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後續·三」送你離開

日世裏來東京時告訴了朱蒂,卻因為對方一直在忙無暇見面。她自然也不勉強,只是在任務臨近結束幾天接到了朱蒂的電話。

“——日世裏,你還在東京嗎?”

“是,怎麽了?”

“你現在有空嗎?可不可以幫我去接一個人——我現在實在拖不開身,不然也不會麻煩到你。”

日世裏沒做他想,只覺最近FBI果然是要有大任務:“可以啊,是誰?3”

“我一個同事。他和朋友開車出去喝了酒,現在回不來。”

“嗯,在哪裏?”

“東名山。”

打車到了目的地,日世裏卻停在了下車處,望着觀景臺處停着的那輛雪佛蘭,一時間沒有任何動作。

車前蓋上坐着一個人,背對着自己,面朝山下抽煙。

那個背影十分熟悉,身材和過去一般無二。

日世裏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朱蒂讓自己來接的人會是赤井秀一。

她潛意識裏認為,朱蒂既然忙得不行,那赤井這樣的人物肯定更加不會清閑,和朋友出來開車喝酒這種事……怎麽會是他。

赤井秀一聽到了身後出租車的聲音,沒有立時回頭。他叫了卡梅隆過來,對方的車技他也放心。

可是久久沒有人走過來,他這才看了過去。

目光一觸及到站在馬路邊的人,綠色的瞳孔一縮。

他跳下了車前蓋,随手撚熄了煙:“怎麽是你?”

“朱蒂給我打電話,說他一個同事喝多了,但她脫不開身,讓我幫忙來開車。”日世裏走了過來,随手拿起車蓋上放着的易拉罐往裏瞧了一眼,堆滿了煙蒂。

赤井一聽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一面對朱蒂的自作主張無可奈何,一面拿過了她手裏的易拉罐,丢進垃圾袋。

罪證被拿走,日世裏環抱雙臂,提起嘴角:“——又抽了不少啊,不怕得肺病死掉嗎?”

“嘛,反正也要結束任務了。至于以後,沒什麽太大關系。”

話裏話外,大有孑然一身無所牽挂的意思。

她不準備接這個茬,轉而看向了他的車走了幾步:“FBI工資看起來真的是很高——你的車居然一輛接一輛地換。”

曾經的雪佛蘭葬身大火,他作為沖矢昴買了一輛斯巴魯,現如今卻又換了一輛新的雪佛蘭。

“念舊。”他只簡單地回答了這兩個字。

日世裏坐進車裏系好安全帶,覺得這種感覺很陌生。第一次坐他的車,卻讓他坐在副駕駛。

“說起來,你到底和誰喝的酒?”雖然現場已經被收拾地幹幹淨淨,但赤井抽了那麽多煙也沒壓住酒味。

“Bourbon。”

“欸?安室先生?”日世裏正在熟悉車內的按鍵,一愣,“……他不是,組織的人嗎?”

“本質上,他和我一樣,都是想要把那群人啃食殆盡的狼。”

“……”

還是一如既往,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

轉而仔細思索了一下,她恍然:“原來如此……不過說起來還真是奇怪,我認識的組織成員,一個一個最後都變成了卧底。……安室先生應該已經是少有的堅持到最後的卧底了吧?”

既然赤井已經大喇喇以自己曾經的裝扮進進出出,那水無憐奈的身份必然就已經洩露了。

“嗯。雖然不願承認,但在最後的作戰中,他會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赤井似乎有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

日世裏聞言哇了一聲,啧啧贊道:“不愧是安室先生。”

早就覺得,這個人相當不錯了。

……

赤井的動作停住,不着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眼,觀察到對方毫不掩飾寫在臉上的敬佩之後,他忍不住開口:“——別妄想了,他已經結婚了。”

“……”日世裏一呆,下一秒不敢置信地驚嘆,“卧底之中都敢結婚?好膽量!”

“嗯,其實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相比之下,我覺得更有膽量的應該是他夫人。”赤井忽然一頓,“——說起來,你也認識他夫人。”

“我認識?”她仔細想了想自己曾經在東京認識的人,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忍不住好奇,“是誰是誰?”

居然能搞定安室先生這樣的大帥哥!

“警視廳搜查二課,折三井警視。在你到達的十分鐘之前,她剛剛親自來把Bourbon接走,順便還在我面前秀了一把。”

仔細想想真是可恨。

原本就讨厭那個家夥,現在他更是恨得牙癢癢。

“炫耀什麽?”

聽到折三井的名字她确實是驚詫。

可是把前因後果串聯到一起想想,她居然覺得這是最合理的真相了,不由得恍然長嘆一聲。

原來安室透就是那個比折三井還要優秀的男人,自己當初真是錯過了一個最佳潛力股。

聽到她的随口一問,赤井挑了挑眉:“你說能炫耀什麽?”

“……”

剛剛沒過大腦,此時自然明白了。

沒有再接話。

日世裏走東名山這樣的連續彎路開得很慢,小心謹慎,過了一個急轉彎才緩緩開口:

“赤井,你今年年紀不小了吧?”

對方嗯了一聲。

曾經總戲稱他叔叔,幾年過去,現如今他的精神狀态才滄桑得當真稱得上“大叔”二字。

“你沒再找個女朋友?”

他把玩着手機,“以我工作的性質,再加上我糟糕的私生活……沒有小姑娘再那麽容易被我騙了。”

這句話說得半真誠半自嘲,眼神瞧着窗外的路燈盞盞點亮。

日世裏卻吐槽:“我說你這個歲數就別再妄想找小姑娘了。去找個同齡人,說不定能理解你。——正好,朱蒂還單身,你考慮一下。”

只這一句話,又把天給聊死了。

赤井只是不明意味地勾了勾唇角。

……

車開下山,天已經全黑下來,赤井忽然開口:“日世裏,你以後還會回東京嗎?”

剛剛說的那句話他沒有回複,後面卻接上了這樣一句。日世裏不想去思考這其中的含義,淡淡回複:“應該不會了吧。我現在的工作和生活都在大阪,東京對我來說沒什麽意義。”

赤井聞言也只是嗯了一聲,轉而繼續看向窗外。

她明明知道他在問什麽,卻故意避重就輕。

窗外夜景一路後退,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

車子緩緩停到了他家樓下時,日世裏似乎有些失神,沒有立刻熄火。

赤井說:“不管你信不信,也許是我年紀真的已經到了……總之,日世裏,我真的是個念舊的人。”

若她的确不想聽他開口說真心話,他便只能用這樣隐晦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

三年過去,縱有萬般思緒想表達,他卻不能再逼她,也不敢再逼她。

熄了火,日世裏松開安全帶下車。在兩聲車門響之後她才對他開口:“既然如此,那就珍惜眼前人。任務結束就趕緊回美國去——別再胡鬧了。”

最後一句,她終究是軟下了語氣。

別再胡鬧了,赤井秀一。

去走你該走的路。

把人送到,日世裏轉身要離開。

忽然被身後幾步走過來的人拉住了手臂。

……

最終,他又默默松開。弓着後背,從背後看去竟有幾分頹唐。

“……我送你去打車。”

他總是比別人晚一步走出一個夢魇。

當年為了宮野明美的事,他遲遲對朱蒂沒有回應;後來日世裏出現,他雖然做出了選擇卻從沒百分百投入;最後日世裏也離開,他卻久久走不出。

大概是這輩子虧心事做的太多,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日世裏在結束任務後,獨自回到了大阪。沒和任何人提前打招呼,只在下了新幹線之後才給朱蒂發了個郵件。

離開時如何,現在依舊如何。什麽也沒帶去,什麽也沒帶回。

東京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水波紋層層展開,在餘波中慢慢平靜。

她長籲一口氣,清醒吧,這才是今後的人生。

原本以她這樣的身份,是不可能得知半點那場大戰的消息的。

可是有孝弘在,他姐姐身為家屬牽扯其中,他提前兩天就開始緊張。最後一晚幹脆跑來日世裏家跟她一起守着電視電腦等哪一家反應快的媒體播報新聞。

日世裏看着一個體型誇張的肌肉男在自己家沙發上端坐,一動不動地盯着電視機,那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實在很搞笑。

“……我說,你姐姐不是三歲小孩,又不直接參戰,用得着這麽緊張麽?”

“我是怕我姐守寡。”

“……你不是一直挺不喜歡安室先生的麽。再說他真的很強,不會有事的。”

然而無論日世裏怎麽說,孝弘的姿态都沒改變半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其實她心裏也很緊張,畢竟這場大戰期待已久,又有好幾個重要的人都參與其中,多年夙願能不能實現,全看今晚。

當網上開始出來陸續消息,兩人分用兩臺電腦找現場資源。

“——哦哦哦!剛剛那個是不是我姐!”

忽然,電視的直播畫面上閃過一個人影,似乎的确是一臉嚴肅的折三井。

但兩人誰也沒看清,此時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不行我得去網上多找找別的新聞片段……”孝弘飛快地敲起了鍵盤,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什麽,瞥了瞥身旁的人,“哎,要不要我幫你找找赤井秀一的part?”

……

日世裏手指一停,回頭便看到了對方戲谑的笑。她翻了個白眼:“你有病啊。”

孝弘啧啧搖頭,“誰讓你上次去東京還要跑去和他見面……三年沒見是不是一下子幹柴烈火,舊情複燃了?……他居然還告訴了你安室的身份。”

“都說了是巧合了,哪那麽多後續,你腦洞真大。”日世裏淡淡道,“我要是能跟他舊情複燃,還會回大阪?在東京我可是連房租都不用掏的人。”

“你可歇了吧。你得罪了日賣,任憑你名氣再大,東京還有哪個媒體敢要你?”孝弘說話也不顧忌,斜着眼悠悠道,“只怕是你自己不敢承認吧,就算心裏有一點點小火苗要複燃,你也會逼自己掐滅。”

日世裏冷冷掃過去:“看你的新聞,少廢話。”

一副很了解她的樣子,讓人火大。

……

心驚膽戰了一夜,終于在天亮前收到了折三井報平安的電話。

安室透受了重傷,但目前暫無生命危險。

姐姐只簡略地傳達了一個消息:該抓的人抓得差不多,加上屍體一個都沒漏網。

日世裏站在窗前擡頭望去,今夜沒有星星,只有城市的燈光閃閃爍爍。

多年等來的這個結果,心裏覺得有些空。

閉上眼,她對所有在這個過程中前赴後繼、不畏生死的人們道了一句無聲的感謝。

……

這幾天電視臺斷斷續續全都在報到那件大事,翻來覆去。日世裏把所有細節看了個遍,覺得這件事真正算是有了個結局。

休了個周末,她和孝弘去往東京的警察醫院探望折三井夫婦。

日世裏每次進醫院都能遇到熟人,而且還都是同一人。

她正和孝弘說笑着,迎面便從樓梯口出來一個身影。

這次大戰中似乎他沒有承擔往日那般重要的狙擊手位置,新聞裏許多一閃而過的鏡頭都是他在拿着對講機發號施令。

三年過去,他身上終究有太多她不知道的變化。

三個人碰面都停下了腳步,一時間卻誰都沒有說話。

赤井看着兩人嬉笑打鬧着過來,在對視之後日世裏漸漸收起了剛剛的笑意,像是對陌生人一樣挂起了拘謹。

忽然間,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打招呼。

……

孝弘率先轉過身,把日世裏手裏捧着的鮮花抱過,笑着輕聲說:“去跟他聊聊吧。”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語言,甚至像是勸告一般,推了推她。

“……”日世裏翻了個白眼。

多不放心自己一樣,難道她如今還會像個孩子一樣對人亂發脾氣嗎?之前又不是沒和赤井見過,兩人聊得……還算開心。

只是終究還是有些不自在的。

她抿了抿嘴唇。

孝弘離開後,兩人邁開步,肩并肩往醫院外面走去。

“來探望安室先生嗎?”

因為赤井一直不開口,日世裏只得主動提起話題。

好像對方比自己還不自在,只從喉嚨裏發出了一個低音,沒多做解釋,弄得她有些尴尬。

“……那倒是有意思。折三井說他們一家都很讨厭你,難為你還進得來警察醫院。”日世裏笑了笑,不愧是FBI的王牌。

他終于淡淡出聲:“我沒進去。到門口想了想,可能還是不和他見面比較好——畢竟以前的誤會太深了,就算那個人不是我殺的……我也終究脫不了幹系。”

做得出來的事,他向來承擔得了後果。

這句話他沒有說謊。

誤會太深,不宜再見……

日世裏笑着眨眨眼:“你這話說的——還有什麽人能比我們兩個之間誤會更深嗎?”

這句話此時說出來都能帶上玩笑的意味。

“我想,我們之間沒有誤會。”赤井一直目視前方,此時才把眸光轉過,“或者說,不能稱之為誤會。”

……

日世裏想了想,也對。

兩人之間該解釋的早就解釋清了,再無誤會可言。

赤井原本就不是個話多的人,今日更顯沉默。他每一步都邁得穩健,卻依舊在刻意放小距離等她。

并肩無言了半晌,日世裏終究是長嘆了口氣:“赤井,你想問什麽就問吧,總這樣沉默我估計陪你走不到大門我就受不了了……不過我其實也可以直接告訴你最在意的那個問題——我和孝弘沒在一起。”

從三人對視那時開始,她就能感覺到赤井并不很愉快,甚至他都選擇不看她的眼睛,來隐藏自己的情緒。

只是她了解他。若說她看不出他有恙,那只能說是她裝作看不出。

……

只這一句話,赤井身上的氣息便有所緩和。雖然依舊沒有開口,卻不再散發出生人勿進的冷淡氣息了。

日世裏問:“要回美國了嗎?”

任務結束,他也該走了。畢竟,他是美國人。他的工作、生活都在那裏。

“嗯,後天。”

回答依舊很簡短。

此時兩人終于走到醫院大門口,日世裏停下腳步,面向他。

赤井秀一其實沒什麽變化。

那張臉和三年前一模一樣,可能是平日表情過少,臉上連一絲皺紋都沒添。只那雙眼眸的光卻比以前淡了許多,此時竟連原本最矚目的淩厲都沒有了。就像是功成之後即将隐居的将軍,銳利褪盡,只剩滄桑與平和。

日世裏深吸了一口氣:“那就祝你——”

她心裏想了許多祝願的話,希望他能諸事順心,幸福後半生……

只是被他平淡的語氣打斷:

“來送我吧。”

她一愣。

“後天,來機場。”赤井擡起眼看了看天空,“可能,那真的是我們最後一面了,日世裏。”

用他的聲音喊出的“日世裏”三個音節像是一根細針,快速地刺了她的心口一下。已經被遺忘的種種情緒和經歷頃刻之間排山倒海般襲來,令她慌亂地低頭閉上了眼。

赤井想,無論再怎麽堅持,三年過去依舊沒有改變任何結果。現如今一切都已經結束,日後便是天高任鳥飛的生活。

明明是早就注定了的事,在他說出口那一剎那日世裏還是覺得心頭一堵,泛濫出各種各樣難以分辨的複雜情緒。

她別過頭,不想去送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着不想去機場見那儀式感繁重的“最後一面”。

“……赤井,我們兩個之間的最後一面,在三年前就結束了。現在的所有,不過都是人生的贈品。做人不要太貪心。”

“既然人生已經贈了我這麽多,那便不多這一次。”赤井依舊堅持,聲音帶笑,“日世裏,你真的确定,最後一面都不見了嗎?”

心漏跳了一拍,她驀地睜大了瞳孔。

……

最終,日世裏低下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寫小論文,感覺所有腦細胞都要榨幹。所以寫這些輕松小言情會讓自己放松……

(只希望導師放過我不要覺得我的成果很牛逼EI配不上……不想再重寫英文的……不想發SCI……)

我和日世裏一樣,鹹魚本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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