多人,這種小事怎麽去問你。”
聞道說:“文盛大小事我親力親為,這叫負責任。”
衛朝沒再追問,只說:“這可不叫負責任,別太辛苦自己。”
“哦。”
衛朝笑笑,将他擁得更緊。
聞道擡頭問:“江聲打電話來有事嗎?”
“不累嗎?怎麽不快睡。”衛朝嘆氣。
聞道伸手扯住他的臉:“說。”
“好,我說。”衛朝拿下他的手握住,“不過可不許多想煩惱。”
聞道并沒有被溫柔的聲音沖昏頭腦,“那得看是什麽事。”
唉,不好哄。
“好吧,”衛朝認輸,“聞飛回來了。”
聞道愣住,他怎麽會回來?
衛朝輕拍他的臉喚他回神:“沒事,我在呢。”
“我不是害怕,只是有些奇怪。”聞道斟酌一下繼續說,“我們現在的關系不好說,他爸爸我沒有辦法原諒,而今早已故去,而他該是恨我的。他說對這裏早已深惡痛絕,離開的時候他頭都沒回。”
那時,聞飛和聞道關系不像父輩,他是聞道在聞家唯一的兄長。即使不夠交心,卻還是有親人甚至是朋友間的感情,有些心心相惜。聞道後來拼命讓他父親進了監獄,最後甚至在裏面病逝,聞飛那時在外國旅游,遇到些不能解決的問題,回來時,只拿到了一盒骨灰。
他撕心裂肺的哭泣,像極了當年聞道一個人在外國,偌大家裏回蕩着的嚎啕。至此,他們失去聯系,也斷了豪門家中那稀有的情意。
衛朝親親他的額角:“也許我想多了,故土難離,何況他離開的時候還小。但我還是讓人盯着他,那天我去你住的地方給小東西澆水,看到他去找你,我怕他激動做出什麽事。”
“嗯,我會小心的。”
衛朝點着他的眉心:“好了,別皺眉,你沒有錯。”
“我知道。”聞道嘆氣,“只是有些感慨,明明錯不在我們,還是不能當彼此的親人。”他們明明是這世上唯一的血脈相連的人了。
衛朝安慰他,語調輕松:“沒關系,我們的家人很多,都是親人。”又在他唇上啄一下,“特別是我。”
聞道挑眉看他:“我們的家人?”
衛朝說:“嗯,都跟我回家了還想不認賬。”又裝得語氣頗酸,“他們對你可比對我好。”
聞道點點頭,說:“不是只對我好,是因為你不讨人喜歡。”
衛朝很懂知足,“讨你喜歡就行了。”
聞道撇嘴:“我也不喜歡。”
衛朝也學他撇嘴:“那我豈不是沒人疼。”極度委屈。
“嗯。”聞道拍拍他的胸口,“真可憐。”
衛朝看他開心了許多,不再提其他事,專心哄着他睡覺。十多個小時的航程,來之前又開會又賞景,應該是很累了。
在他懷中又踏實又放松,不多時便熟睡,呼吸又淺又平穩。
衛朝在十多天後終于盼得他回來,望着趕來在他懷中安睡的人,這情景,想要記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