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花花公子
聞道醒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衛朝正靠在床頭看着他,滿臉的溫柔。
“醒了?”
聞道點點頭:“睡得很好。”
衛朝卻搖頭:“再睡會兒,這才多久?”
“幾點了?”聞道問,嗓音還是沙啞。
衛朝理理他的頭發:“快十二點了,還當你要睡到早上才醒。”
聞道坐起來:“我回來就沒去公司,有些事還沒處理,該看看。”
“重要嗎?”衛朝問,“要不我替你看看?你好好休息。”
“怎麽?”聞道笑,“現在都開始光明正大要做文盛總裁的工作啦?”
“你還記得這事?”衛朝哭笑不得,“還以為你要忘了。”
聞道看他一眼,故意說:“這可威脅到我養家糊口的飯碗,輕易能忘嗎?”
衛朝蹭蹭他:“你家這口很好養活的,但是也可以忠心替你工作,不用擔心忤逆犯上。”
聞道笑着推推他:“好了,不鬧了。我真的睡好了,就看看有沒有什麽事,沒事我就再回來,嗯?”
“那我替你把電腦拿過來,”衛朝沒讓他下床,“在床上看。”我好盯着你,省得一看又是大半夜。
“好吧。”聞道妥協,總覺得會被他養殘。
“沒大事就關了,好好把時差倒回來,知道嗎?”衛朝抱着電腦和聞道先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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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聞道伸出手。
衛朝遞給他,工作郵件和報告還挺多,但都不急。聞道挑了幾份重要的回,打完字發送完一分鐘不到電腦就被收走。
聞道:“……”
“好了,你看,快一點了,睡吧。”衛朝利落收拾好工作的結尾。
聞道撇嘴:“高中班主任都沒你這麽嚴格。”
“那挺好。”衛朝滿意道,“把我差的三年中學補給你。”
聞道哼道:“才不稀罕。”
衛朝被這模樣勾得心動,正準備親上去,聞道手機響了。
衛朝今天兩次感到英雄氣短,他心想,若是翻翻黃歷看,今天該是忌嫁娶諸事不宜。
又想把打電話的人給這樣那樣,這都大晚上了,誰還打擾別人,真不懂事,何況人家有對象了好嗎?
“喂?你好?”聞道開口接電話。
“現在?”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聞道皺了皺眉。
“你告訴他,就說我今天在外面有事,明天再說吧。”
看着他挂斷電話,衛朝才問:“怎麽了?”
“我樓下小區保安大哥,”聞道回答,“聞飛現在去找我,他說這人去好幾次了,打個電話通知我一下。”
“大半夜的找你幹嘛?”衛朝不滿,說完自己又下定論,“八成不是什麽好事。”
聞道問:“你說,會不會是有什麽急事?”
衛朝原則很清楚:“再有急事現在也該是睡好覺養精蓄銳,等天亮之後再說。”
聞道:“……”想的餘地都不給人留。
不過過了一個小時後,聞道還在睜着眼睛看天花板,眼神十分清明,毫無睡意。
“睡不着?”衛朝低頭親他眉心。
聞道幽怨:“嗯。”
“好吧,那我跟你說些事。”衛朝知道他是真睡不着了,也沒再強迫他。
聞道不用被硬逼着睡,聽他主動給了話題聊,正中他下懷,連忙問:“什麽事?”
衛朝将手機裏的短信給他看,簡明地說清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聞道聽着皺緊眉頭,聽到最後那條短信時第一反應也是聞正明。
當年聞正明聽說在獄中病逝,但事件并沒有讓媒體介入,當天火化,相當可疑。流言說他逃獄成功,後面的骨灰都不知是誰的。
“還有一件事。”衛朝對聞道說。
衛朝:“應康和花膠合作密切,或者幹脆說,他服從于花膠。”
聞道徹底坐起來,衛朝替他靠放好枕頭,聽他說:“其實能猜到。”
“嗯?”衛朝驚訝,“這怎麽猜到?”
“花膠一直在隐隐對付文盛,我能感覺出來。”聞道略一沉聲,繼續道,“剛才你說的鳴德天清那件事和中雲對你們下手,我都懷疑是花膠在替他們做靠山。”
衛朝有些慌張:“你怎麽會感覺到?”
聞道深吸一口氣,說:“因為我見過花膠裏的人。”
衛朝倏然瞪大眼睛,在聞道沉默的時間裏腦子裏混亂不堪。聞道怎麽會見過他們?會不會對他不利?有沒有威脅過他?
花膠像鬼怪——一直以來,在傳說中恐吓衆人,沒有人真正說清楚它到底是什麽樣的地方,到底是做什麽的,沒有人說過見過他們。
可現在,聞道說,他見過他們的人!
衛朝并不懼怕花膠,可他害怕花膠與聞道有牽扯,而自己居然不知道,放任他危險。
衛朝猛然回神抱住聞道,喃喃問:“沒事嗎?”
聞道想裝作輕松的樣子,畢竟花膠是在進退維艱的時候找的他。卻知在他面前沒有辦法僞裝,他安慰衛朝:“沒事,我不是好好在這兒嗎?”
衛朝定定神,繼續問:“他們怎麽會露面?”
聞道本來盤腿坐着,突然傾身過去親他嘴角,衛朝訝然之色溢于言表。他們在談事情,聞道又是沉穩習慣的,怎麽會突然這樣,管他這樣那樣,不管怎麽樣,都還是不自控地心動。
他攬上聞道的腰,加深這個吻,帶着珍惜與後怕。氣喘籲籲分開,衛朝抵着聞道額頭笑問:“怎麽這麽好?”
聞道答:“先哄哄你,待會兒不準生氣。”
衛朝還沉浸在意外得到的吻裏,泡出了甜言蜜語:“你怎麽我都不生氣。”
“去年他們來文盛,說如果撐不下去就去求他們。”聞道坦白,“咳,還有,希望我能考慮和你斷了同學情誼,中止合作。”
“求他們?”衛朝心裏半是心疼聞道,半是不屑道,“我的人,求他做什麽?”
“好了,”聞道捏捏他的手,“再難不是有你嗎?我沒和他們聯系。”
衛朝很好哄,他只是擔心,他問:“他們為什麽會親自來找你?還有,為什麽後來又要對付你?為了讓你求他們嗎?”
聞道也不知道,他如實說:“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想做什麽,小心些就好。”
衛朝嘆氣抱住聞道:“壞人可真多啊,還好我有阿聞。”
聞道靠在他肩上無聲地笑。
衛朝卻突然覺得不對勁:“等等,他為什麽讓我們斷了情誼,不希望我們合作?”
聞道知道,那次文盛是路聽的投資方,可半路殺出個中雲,想斷路聽的路,現在看來,就是花膠做的手腳了。
它對路聽敵意很重。
或者可能說,對衛朝敵意很重。
“也許是交易,這是給中雲的‘報酬’?”聞道試探着說,“他們讓人幫他們做事,他們也替對方提供好處?”
衛朝聽着沒說話,聞道徑自說:“也許文盛也是,他們可能是想讓我們先依賴他們,後來讓我們替他們做事。”
衛朝搖搖頭:“他們從未露過面,卻對文盛從此看重。”心中擔憂更盛,衛朝不放心地說:“以後別再瞞着我了,好嗎?”
“好。”聞道點頭承諾。以前隐瞞是因為倆人沒說開,如今重要的他自然事事都要跟他商量。
“好了,睡吧,”大半夜了,衛朝難得強硬道,“這次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了,現在就睡。”
“哦。”聞道撇嘴,還挺兇。
衛朝失笑。
不過這次在他懷中卻很快就睡着了,一絲夢也沒有,睡得香甜安穩。
第二天要上班,倆人去外面吃了早點,然後各奔東西。
聞道剛到辦公室坐下,副總經理唐明就進來了。
笑嘻嘻地在聞道面前坐下,問:“你這好不容易凱旋,怎麽不在家裏休息?”
聞道瞥他一眼,動作不停地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很習慣這種待遇的楊副總也不生氣,他讨好殷勤道:“哎,我說聞總,您這厲害啊,能這個價格拿下PRENOBLE,絕對的老大!”
所以?聞道挑眉看他。
“嗯……跟您商量個事?”唐明小心翼翼問。
“什麽事?”聞道就知道他無事不登三寶殿,他這二十三樓的辦公室很難迎來這位大神。
唐明,今年三十而立,桃花爛賬記千尺長,上班工作應酬能力強,下班招蜂引蝶路子野。一句話,他就是文盛的“花無缺”——從來不缺鮮花掌聲。不論在哪方面,人際交往風生水起……除了,平生最不敢得罪的兩個人,聞道和他爹。
對聞道是真欽佩。此刻,他正用細長又多情的眼睛望向聞道,薄唇輕咬,妄圖用服軟博取同情心,為自己争取機會。
聞道淡淡道:“腸胃不好要吃藥。”
唐明被噎了一下,聽得出便秘的意外之言。他坐正,用哀求的語氣說:“大哥,救我。”
聞道提醒他:“我還年輕。”
我也不老好嗎?!軟的不吃,硬的又不敢用。
“聞總,聽說過張家小姐嗎?”唐明決定慢慢攻破對方的防禦。
“張齊魯女兒?”聞道挑眉,“你招惹上她了?”
雅州能稱上張家小姐的人只有一個——張沁韻。很少出席宴會,而且出了名的低調有涵養。難為他唐明煙花楊柳流連忘返,以收集美女為己任似的,閱人無數,居然不認識張齊魯他女兒。
“……當時不知道她是她爹的女兒。”唐明吶吶道。
“她想怎麽樣?”聞道問。
“讓我負責。”唐明哀嚎,“我怎麽負責啊!”
“我還以為要追殺你,”聞道不以為意,“那你就娶了她。”
唐明悲哀戚戚:“我明明還沒上壘成功,這也太背了,”敢情是吃了虧不服氣覺得不值得,“怎麽攤上這麽個祖宗?”
聞道一直都不是很懂他這種拈花惹草的德行,為什麽不是真心喜歡別人還能蜜裏調油一般。
見聞道不說話,他又問:“怎麽辦啊?”
“不知道。”聞道真不知道。
唐明自顧自安排:“我就是怕過不了我爸那關,這樣吧,我抵賴不承認,你去勸勸他,你說話保準靈。”
“我不去。”聞道拒絕,“唐叔可是集團老人了,不能下了崗就欺騙他。”
“這不叫欺騙,”唐明急道,“只是別讓他煽風點火別人一上門說什麽他都信,為了面子硬要我娶了那姑娘。”
“不去。”幹淨利落。
唐明泫然欲泣:“你忍心眼睜睜看着兄弟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就這樣毀了嗎?”
聞道不為所動:“就當替那些受你毒害過的女孩子報仇了。”
“我自己用另外的方式補償她們好不好,這種報應我承受不來啊。”唐明繼續努力,“像她爹這樣的岳丈我可不敢打交道,花膠都敢闖的人,天哪……”
“什麽?”聞道霍然擡頭。
“……厲害的老人家。”唐明改口,以為他是在怪他說張齊魯不禮貌
“你說他去了花膠?”聞道問。
“哦,對了,你出差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講。”唐明正色,“我去城郊看一家紡織廠的料子,結果在那兒遇到了狼狽泥濘慌張逃走的張沁韻,她求我帶她走,我做了英雄救美的好事,和她約會好幾次,後來才從她嘴裏知道,是花膠的人想侮辱她,她爹一怒之下就帶人沖進去了。”
“結果呢?”聞道追問。
“不知道,後來沒什麽消息了。”唐明現在并不覺得花膠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個破地下室嗎,沒傳說中那麽玄吧。”
“是嗎?”聞道并不這麽覺得,他反而對花膠更加摸不透了,“能讓張齊魯受了天大委屈都不吭聲,你不覺得他們勢力大嗎?”
唐明這才皺眉:“我還以為是張齊魯把花膠揍趴下起不來了。”他嘆氣,“我是被這女人弄昏頭腦了,居然沒想到。”
聞道意識到什麽:“等等,你們的事,是張沁韻要你負責,還是張齊魯?”
“這有什麽區別嗎?”唐明恍惚,“她爸打電話來的,直接就罵我了,讓我非娶他女兒不可。”
“那她本人呢?”
唐明蔫了吧唧地說:“沒敢見,躲着呢。”
聞道自顧自點了點頭,像是證實了什麽。緊接着,電腦都沒關,拿着外套就要走。
“嗳?你這……那我這……你不管啊?”聞道沒答他,看他挺嚴肅,唐明問,“你要翹班?是有什麽事嗎?”
聞道拍拍他的肩膀:“你可能完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唐明:“……???”
“麻煩你讓他在樓下等我。”聞道開着車說。十分鐘前和唐明說話時,保安發來信息,說是聞飛又來了。
挂完電話又打給衛朝。
“阿聞,分開這才小會兒,是不是想我了?”衛朝笑聲爽朗。
“別貧了,”聞道話雖如此,卻不自覺跟着微微笑,“我要回家了,聞飛要見我。”
“到哪兒了?”衛朝問。
“長巷了。”聞道說。
“好,你先別去,我陪你,你一個人不安全。”衛朝那邊好像在出門了。
“我知道了,我在這等你。”聞道将車停在路邊,其實他覺得不用這麽謹慎,但他又不願意讓衛朝擔心。
聞道敲了敲門,保安小肖讓他進去說:“聞先生,就是這位找您。”
聞道謝絕好意,就站在門外望向從沙發上站起來的人。
聞飛穿着一身休閑裝,剃了寸頭,看起來精神不錯。
“你來了。”他先開口,有些局促和不安。
聞道微微點頭示意,喊:“堂哥。”
聞飛走出來,兩人站在門口各自沉默。原來聞道總叫他哥,現在這是明顯的客氣了。
還是聞道打破沉默:“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對不起。”聞飛道歉,“當初我不該怪你。”
“都過去了,不怪你,”聞道平淡地說,“你不用自責的。”其實聞道和衛朝以為聞飛是回來要算賬或是要文盛的,這樣的态度很出乎意料。
十五歲前,他們的父母一直反目,過節過年聞家要聚在一起,看不見的硝煙彌漫,他們卻能悄悄讨論哪部電影好看,哪個親戚最難纏。十五歲後,聞道父母去世,聞道肯定是聞正明做的,倆人開始疏遠,聞道不願聽他替自己父親辯駁。十八歲時,聞正明剛進監獄沒幾個月就去世,聞飛恨他怨他,最後離走,他們算是正式斷了情意。
誰都沒有錯,卻誰都意難平。
“這次回來找我有事嗎?”聞道再次問。
“我爸……”聞飛猶豫着說,“原來和應康有合作。”
聞道表面平靜,內心驚濤駭浪。
頭頂青天白日,微風吹起聞道的額發。初春的世間,還隐藏着過去的肮髒。
聞飛試探問:“咱們找個地方談談好嗎?”
聞道點頭,帶他上樓進了家。
幸好衛朝一直有讓人來打掃,并沒有長久沒人住的又黴又涼的意思。
“別忙了,”聞飛拉住他,“我……我說完就走。”
聞道也不再客氣:“你說吧。”
“我在美國發現,我爸有應康替國外公司洗黑錢的證據,而我爸以此作為要挾,讓他替我爸……”聞飛捏緊拳頭,低下頭不再看聞道,鼓足勇氣說,“殺了你父母。”
聞道死死咬緊牙關,時隔多年,再次聽到殘忍的父母被離開的方式,依然是一把刀插進骨肉的疼。
而今更多了一份恨意——應康,居然有應康!如今聞正明死了,他居然對聞家還不知停手!
“對不起,以前我一直以為我爸不是那種人。”聞飛仍然低着頭,聲音嘶啞。
聞道深吸一口氣:“那些證據呢?”
“在我手裏,他們的交易記錄也在。”聞飛下定決心似的說,“用這個,你随時可以起訴他們。”這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他父親去世多年,對一個不在人世的人,還要進行名譽的再次毀滅,在古代,這就是鞭屍級的了。
“我會的。”聞道眼眶通紅,堅定道。
衛朝在樓下看着聞飛走出來,自己才上樓。
聞道坐在沙發上,雙手緊握抵着額頭,手肘抵在雙腿膝蓋上。這樣的他,脊骨展現出來,像是被傷痛和無奈拉滿的弓。
衛朝過去抱住他,鼻尖蹭着他的頭發:“我在。”
這樣就夠了,聞道将臉埋進衛朝頸窩,許久沒說話。
“好了,”聞道将臉靠在他胸前,問,“你公司忙嗎?”
衛朝摸摸他的頭發:“不忙,怎麽了?”
聞道說:“那你再陪我會兒,跟你說件事。”
衛朝:“嗯,好。”
聞道将剛才的事情講給他聽,衛朝聽完捏緊拳頭,怒道:“該廢了他!”
“嗯。”聞道應聲。
衛朝摟緊聞道:“阿聞,辛苦了。”
“我們該打壞人了,可真夠麻煩。”聞道說。
衛朝學他講話:“好,我們去讓警察叔叔抓了他們,壞人太多了。”
聞道雙手圈住他脖子,終于開心了些,也學他:“還好我有衛朝。”
衛朝心頭一熱,索求道:“那親你家衛朝一下。”
原本只是逗他開心,卻沒想到聞道真的湊近親了他一下,衛朝不放開他,唇舌纏綿溫柔,悱恻難分。
聞道摟緊他的脖子,臉紅卻開心地說:“我家朝真好。”
衛朝的心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