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此生無緣

那段視頻很快就被技術部門強行撤下,并且老板親自下令禁止流傳出去。以日世裏所在的辦公室為中心,她的身份很快就人盡皆知。

養女、小三、私生女……種種猜測接踵而至,明裏暗裏議論紛紛。

雖然直觀結果是依舊沒有人招惹她,但現如今任誰心頭都會帶了一份輕蔑。

日世裏被日漸猖獗的流言和心魔折騰得身心俱疲。

浦原勝一的事木已成舟,如今已不可能再有改變。可就算她心腸再冷硬,那天父親的話也像利刃一般深深刺了進去。

恐怕在那些同事眼裏,她就是一個身份卑微、忘恩負義的賤女人。

心情郁郁之時,她接到了孝宏的電話。

“日世裏,你明天有空嗎?”

孝宏的語氣一如往常,似乎已經忘記了在伊豆發生過的一切。

她頓了頓。

有很多話想和孝宏說,她也一直在等他來要那天的解釋。可是事情已經過去半個多月,兩人只是通過郵件聊了幾次日常,并未觸及那個秘密。

日世裏捏了捏鼻梁,向後放松靠在了椅背上:“……有啊,你要來東京麽?”

“嗯,健身房開業了,我過去看一眼。順便,我姐這周末要帶她老公回家吃飯——因為暫時不能辦婚禮,這頓就當做家宴把禮數走完。我想怎麽也得買一件新衣服,所以想讓你幫我挑挑。”

原來,折三井已經結婚了啊。

她的動作真是快,一年前還在到處相親,一年後居然已經找了個神秘的男人成家立業……

反觀自己,一年前在為了個虛無缥缈的目标舍生忘死,一年後在工作生活中腹背受敵。

真是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啊。

答應了孝宏之後,她挂斷了電話。

馬上要去直播,得趕緊調整好情緒。

第二天見到孝宏之時她本人還是有些膽怯的。

——買衣服是借口,想見面詢問才是真的吧。

可是孝宏還是那一副樂天派的模樣,兩人一見面他就勾住了她的肩膀,順便把她的帽檐壓得更低,嘴裏喋喋不休:“我給你和我姐都辦了一張高級VIP健身卡,你平時沒工作的時候就去練練,強身健體……不用非得練成我這樣,起碼別風一吹就倒了……”

竟像是一點隔閡都沒有。

日世裏心裏泛起感激。

這便是孝宏啊,永遠能看懂她的情緒,不直視她的難堪……這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姐那個人真是離譜,胡鬧相了好幾年的親,把我媽的人脈都用盡了也沒找到一個合适的。最後居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初戀,短短幾個月就又把她給拿下了……”

初戀?一個女孩子心中很美好的詞彙。

折三井得多幸運才能有這樣的經歷。

日世裏感慨:“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這麽神秘啊,連婚禮都不能辦。”

“豈止是婚禮。他們倆其實已經交了結婚申請表了,可我姐連名字都沒改,一直用本名工作——這居然還是經過某些部門批準的!你自己想想吧,這個男人的身份。過多的我也不能說,反正,很厲害。”

在日世裏心裏,折三井本人就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了,記憶力十分出色、名牌大學畢業後進入警校、通過國家公務員甲種考試成為職業組警察、在警視廳屢立奇功、年僅28歲就升上警視……這樣一個仿佛開挂的人,她老公比她還厲害?

無法想象的家庭。

……

“——喏,孝宏,我覺得你可以試試這套。”

兩人進了杯戶百貨商場,找了一家看上去和孝宏風格很搭的男裝店便挑了起來。

雖然肌肉誇張,但是不妨礙孝宏是個帥氣的人,畢竟人家家庭遺傳好,穿上休閑西裝立刻從運動青年變成了成功人士。

“是不是有點緊?”日世裏幫他整理襯衫的領口,抱怨道,“……你身上的肌肉可真是多餘。”

“……你好好說話,我又沒吃你家肉,長得好礙着你了?”

一旁的導購小姐很明顯把他們兩個認成了拌嘴的情侶,抿嘴一笑:“嘛,這位先生雖然身體健壯一些,但這身衣服穿起來真的很好看的,這位小姐明顯是口是心非嘛。”

“……”日世裏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只不過帽檐擋住了。

不,她是真的那麽認為的。

肌肉這種東西,适量就好。一個亞洲人,還是不要太過于追求歐美人的雄偉……像赤井秀一那樣的身材,穿上衣服還好,脫了衣服她也覺得有些過。

硌的她疼。

……

好端端的,怎麽想起他來了?

一定是因為那天又滾了一次床單,導致現在提起男性身材眼前就浮現那個人的身體。

甩了甩頭,日世裏重新注視起孝宏。

他正對着鏡子理自己的頭發,順便左看右看身上的這身衣服。

和大學階段相比,孝宏除了肌肉之外沒有什麽變化,到了25歲這個年紀性格也依舊皮得像個少年。

再加上那一口大阪腔。

日世裏在他身後一步對着鏡子裏的他忽發感慨:“你可真帥啊,孝宏。”

“現在才發現?”孝宏毫不謙虛,“發現我帥,你準備怎麽辦?”

“你娶我好不好?”

……

孝宏正在擺弄領口的手一頓。

旁邊的導購小姐也滿臉驚訝,嘴巴長成了“o”形。

他回過頭和她面對面,日世裏正彎着眼角,笑得認真而懇切。

沒有半點戲弄的表情。

放下手,他張了張口剛要說話,卻忽然被一個女聲打斷——

“直接說‘好’啊!”

日世裏一怔,回頭循聲望去,見到這家店門口站着兩個人,俊男靓女,男士是亞洲人的長相,女士卻明顯是外國人。

……

朱蒂和沖矢昴。

這兩個人,又在一起逛街了。

日世裏斂下眸光,收起了心裏翻湧的心思。

另一邊,孝宏雖然不認識朱蒂,但是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男人——那個自稱是日世裏男朋友的眯眯眼。可是他今天居然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看日世裏的表情也并不意外。

他目光一沉,剛要開口質問,就感覺日世裏抓住了他的手臂,緊緊攥了攥。

——別說話。

她在告訴他。

孝宏疑窦叢生,卻還是按照她的要求照做,別開了目光。

“Hey年輕人,女士都向你開口了,你趕緊答應啊!”

朱蒂已經走了進來,竟是在場四人中唯一的一個滿面春光的人。

“朱蒂。”日世裏已經控制好了表情,擡起頭露出帽檐下的一雙眼,語氣中也帶有意外的驚喜,“你怎麽在這?”

她已經越來越擅長應對這種突發情況了,演技在實戰中不斷進階。

“嘛~我也是碰巧和朋友來這邊逛街,在外面聽到了你的聲音,開始還不敢相信,但沖矢君說是你沒錯,就走了過來,沒想到就正好看到了剛剛那一幕哦~”朱蒂語氣中帶着揶揄,一邊瞥孝宏,“怎麽樣,這就是你——那個同學?”

她的後幾個字加了重音,任誰都能聽出實際的意思。

“我是折三井孝宏,日世……她的大學同學。”孝宏率先做了自我介紹,并解釋了今天的原因,“我有一個親戚要結婚了,為了參加婚宴特意讓她幫我挑選衣服。”

朱蒂有些意外:“折三井?你就是警視廳折三井警部的弟弟嗎?……現在應該是折三井警視了,之前有幾個案子與她有過接觸,是十分敬業的警察呢。——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朱蒂·斯泰琳,是……她的好朋友。”

因為公衆場合的原因,幾個人都避開了日世裏的名字。

孝宏有些詫異,不知道日世裏從哪裏認識的美國朋友,而且這個叫朱蒂的人身旁跟着的還是那個沖矢昴……他不動聲色地把目光轉移到那個人身上,“那這位先生是……?”

“我是沖矢昴。”

赤井只是淡淡回複了自己的名字,從進門開始他的情緒就很低靡,現在更是半點不想和這個叫孝宏的人談話。

他悄悄瞥向日世裏,發現她一直看着朱蒂,手上卻一直拉着折三井孝宏的一條手臂……從眼角暴露出的情緒完全看不出表情有任何異樣。

他在心裏暗自冷哼了一聲。

“沖矢君是我的好朋友,今天一起出來逛街的。……嘛,不過他們兩個也認識哦,沖矢君是她的粉絲呢。”

朱蒂還是自然而然承擔起了幫赤井秀一的臭脾氣善後的責任。

孝宏噢了一聲,又抿唇發出了介于“嗯”和“哼”之間的一個語氣詞。

——他馬上就要忍不住了,要不是日世裏一直拉着他、手上用的力道還很大,他早就爆發了。

“朱蒂,你最近看起來臉色很不錯呢……是不是發生了很多好事心情很好啊?”

日世裏感覺到孝宏的情緒,為了不讓他暴露只好硬生生揚起笑容轉移了話題。

朱蒂的臉似乎紅了紅,放低了聲音:“沒有吧……最近也挺平常的,工作和生活都是。也許是我從之前的情緒裏走出來了吧,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她的潛臺詞是關于赤井秀一死亡那件事。

至今她都不知道日世裏早就清楚了那個人的假死,并且是在場知道故事最多的人之一。

日世裏卻是抿嘴一笑。

是走出來了,還是重新開始了呢?

她不敢看向旁邊從頭到尾默不作聲的男人,也很感激他沒有開口說話。即便自己演技再好,被朱蒂這一番刺激也讓她心頭感到鈍痛。

這個男人,曾經以歉疚之名來到她身邊一直保護她,後來又是她親手把他推走。

此時他終于和自己一生最喜歡的女人在一起……不管以那種形式,她都應該祝福他們,不是嗎?

“那,等你們兩個有好消息的時候,一定要記得通知我哦。”日世裏彎起眼角第一次看向了身邊的男人,“——沖矢先生。”

赤井眉頭一皺,最終還是沒有給任何回應。

……

送走朱蒂二人,孝宏又沉默地刷卡買下了剛剛的那套衣服,領着日世裏走出這家店。

到了休息區之後他去點了兩杯飲料,回來在她對面坐下,平淡開口:

“——說吧,怎麽回事。”

日世裏拉下口罩吸了一口百香果,三言兩語回答地雲淡風輕:“不是很明顯嗎?我喜歡上了我閨蜜喜歡的人,他們兩個很久之前就在一起過。而我在明知如此的情況下還是當了一段時間的第三者,就像我媽一樣。”

……

孝宏不知道自己當年在美國的事,他也沒必要知道。事到如今再糾結那段往事已無任何意義,按照孝宏的脾氣說不定還回去揍赤井一頓……當然,未必揍得過,那身肌肉是中看不中用。

而且,孝宏不欠她的,她也不希望再有多一個人因為“愧疚”“憐惜”這種情緒留在她身邊。

“就這麽簡單?你別就說你自己,他呢?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哪有全讓女人背鍋的道理?”孝宏一下子抓住了重點,日世裏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會倒貼的人,再加上他媽和浦原那一段,她應當是最恨這種關系的。

“他的确有問題——但主要責任還是在我。”日世裏放低了聲音,“是我習慣了他的保護,一有問題就會向他求助,他礙于之前某件事對我有愧不能拒絕……這樣一來二去才會讓我們兩個糾纏不清,越陷越深。”

孝宏捋清了事實,舒了口氣:“——所以,他喜歡上你了?”

……

日世裏吸吮的動作一停。

不會的。

赤井不會喜歡她的。

“他喜歡的是朱蒂。”像是在說服孝宏,又像是在告誡自己,“……從頭到尾都是。”

她想,兩個人,從相遇那時無緣,此生便無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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