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幾經輾轉,歷時近二十個小時,飛機終于在朱巴國際機場平穩降落。

朱巴,作為南蘇丹自治政府所在地,成為世界上最年輕的首都,也是倍受外界矚目的一個城市。

因為前段時間戰亂的影響,飛機上下來的乘客并不多,只有稀稀兩兩的七八個人。

在來朱巴之前,蘇朵朵曾在網上搜索過與這裏相關的信息。

例如,它的語言,它的宗教信仰,它的飲食習慣……

她也聽同事提及過,朱巴,與其他國家的首都不一樣。

除了年輕以外,這裏格外的落後。

“怎樣的落後?該不會跟郊區一樣吧?”

蘇朵朵記得自己當時這樣問道。

“到那兒以後,你自己看吧!”

同事的語氣有些怪怪的。

此刻,蘇朵朵從飛機舷梯上走下,看着面前的一切,才終于真切地體會到同事當時那種古怪的神色。

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是那麽的荒涼,原始。

跟朱巴比起來,被人們視為鳥不拉屎的朱日和,則可以稱得上是“人間天堂”了。

朱巴國際機場。

可實際停降的卻只有周邊幾個非洲國家的寥寥幾趟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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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機場幾乎沒有一處柏油馬路,偶有飛機起飛、降落,就激起一陣塵土飛揚。

林舒雅摘掉墨鏡,環視着四周荒涼凄蕪的一切,眸中原本殘存的一絲期待和希冀瞬間被擊散,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這裏……就是朱巴?會不會是弄錯了?或者是中途轉機?”

她有些不敢……或者說是不願意相信,在未來的幾個月的時間裏,她會在這樣一個落後到如同原始部落的地方度過。

陳子翔也是第一次來到朱巴,對于眼前所見到的一切,他也覺得過于蕭條了。

“沒有錯,這裏就是朱巴。”

許久之後,他緩緩開口,徹底打碎了林舒雅僅存的一絲幻想。

不遠處,停着兩輛猛士越野車。

車窗緊閉,猶如兩頭蓄勢待發的獵豹一般。

車門被推開,有三人從車裏走出,朝着蘇朵朵他們走來。

他們身上穿着厚厚的防彈衣,步伐矯健,身姿挺拔。

尤其中間為首的那人,更是帶着幾分淩冽剛毅。

三人在蘇朵朵他們面前停下,行了一個軍禮。

“我們是中國駐南蘇丹維和步兵營戰士,受命迎接三位記者。”

為首的那人開口說道,聲音沉緩粗砺。

“多謝。”

陳子翔點頭道謝。

“丁團長,許久不見,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林舒雅在看到丁梓鈞的那一瞬,将之前的抱怨跟郁悶壓下,狀似無意地瞥了蘇朵朵一眼,随即笑着跟丁梓鈞打着招呼。

“林記者。”

丁梓鈞微微颔首,神色平淡,沒有絲毫的驚訝,看上去格外的平靜。

“蘇記者?”

突然,跟在丁梓鈞身後的李國棟驚呼出聲,大步走到蘇朵朵面前,臉上帶着久別重逢後的激動與喜悅。

丁梓鈞并不知道這次派來前線報道的記者名單,也沒有注意到一直掩在陳子翔身後的蘇朵朵。

當他赫然聽到李國棟的呼聲,目光下意識裏越過陳子翔,看向他的身後。

他的神情依舊平淡,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可那雙幽深到極點的眼睛,漣漪暗動,一圈一圈暈染開來,仿佛無底的黑洞一般,沒人知道裏面蘊藏着的究竟是什麽。

蘇朵朵知道,既然她已經來到了這裏,終有一天會跟丁梓鈞相逢。

她卻沒想到,他們的重逢會來得這麽的早,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蘇朵朵把目光從丁梓鈞身上收回來,看向一臉興奮的李國棟,唇角勾起一絲笑容。

“小李同志,好久不見啊!你腿上的傷都好了嗎?”

李國棟沒想到她還記得那點兒小傷,心頭掠過一絲暖意。

“好了,早就好了。”

他這般說着,然後在衆人面前踢了幾個正步。

“你看,好得不能再好了。”

蘇朵朵笑着颔首。

李國棟突然想起什麽,不解地開口問道。

“蘇記者,你不是應該在a市嗎?怎麽又來這裏了?”

“喏!”

蘇朵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揚了揚胸前挂着的照相機。

“哦。”

李國棟點點頭,表示明了。

他見蘇朵朵兩手都提着旅行包,趕緊接了過來。

“來,我幫你提。”

李國棟跟另一名士兵把三人的行李接過來,大步朝着越野車走去。

陳子翔跟林舒雅跟在他們身後。

丁梓鈞平時的步子邁得很大,走得也很快。只是此時,他卻很奇怪地落在了後面。

步子慢悠悠的,仿佛在等待着什麽。

“丁團長。”

蘇朵朵快走兩步,跟男人并肩而行。

對方的步子平緩,她跟得并不吃力。

丁梓鈞聞聲,側首看她。

他明明沒有開口說話,可是蘇朵朵卻從他那雙眼睛裏讀出了愠怒。

只是一瞬間,他眸中的怒火霎時消退,讓蘇朵朵以為剛才只是自己的錯覺。

男人收回視線,正視前方,當女孩兒不存在一樣。

腳下邁動的步幅與頻率不自覺增大。

蘇朵朵有些不明所以,見自己被男人甩在身後,如水杏眸轉動了一下,面露狡黠。

突然,她腳下一絆,身子“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

“哎呀!”

丁梓鈞聽到身後突然傳來的嬌呼聲,大腦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率先做出反應,迅速轉身,大手一撈,及時将女孩兒摟進懷裏,避免了她與灼燙的塵沙來個親密接觸。

不知何時,蘇朵朵的雙手纏繞在男人頸後。

親密,暧昧。

“丁團長,多謝你出手相救啊。”

她的身體跟男人的緊密挨在一起,不留絲毫的縫隙。

丁梓鈞的身體繃得緊緊的,就像一塊堅硬的鋼鐵一般。

他垂眸看着她。

女孩兒的眼睛裏沒有驚慌,沒有害怕。

有的只是如水般的平靜,隐隐夾雜着一絲促狹笑意。

“放手。”

丁梓鈞抿了抿唇,沉沉開口。

女孩兒發間陣陣清香飄進他的鼻中,讓他感覺周圍的空氣似乎更加燥熱了。

蘇朵朵聞言,眼睛眨了眨,然後從容地松開交纏的手腕,面上看不出絲毫的羞赧與尴尬。

丁梓鈞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轉身,朝着越野車大步走去。

“沒想到,她跟丁團長的關系已經熟到這種程度了。”

不遠處,林舒雅将兩人之間的舉動全都看在眼中,她不動聲色地斜睨了陳子翔一眼,然後佯裝不經意地開口說道。

陳子翔聞言,微微一怔。

他收回視線,掃了林舒雅一眼,随即坐上其中一輛越野車。

林舒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眼神裏帶着一絲受傷的痕跡。

她轉首,看着跟在男人身後的蘇朵朵,唇角扯起一絲莫名笑意。

一行六個人,兩輛越野車。

陳子翔、林舒雅和其中一名士兵坐在後面那輛車上。

蘇朵朵、丁梓鈞和李國棟坐在前邊的車上。

猛士車一路疾馳,帶起一陣塵土飛揚。

視線所觸及的地方,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荒漠,偶爾可以看到幾座茅草房。

“你跟那個丁團長認識?”

一直沉默不語的陳子翔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林舒雅嘴角動了動,似笑非笑。

她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他真正想關心的人是她。

“是啊!”

林舒雅纖眉微挑,淡淡地回道。

然後,便沒有了下文。

她知道陳子翔真正想問的是蘇朵朵和丁梓鈞的關系,她卻不想就這麽輕易地告訴他。

“朵朵……也認識他?”

陳子翔有些遲疑地開口。

剛才蘇朵朵跟丁梓鈞“親密相擁”的場景他并沒有錯過。

蘇朵朵雖然平日裏性子溫和謙遜,但他知道,她的戒備心其實很強。

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她對誰露出那種親昵暧昧的舉動,尤其對方還是一個男人。

“認識。”

林舒雅側首看着陳子翔,繼續開口。

“我們在朱日和采訪的時候,她跟那位團長的關系可是不一般啊!”

聽到林舒雅的話,陳子翔的眸光沉了沉,然後不再開口,看向窗外。

跟這輛車的沉悶壓抑比起來,前面那輛車裏的氣氛明顯高漲熱鬧了許多。

“……哎,蘇記者,你是不知道,那時的情況是多麽的危險!幸好我們團長……哦,不對,是我們丁副營長當機立斷,才讓我們虎口脫險。”

李國棟噼裏啪啦地跟蘇朵朵述說着這兩個月來驚心動魄的見聞和經歷。

蘇朵朵看着正在開車的男人,他的車技一如既往的精準平穩。

原來,他現在不是團長,而是副營長了。

丁梓鈞覺察到身後有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灼熱,專注。

他從後視鏡裏看去,恰好跟女孩兒的目光碰撞交織在一起。

他愣了一下,然後不着痕跡地移開視線。

“我現在才知道,跟軍演相比,真正的戰争是完全不一樣的。在軍演中‘犧牲’了,頂多意味着被淘汰掉;在軍演中戰敗了,還會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可是,在這裏,如果被炮/彈擊中,那麽,只會有兩個結果。不是受傷,就是死亡。”

李國棟繼續說道。

跟剛才的輕快比起來,這個原本不識愁滋味的大男孩兒染上了一絲憂傷。

“你們通訊社也真是的!這麽危險的地方,怎麽派女生過來?那些大老爺們兒反倒縮在後面?”

過了片刻,又為蘇朵朵抱不平。

蘇朵朵淺淺一笑,主動開口解釋。

“是我主動申請的。”

“诶?”

李國棟先是驚訝,等驚訝過後,看向蘇朵朵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崇拜跟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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