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此時卡卡西很迷茫,他沒有急于去敲門,他甚至都不知道水野義道在不在,以致于他在門外伫立很久。卡卡西特別想把這些錯綜複雜的關系理清楚,如果說最近的事情像一杯充滿氣泡的啤酒,那麽他需要一根筷子來讓那些細小的氣泡自行爆裂,使其恢複澄澈,好讓他将整杯酒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找不到那根筷子。

卡卡西很郁悶,他有種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間的挫敗感,這是前所未有的。在這場紛争裏,他充當的只是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眼睜睜的等着所有事情降臨,那種頹然無力不言而喻。

人生總是喜歡和卡卡西開玩笑。

在門外站立良久,卡卡西突然覺得現在來找義道很唐突,一個執意要将自己劃在棋局之外的人,能從他身上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呢?卡卡西自嘲地笑了笑,轉身欲離去。

屋內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瓷杯輕叩木桌。義道在房內。

“清,進來吧。”義道的聲音有點嘶啞,透出徹骨的疲憊。

卡卡西微微訝異,輕輕打開房門,慢步走了進去。

敏銳的嗅覺讓卡卡西發現房內彌漫着一股醇香的酒味,木桌上放着一壺酒與兩個瓷杯。水野義道一只手扶着其中的一個杯子,雙眼因飲酒出現了些許血絲,面色略顯蒼白。嘴角似有似無的弧度,是譏諷,是自嘲,還有一些無奈。他整個人散發出的一種陰郁之氣,沉重得仿佛将周圍的空氣也凝固起來。

這不是卡卡西熟悉的那個水野義道,這個神秘的男子從未表露過自己的心緒,總是保持着一股無心無感的冷清,這樣的人,早已收斂了自己的內心。只是現在,被冰封住的軀殼有了一道細微的裂痕,在那之下,住着一個落寞而脆弱的靈魂。

“坐。”義道示意卡卡西。将另一個瓷杯放在了卡卡西面前,倒滿了酒,動作不急不緩,優雅且從容,是他們那種獨特的鎮定。

卡卡西明白義道對自己來的目的已經有所察覺,他們都很聰明,所以很多事情不需要挑明,對方都能了然于心。但是,面對這樣的人,卡卡西卻不知如何開口。

“戶田佐和叫你來的嗎?”義道打破尴尬的氣氛,他看得出卡卡西沉默的原因。

卡卡西颔首,舉着瓷杯碰向另一處,兩個杯子輕輕相碰發出獨特的聲響。

“我很抱歉。”仰頭一飲而盡。

看着卡卡西,義道笑了,笑容裏寫滿了複雜,有自嘲,有無奈,更多的是悲哀。現在的他,已不需要那些虛假的僞裝,因為不論是怎樣的掩飾也瞞不過卡卡西的那雙眼。

所以,倒不如放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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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必呢?”至始至終你都沒有參與過,無論如何都不是你的錯,現在受命于戶田佐和也非你所願,何必去自責?

“我拿你當朋友。”抛開之前的種種不信任,此刻剩下的只有真誠。

陰沉的目光出現了一絲光亮,義道将酒倒入卡卡西的杯子,随即給自己滿上。

“我相信你。”舉起杯子,輕輕觸碰,沒有客套的恭維語句,“謝謝。”

“都說出來吧。”卡卡西明白此刻的水野義道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他能看出義道心底的陰霾存在的時間并不短,這樣的情緒爆發,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形成的。

義道苦笑着沉默了一會兒,像在看着自己的杯子,但目光失焦,喃喃道:“真的想不到,最終能信任的竟然是你……”

“曾經的敵人。”砂隐與木葉的敵對姿态已持續多年,在此過程中,雙方都承受着巨大的損失。

“……我們都是孤兒。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拿他當最好的兄弟。”嘆息之餘,是扼腕的悲傷。盡管義道的語調很平靜,仿佛這發生在別人身上。

卡卡西靜靜地聽着義道講述,他隐約感覺到這似乎是一個涉及到背叛的故事。

“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後來在忍界大戰他立了不少功,地位也比我高了很多……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幫他做事……”

義道只是用寥寥數語闡述着,并未提及那個人的姓名,他是在保護那個人嗎?卡卡西想着。

“……直到幾年前我去找他,無意中發現他和一個黑衣少年似乎有所往來,我起初不在意,但是從那段時間開始,他就變了,有意與我疏遠……咳、咳……”義道雖然竭力壓制自己的情緒,但說到這裏仍難掩激動,一時氣血上湧,竟咳了起來。

卡卡西皺了皺眉,卻未打斷義道。

“然後我發現他似乎變得醉心于權力,也不動聲色地除掉了幾個異己,這無形中削弱了砂隐村的實力……”

說着義道又給自己斟滿了酒,一飲而盡。

“……最先開始我念及兄弟情誼,沒有揭發他,偶爾還會幫他一把,可是他越做越過分,甚至在暗中為大蛇丸暗殺四代風影大人幫忙……于是我開始旁敲側聽地想阻止他,卻是無力回天……”浮現在眼前的是那人與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唇槍舌戰,幾十年的友情早已變為了親情,每一次自己都被那人說服,然後逐漸堕入矛盾的深淵。

“直到現在他要殺我!他是我唯一的兄弟,他現在竟然為了權力要殺我!”義道的眼睛有些閃爍,浮現出異樣的水光。

每說完一段話,義道都會給自己斟酒,卡卡西不忍,一把奪過。

“別喝了!”

“你能明白我的感受麽!”義道的悲痛再也抑制不住,一拳捶向木桌,瞬間木桌上出現了幾道深深的裂痕,桌面變形,碎裂的木渣刺入手心,出現了幾許刺目的殷紅。

“你……冷靜一點。”卡卡西伸出手按住義道的手臂,阻止他這種自殘的舉動。

“對不起……我失态了。”深呼吸了幾次,義道恢複了常态,拿回自己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然後話鋒一轉,道,“一開始我并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你們。”

這個“你們”指的當然是卡卡西一行四個木葉的忍者。

“馬基托付我之後,我并沒有把所有的東西都告訴你,而且偷偷觀察了你一段時間。”剛開始接觸水野義道的時候,卡卡西記得他是一個一句廢話都不願多說的人,性情冷淡,後來交談才漸漸多了起來,也有了朋友之間的淡淡關心。

“我發現你的确值得托付。”

“你太擡舉我了,我只是很普通的忍者而已。”卡卡西聽到義道對自己的評價,有些受寵若驚——要想讓這樣的人托付,是有多麽不易。

“臺面上的話就免了吧。你拼了命的救由良,是我始料未及的……總之,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沒有錯信人。”

“有什麽事情不妨直說。”卡卡西聽出義道的言下之意,“我一定盡全力。”

“很多話我不能說得太明白,你知道嗎?”

即使義道說了這麽多的東西,但是隐藏的依舊占了大多數,看見卡卡西點頭,他繼續道:“我曾經發過誓不出賣他的,我不能說得太多……不過,你一定要阻止他們,答應我!別讓他們毀了砂隐村!”

“好。”卡卡西鄭重地點頭,關于立誓一說他并不完全相信,照義道的說法,恐怕是咒印比較靠譜。之前他在“根”的時候,也有類似的禁言咒印,不能透露關于團藏的信息。

這種囑托像是……交代臨終遺言。

義道已經給他提供了大量的信息,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真相也越來越清晰,頗有撥雲見日之感,盡管整體還串不起來,卡卡西卻微微有了把握,之前的一種猜想似乎得到了證實。

水野義道,紀伊謙,戶田佐和,火狐,他們都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其扮演的真正角色還需要仔細推敲。

義道口中他“唯一的兄弟”指的也許是戶田佐和,也許是紀伊謙,在卡卡西印象中只有這兩人有這麽大的影響力。戶田佐和向來醉心于權力,在大名與下屬之間表現得游刃有餘,那種毫不留情鏟除異己的手段也很相似,更何況戶田佐和對義道已表現出明顯的殺意。但是另一方面,紀伊謙深藏不露,從未顯示出自己的真正實力,暗部隊長也是一個舉重若輕的角色,其地位不可小觑,在這個位置上想要除掉某些人簡直易如反掌,加上近期他一系列反常的表現很令人懷疑,倒也十分符合推測的結果。盡管他在戶田佐和面前進言要保住義道,卻也不失為貓哭耗子的自保之舉。卡卡西從不認為這人是什麽善男信女。

因為剛剛義道提過那人曾幫助暗殺四代風影,所以至于那個隐藏在幕後的黑衣少年,很可能是大蛇丸一方的人。既是少年,又能單獨出面與砂隐村接頭,只可能是藥師兜,那個深不可測的間諜!若是他,逃過木葉村的掌控,瞞過各村的眼線建立地下關系網,也就順理成章了。那麽,如此看來,牽扯到了大蛇丸一方的勢力,他們的最終目的就絕不僅限于砂隐,而是整個五大國!雖不知隐藏的計謀到底是什麽,可一旦成功,剛剛經歷過浩劫的木葉村與砂隐村便岌岌可危。

所以,于情于理自己都脫不開幹系了。

思至此,卡卡西心頭一震,身體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你的聰明超乎我想象。”義道的眼神裏有贊賞,他能推測出卡卡西透過他的只言片語漸漸了解事情的真相。

“不,還有一些事情不是很明白。”卡卡西嘆了一口氣,他不認為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能阻止這巨大的暗湧。

自己的真實身份是不是已經被其他人所察覺?就算戶田佐和不知,紀伊謙絕對知道自己是假冒的。在這場紛争中,他不會毫無理由地幫助自己,他要利用自己達到什麽樣的目的?

“你知道嗎?你從來就是一個不可控制的棋子,你過于強大,所以他不敢做得太過,怕引火上身,只能順着你來,一石二鳥,同時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是說,他不敢給我下套從而利用我,只是借我的力而已?”卡卡西神色一凜,表情肅然。

“這也是我托付你的原因。”

“……”卡卡西低頭思忖一會兒,繼續道,“我會救你。”

“哈哈哈……”義道的笑很凄然,聲音不大,“不必費心,我自知活不了多久了。”

“為什麽這麽說?”卡卡西不覺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如果他要殺我,那麽他一定要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我必須死他才會罷休,我不能牽扯更多的人。”

“可是……”

“将你的力氣留在有用的地方吧。難道還要我提醒你不要意氣用事嗎?你我都清楚,此刻必須要有所棄,才能有所得。”義道很決絕地打斷了卡卡西的話,“這幾天,我要去做完最後幾件事。你監視我的時候,不要做得太過,以免引起戶田佐和的懷疑。”

最後的幾件事,也是為了自己吧?卡卡西心裏有些酸澀。

“那你多加小心。”

“如果進行順利,也許就能阻止他了……”義道喃喃道,“你要注意火狐,他很可能是某一方的眼線。”

“他三番五次地來試探,我心裏有數。”話雖如此,但直到現在卡卡西也不知道該将此人歸為哪一陣營。

“這幾天我會從他下手……”

“你是說……”卡卡西聽出了義道的弦外之音,不由驚訝。義道想利用火狐這個人把背後的貓膩如數揪出來。

“他是一個突破口。”義道顯得很篤定。

卡卡西點頭表示贊同。如果從火狐入手,說不定能一舉探得戶田佐和的真實意圖。

“聽說你們那兒有一個叫慰靈碑的東西,是嗎?”沉默一會兒,義道突然開口說道。

“是的。”

“真是無上的榮耀。”斟滿最後一杯酒,義道若有所思地盯着空空如也的酒壺。

如果砂隐村有慰靈碑,自己死後是絕無可能被刻上去的。為了這個村子,自己可謂是傾其所有,不過是走偏了一步,便一錯再錯,助纣為虐,造成了現在不可挽回的局面。當年生死契闊,與子成說的兄弟情誼何在?什麽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如今看來都成了笑話。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只有永無休止的利益争鬥,回眼望去,最悲哀的,原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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