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試鏡

“79號常青。誰是常青？”

顧安反應一會兒，才發覺他現在就是常青。于是連忙站起來，将號牌出示給工作人員，“我是常青。”

“行，進去吧。”

顧安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面前的木質大門。

門對面靠牆處擺了三張方桌，每桌後面坐了兩個人，每人前面放了一個名牌。顧安沒來及看清名牌上寫的什麽東西，最左邊一個人開口道：“你來試鏡唐澤的？”

顧安看過去，他面前的名牌上寫着‘主筆&編輯郁辰林’。

看見這個名字顧安眼睛亮了一下，但沒人注意到.

“是。”

郁辰林又道：“唐澤這人是高智商天才，對外身份是川北物理系教授，年僅二十六歲，你先扮演一個他在教室講課的片段。”

顧安眉頭微颦：“可是給我的劇本裏并沒有這一節。”

郁辰林冷笑：“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問題？”

“……那是不是只要和物理有關的內容，我講什麽都可以？”

“當然不可能。”郁辰林向後靠在椅背上，嗤笑道：“你既然競選的唐澤，就不能拿初中物理教案充數。換句話說，你講得東西，必須是大學以上的知識。”

郁辰林旁邊位置一個胖胖的男人拉着他小聲耳語，被他皺眉打斷，“我再說一遍——”他聲音嚴肅洪亮，足以叫屋內的質疑之聲沉靜下來：“我不允許我的筆下角色被屁演技都沒有的花瓶毀了！”

“不是說好的試鏡只是一個過場麽？”顧安心說，“現在這擺明了是要為難常青啊。”

看他不動，郁辰林嘲笑道：“常小少爺，你要知道，唐澤是這劇本裏最不能演砸的人，高雙商高學歷。就算給你的劇本裏沒有這一片段，但他既然身為教授，肯定會有上課的情節。你自己不學無術，也該本着尊重角色的職業理念看一看有關物理的科普型書籍，而不是我一談到讓你講課，你就在這裏保持沉默。”

顧安還真沒聽說過扮演一個人就必須真的會他所學的知識這一說。但他本來就對演員這個職業不甚了解，所以只能是郁辰林說什麽，他幹什麽。

于是他調整好面部表情——其實根本不需要調整，因為他自始至終表情都嚴肅的過分了。

趕在郁辰林再次開口為難他之前，顧安扯了扯嗓子，道：“上節課講到了粒子在無限深方勢阱中的波函數，這裏我們簡要回顧一下，再開始将問題延伸到有限深方勢阱中去。首先回顧一下解薛定谔方程的思路……”

他這麽一開口，直接把等着看笑話的郁辰林講懵逼了，連忙歪頭問隔壁的副導：“他講得什麽鬼東西？”

副導也是一臉懵逼：“我怎麽知道什麽鬼？我只聽過薛定谔的貓。”

眼看顧安從什麽無限深轉到了有限深，郁辰林連忙打斷他，打腫臉充胖子，“你講課要按照唐澤的科系來，他的專業是凝聚态的教授，你講得什麽是什麽？”

顧安停下，特禮貌的笑道：“郁編，我來和你科普一下。我剛剛講得是量子力學，而量子力學是物理系學生們的必修課之一，同時，現在凝聚态理論能發展到這種程度，也有很大程度上歸功于量子力學的發展。換言之，高智商的唐澤要是學不會量子力學，根本稱不上高智商。所以……”他笑得客氣，“您還有什麽問題沒有？”

郁辰林覺得他被鄙視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顧安他真的是在用老師同學生解釋的語氣和他說話的。問這個問題的原因也是很簡單，怕他不懂。臉上的笑也是他素來愛挂在臉上的，根本沒什麽彎彎繞繞在裏面的真誠笑容。

真·誠心笑容。

這笑要是挂在他原來的臉上，殺傷力何止一片。可惜換到習慣目中無人的常小少爺身上，那效果就……就難說了。

因而所有人都以為他在耍帥。包括坐在中間，一直沒怎麽發話的該劇的導演兼男主之一，宋威。

他毫不留情開口道：“我沒興趣和娘娘腔對戲，你也演不來唐澤的狠辣，要麽幹脆換一個角色，要麽離開。”

這話說的實在不客氣。

宋威和常青是鄰居，比他大四歲。

一般來說，倆人竹馬竹馬的情誼，不說是鐵杆兄弟，怎樣也該有朋友的情分。

然而，這倆人偏偏互相看不順眼的類型。

宋威從小就看常青不順眼，常青也沒興趣拿熱臉貼他冷屁股。兩人的日常就是我補你一刀，你戳我一劍。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誰也不服誰。

但相看兩厭的兩人卻有同一個興趣——演戲。

宋威是常青的直系學長。

他在川影那會兒常青還沒來，也是個校草級人物，當年也曾迷倒一衆花癡少女。長得好看是其一，人還有才。

大三拍攝的一系列以一線城市大衆緊張且無法透氣的生活為主題的系列短劇——《我每天的生活》——在網上引起強烈反響，獲得了部分關注。其後乘勝追擊，憑借自導自演的一部低成本青春戀愛電影《我眼中的你》，更是吸粉無數，一躍成為當世搶手的新銳導演兼當紅流量小生，話題量無數。

可惜顧安沉迷二次元無法自拔，平日裏不怎麽看電影，壓根不知道宋威這號人。他只知道，他不喜歡這個人，因為對方言辭之中的不屑顯露無疑。

他沒有理會宋威的挑釁，冷臉對郁辰林說道：“郁編，我是你的書迷，你的每一本書我都看過不止一遍。”

郁辰林自覺被鄙視的臉色緩和了些。

“所以我真誠地奉勸您，褚柒這個将‘善’貫徹到底的角色，不該由一條只會亂吠的瘋犬來演。”

顧安說完這話，不看在場衆人臉色，大步朝外打開房門，頭也不回走了，留下屋內一衆人面面相觑。

從電梯裏出來時，一直在大堂沙發上等着的常青連連朝他招手，“你面試的怎麽樣？沒丢我臉吧？”

丢沒丢臉……這個大概是丢了……

顧安只好說了一個通用的回答：“他們要我等通知。”

常青道：“那就是沒戲了。”

顧安将他小心觑一眼，發現對方面上沒什麽責怪意味，大着膽子問道：“你之前不是說是內定的麽”

怎麽他就遇到那麽多麻煩？

常青翻白眼：“誰知道這回的投資商和主演是宋威那小子啊？”

宋威，就是坐在中間的那個。

聽這語氣，似乎他也同樣看不上宋威。

顧安問：“你和宋威有仇？”

“豈止是有仇？”常青咬牙切齒，“有不共戴天之仇！”

顧安懷疑道：“那你昨天的話還算數吧？”

昨天他洗澡時，常青突然沖進來說可以替他考試，前提是他必須來幫他面試。

“我看中唐澤這個角色很久了，我哥說幫我拿到，你必須替我面試走個過場”——這是常青的原話。

于是，顧安硬着頭皮過來了。可眼下他似乎把這件事搞砸了，好好一個面試被他攪成了量子課堂。

上課也就罷了，偏偏底下一群聽衆一臉雲裏霧裏，還有個叛逆的學生公然藐視課堂。這對以大學教授為職業理想的顧安來說，着實不是什麽好的體驗。

“本少的話當然……喂？喂？！”常青拍了拍顧安的肩膀，“想什麽呢？”

顧安回神：“你剛說什麽？”

“我說，本少說過的話當然算數。你既然來了，我就不會食言。只要你不怕我挂科就好。”

“你只要把我給的題背過了，就絕對沒問題。”

話音剛落，對面傳來一道女聲：“唉？顧安？你怎麽在這兒？”

顧安看常青沒反應過來，連忙湊到他耳邊道：“叫你呢！你是‘顧安’！”

常青一個機靈反應過來，一邊笑着回了句：“啊”

一邊偏頭小聲問顧安，“這女的誰啊？”

顧安小聲回道：“我一學姐，李紅櫻，今年暑期剛畢業。”

常青忙笑道：“學姐你好！”說完又小聲問，“熟嗎？”

顧安道：“不熟。”

常青道：“明白了。”

看李紅櫻笑着走過來，常青指了指一邊的顧安，“我陪同學過來面試。學姐你怎麽在這兒？”

“我在這兒上班。”她視線停在顧安身上，又立刻移開，看向常青，“你來了正好，我有事找你幫忙。正準備找人呢，你來了剛好省了我的功夫。”

常青表現出适當的疑惑：“我能幫什麽忙？”

“我老板他侄子剛升入初三，馬上要期中考了。你不知道，他數理化爛得一塌糊塗。我老板就想找人幫他補課，價錢好說。”

常青呵呵一笑，說：“抱歉，學姐，我最近忙着準備考試，暫時沒有做家教的打算。要不我回去幫你問問同學吧。”

李紅櫻勸道：“別急着拒絕啊！先聽我說。我本來打算直接去找名師什麽的，這不正好看見你了麽。錢真的不是問題，我老板特有錢。時間也不長，一周就兩次，一次兩小時，一小時300。”

顧安聽得心動了，一般的家教一小時最多六七十，300真不少了。

“而且——”李紅櫻再接再厲，“成績要是提上去了還有獎金——5000！”她五根手指在常青眼前晃了晃，“5000啊！這麽好的事兒上哪兒找？”

顧安腦子裏瞬間蹦出倆字：土豪！

常青正想義正言辭的拒絕，顧安連忙把他拉到身後，“您要不介意，讓我試試？”

李紅櫻有些猶疑，“你不是……”

她是知道隔壁的‘菜菜小姐’的，更聽說過他從小到爛到無法形容的成績。就這樣還敢出面當家教？

正想找什麽理由拒絕，常青又走到了前面，“學姐，他沒問題。讓他去吧。”

李紅櫻有些猶豫，“可是……”

“學姐，相信我。你讓他去吧，他數理化比我還厲害。”

‘顧安’都這麽說了，李紅櫻也沒再說什麽，不行大不了換人呗。“那你現在有時間麽？我帶你去見見我老板。”

說曹操曹操到，李紅櫻對電梯口出來的宋威道：“老板，我幫你找着家教了。”

宋威第一眼就看到了披了顧安皮的常青，第二眼才是李紅櫻，至于真顧安壓根被他無視了。他以為李紅櫻說的家教就是顧安，眼睛蹬時亮了。

顧安沒發覺宋威表情有什麽不對。但從小和宋威鬥到大的常青卻沒漏掉他眼中的亮光，眼珠子滴溜溜那麽一轉。

這邊李紅櫻沒讀懂自家老板的心理活動，直接把顧安推了出去。

宋威第一時間打算拒絕。

開玩笑，常青那家夥數理化加起來都沒考過三位數的成績，還想給他侄子做家教？！

可李紅櫻接下來的話成功叫他把拒絕的話咽進了肚子。

“就他！據說數理化特別厲害。”李紅櫻下巴點了點常青，“我們學校的學霸說了，這人比他還厲害呢！”

正準備上去和假·常青熱切握手順便狠狠挖苦他一番的宋威：“……”

剛說了人家是瘋狗的真·顧安：“……”

發現點兒貓膩的常青心內奸笑：“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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