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5-終
25.
窮奇小崽崽和少年晏止大眼瞪小眼無言以對了半晌,最終還是少年肚子裏咕咕一溜兒聲音打破了寂靜。
小晏止抿了抿唇,不自在地将小崽崽小心地放在地上,視線往邊上一移,看見了他原本想要打下來的幾枚小果子。
小崽崽搖着尾巴,蹲在一旁,歪着腦袋看他吃果子,圓溜溜的眼睛裏充滿好奇。
這果子超級酸的鴨,它平時都不吃的,這個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為什麽還能一口氣吃三個哇!
小晏止其實剛咬一口果子就被酸得一個激靈,差點兒要吐出來了,可他想到饑餓的肚子,不知什麽時候就要來的雷劫,咬了咬牙,還是把果子都吃光了。
還是很餓。
酸果子越吃越餓。
他咬了咬牙,正要再摘幾個,卻見那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好吧,姑且叫它小團子吧,它看起來肉嘟嘟的。這小團子突然站起身來,沖他嗷嗚叫了一聲,然後往前跑了幾步。
他愣了一愣。
小團子見他沒反應,跑了幾步後又停下來,朝他嗷嗚叫。
小晏止猜測它或許是要叫他跟上,試探性地走了兩步,果然它就滿意了,嗷嗚嗷嗚地撲騰着小短腿往前跑,一直跑,跑到了幾顆高大的果子樹下。
又沖他嗷嗚。
果子樹上碩果累累,看起來仿佛要比剛才那棵果子樹的果實好吃。
就是太高了。
他受重傷未愈,還要留着力氣抵抗不知何時會來的雷劫,一絲一毫的靈力都不想浪費。小晏止抿了抿唇,一撩衣擺,正要爬樹,卻見那小團子一溜煙兒就竄上了樹。
速度之快,動作之熟稔,讓他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一枚果子砸了腦袋。緊接着,樹上落下了果子雨,許多果子撲通撲通地掉下來。
小晏止拿衣擺接了好幾枚,最後接住了一只長着翅膀的小肉團。
26.
小窮奇崽崽覺得最近好高興。
這個奇奇怪怪的……姑且就叫長長吧,他的腿腿好長呀。小窮奇低頭看了眼自己短短的四條腿,嗷嗚了一聲,然後熟稔地一躍,撲進了長長的懷裏。
小晏止接住了小團子,這小團子看起來小小一只,還挺沉。
他熟稔地給小團子順毛,把它揉得舒服地眯了眼,小聲嗷嗚,奶裏奶氣的,讓他向來冷漠的心都漸漸柔軟下來。
要是能一直生活在這裏就好了,不必出去面對各色各樣的人,應付各種各樣的事。小晏止想。
要是能一直有長長給揉毛毛就好了,自窮奇爺爺們離開,它每天就只能自己給自己順毛毛了。小窮奇想。
可是他的境界要壓制不住了,升九重近在眼前,他現在這般情形,也不知能不能在雷劫下活下去。小晏止想。
可是長長會不會突然就離開這裏呀,又或者像窮奇爺爺們一樣,那樣它就又剩下孤零零一只窮奇啦。小窮奇想。
日子就這般在各自的喜憂參半中過去了。
小晏止的雷劫果然來得猝不及防。
那時候一人一獸正在山洞裏睡覺,忽然小晏止感受到了什麽,瞬時睜開了眼——一道驚雷已經劈到了眼前!
他反應極快,一翻身,将小團子護在身前,以後背生生接了這道雷劫。
烏雲滾滾,醞釀着下一道雷劫。
小晏止不舍地看了眼被驚動還茫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麽的小團子,一咬牙,将它往洞裏一聲,自己飛快地跑了出去——在一定範圍內,雷劫是無差別攻擊的,他不能讓小團子受傷!
小團子那樣弱小又可愛,還會給他找果子吃……那是他活這麽大、除了母親之外,第一個對他這麽好的小家夥!
小窮奇被摔了個倒根蔥,翅膀擦着地了,有點兒疼。它不明所以地嗷嗚一聲,看着長長一下就跑沒了影,而外頭雷聲轟鳴,倏地暴雨落下,聲勢之大,讓它心驚。
它嗷嗚一聲,就沖進了雨幕裏。
小晏止已經被雷劈得奄奄一息。
他本就受着重傷,這段時間抓緊修複,也只好了個七八成,更何況方才他為了不連累小團子,一邊扛着雷劫,一邊跑了好遠……他沒有力氣了。
然而雷劫還剩最後一道。
威力最猛,勢頭最足的一道。
他在心底嘆息一聲,雨勢越來越大,他仰躺在地上,無力動彈,鮮血的氣息充斥這鼻腔與唇舌間,是令人絕望的味道。
小晏止勉強調動身上最後的靈氣,要做最後一搏,可忽然卻聽到了一聲嗷嗚。
“嗷嗚!嗷嗚!”
——不是錯覺!
他猝然睜大了眼,艱難地翻身坐起,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團白影飛快地沖了過來。
“快走開——!!!”他終于變了神色,聲嘶大喊,但受傷太重,他只能發出沉啞的嘶喊,被雨聲與雷鳴聲吞沒。
軟軟暖暖的小白團撲到了他的身上,随之而來的是一道雷,快得讓人無法反應過來。
小團子一聲嗷嗚都疼得變了聲,鮮血染紅了它雪白的絨毛。
小晏止眼前一瞬間失了色。
26.
原來這是他曾丢失的記憶嗎……
容籬怔然而立,看着鮮血淋漓的少年抱着同樣渾身是血的小白團,說不出話來。
雷聲已經沒了,只剩傾盆大雨嘩嘩啦啦的,不過這雨并沒有打落在他身上,他此時并沒有實體,只是一抹意識,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窮奇殘骨裏,被裏面殘餘的力量激發了所有回憶。
簡而言之,就是他現在正在自己的記憶裏。
原來他和師兄早就見過啦,原來他和師兄之間還有這樣的一段淵源,原來……
原來在他最孤單寂寞又無助的時候,是師兄給他揉的毛毛。
記憶回來後,那種根深蒂固在他腦海裏的孤獨感又冒了出來,窮奇老爺爺們都離開後的那段時光,是他最痛苦又難過的時光,他孤零零地滿山頭跑,卻見不着一個生物,害怕的時候只能自己躲進山洞裏,寂寞的時候只能數果子玩。
只有長長誤闖進來之後的那段時光,他才漸漸抛卻了孤單的滋味。
那時候他看見長長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時候,幾乎是腦子一片空白,許多次目送窮奇老爺爺們離開的恐懼和絕望湧上心頭,要把他的心都攪碎。
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撲到了長長身上,替他擋下了強勢的雷劫。
十九爺爺說,他身上有很強大的力量的,他一定可以保護長長的!長長不可以離開他,不可以!!!
他不想再當一個孤零零的小窮奇了!
情緒波動太劇烈,他一時回不過神來,直到濃霧散去,他重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梨兒?”
27.
容籬反身就抱住了師兄,眼淚止不住地流。
晏止大致猜到了他發生了什麽,心疼地揉揉他的腦袋,輕聲哄他:“沒事了,小梨兒,別怕,師兄在……”
當年小團子替他擋了雷劫,幾乎沒了半條命——要不是那些老窮奇将骸骨上最後的力量都傳承到他身上,這世間就真的再無窮奇了。
傷得太重,只憑晏止或小團子自己,怕是無法治愈,拖得久了,小窮奇性命難保。
所以後來小晏止找了一處靈氣充裕之地,拼盡了所有靈力,替昏迷不醒的小窮奇造了個屏障,讓它能好好地在這兒汲取天地靈氣,早日恢複。
這些年來,他修為越來越高,心裏卻始終惦記着這只小家夥,時不時就想過去看看。只是那處地兒隐秘,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又是好不容易設了屏障保護起來的,若是頻繁進出……
那兒的靈氣波動一定會驚動旁人。
晏止見過太多為一枚靈果、一根靈草、一點靈氣而争奪不休的人,他不敢冒險,不敢讓小家夥所處之地暴露在大衆面前,只能強自忍耐,這一忍,就是好多年。
終于在近二十年前,他感應到當年設在小家夥身上的術法有了波動,才立刻趕了過去,将恢複了個大半的小家夥接回來。
小家夥大概是睡了太久,受傷太重又沒能完全恢複好,懵懵懂懂的,沒了以前的記憶,乖乖地跟着晏止回來,就成了晏止的小師弟。
捧在手心裏的小師弟。
晏止最開始的時候,也曾是想把他真的當師弟的,悉心照顧他,手把手地教劍法,教心法,甚至同寝眠——沒了記憶又何妨,他能護着一輩子。
可後來,随着容籬的長大,他的心思就漸漸變了。
特別是小少年抱着他的手,歪着腦袋軟乎乎地撒嬌的時候。
這是他的師弟呀,他曾發誓要永遠護在心尖尖上、叫他永遠不要再受傷的小團子呀。
小梨兒這樣純真可愛,他簡直不忍心去破壞,于是容籬十二歲之後,他就一狠心,讓容籬自己回自己屋裏睡了。
然而容籬在後幾年,有次做噩夢,自己把自己給吓醒了,鞋子都沒有穿,一路哭得抽抽搭搭、跌跌撞撞跑過來抱着他不肯走,最後委屈巴巴地望着他說“師兄你怎麽不抱抱我了”的時候。
——去他娘的同門師兄師弟情。
晏止面無表情地想。
終.
容籬在他懷裏抽抽搭搭地哭了好一陣,才終于回過神來。
一回過神來他就有點不好意思了,不自在地揪了揪師兄的衣袖:“師兄……”好丢人鴨!他那麽大個人了,還要抱着師兄哭鼻子!哭得醜醜的!
師兄等會兒就要嫌棄他了!
他急需說點兒什麽話來挽救一下眼前的尴尬場景,于是靈機一動,話不經腦子地就冒了出來:“師兄之前有什麽話是要對我說的嗎?”
晏止頓了一頓。
他要說什麽……
他當時只是看見紅裝奪目的容籬,心頭一時不冷靜才想袒露一點心思,可現在這場景……晏止艱難地将話吞了下去,默默地告訴自己,有些話需要更适宜、更美好的時機來說。
那麽現在他要說什麽?
晏止閉了閉眼,放任思緒一瞬間空白,然後脫口而出:“我是想說……小梨兒,你想順毛毛嗎?”
容籬:“……啊?”
晏止:“……”
難得失态的大師兄迅速補救:“那小梨兒方才又是想說什麽?”
容籬:“……”
他、他不記得了!
這麽連番情緒波動下來,他想說什麽都忘掉了!
也許有一點點沒有忘,可是現在好像不太好說出來。容籬偷偷看了眼師兄的神色,決定順着師兄的話說下去:“我……我想讓師兄給我順毛毛……”
晏止:“……”
容籬:“……”
場面一度寂靜,兩人齊齊閉嘴,開始懷疑是不是今天的月亮不夠圓,讓兩人說話都開始不經腦子。
半晌,晏止才輕咳一聲,鎮定道:“那今晚……吧。”
容籬也強作鎮定地松開抱着師兄的手,強作鎮定地點了點頭:“………………好吧。”
短暫地達成共識,容籬剛回憶起他們來這兒的正事,結果一擡眼就看見那只老虎妖悄悄摸摸地夾着尾巴想溜,半截身子都要走出山洞了。
“呀!不許跑!”
容籬飛快地沖過去,一腳踩住了禿禿的老虎尾巴,轉過頭就朝晏止露出了乖巧軟乎乎的笑:“師兄,這個禿禿的老虎怎麽處理呀?”
禿禿的老虎妖:“………………”
怎麽肥四!!!
你們不是要順毛毛嗎!
人都已經放光了它也都已經被削禿了!
難道還要把它留下看現場順毛公開處刑嗎!
你們這些修士好過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完遼。
寫着玩兒的小短篇,莫得邏輯,寫完扔進小黑屋!
……
我真似鴿魔鬼哦。
我也不知道他們要說什麽鴨。
就讓他們自己半夜裏悄摸摸講悄悄話吧。
長篇待開《徒弟他總想殺我》,仙俠師徒年下,當一個年下怪!年下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