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做壞事呀
十一點半,南巷酒吧。
咚咚咚、咚咚咚。
店門響了六聲。
服務生走走跳跳繞繞,穿過東倒西歪的桌椅板凳和滿地玻璃殘渣,吱呀一聲,開了店門。
門外站着一個極好看的小哥哥,面容漂亮的近乎淩厲。
卻是白體恤黑牛仔,腳踏一雙白色運動鞋,整個人清清爽爽、幹幹淨淨。
矛盾,又好看。
服務生心裏啧啧啧,暗道:“魔鬼面孔天使心。”
“不好意思呀帥哥,我們這邊暫時關門了,您去別家吧。”
漂亮的小哥哥開口,聲音好聽的能叫耳朵懷孕:“我來領人。”
“帥哥來接那個大力怪?”
顧安點頭,心道:“大力怪,這詞兒和常小少爺挺搭。”
服務生側身讓開一條路,搖頭晃腦:“哎呀呀,你這朋友啊,力氣真是不一般,你自己瞧吧。”
顧安想起他那個被常小少一拳砸變形的手機,笑笑,不說話。
好似龍卷風過境,座椅板凳東倒西歪,玻璃殘渣随處可見。
環顧一遭,竟是沒有一套整齊擺放的桌椅。
顧安眉頭微皺,“這麽大動靜,不像是兩個人打架能搞出來的。對方有幾個?”
服務生打哈哈,“哎呀,勸架時候我們保安全員出動,這才搞成這個樣子。”
“是嗎?”
“是呀。”
頭頂攝像頭在反光,顧安投去一眼。
“可以讓我看一下貴店的錄像嗎?後期糾紛處理備用。”
“不巧得很,錄像被砸壞了呢。”
“是嗎?”
“是呀。”
顧安笑:“那可真是太巧了。”
服務生也笑:“就是這麽巧的。”
一樓沒有常小少爺的影子。
顧安不想再同服務生繞圈子:“他呢?”
服務生手往旁一指:“走廊包廂裏喝酒。”
“那些找事的人呢?”
“都送去醫院了。”
顧安嘴角微挑,抓住了關鍵字:“都?你不是說,只有一個人嗎?”
“怪你那朋友力氣太大,勸架的保安也受了傷。”
行至門前,服務生往旁讓一步:“人就在裏面。”
顧安推門進去時,一只酒瓶骨碌碌滾到腳尖。
常小少面色酡紅,一口接一口灌酒。
顧安眉皺的更深了。
他兩三步上前,奪過常青手中酒瓶,摔在桌上。
“瘋夠了的話,就和我回去。”
常青長臂繞過他,從桌上另拿一瓶酒,滿口酒氣:“你算什麽,憑什麽要我聽你的。”
“我不算什麽,但你別忘了……”顧安彎腰,按住瓶口,一字一頓,“你的身體,是我的。”
常青握着酒瓶的手骨節突出,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冷冷望着顧安。
顧安一根一根,掰開常青握着酒瓶的手指,纖長睫毛在暖燈下一眨又一眨:“為了那麽一個不愛你的人,值得麽?”
常青嗤笑:“你懂什麽?”
“我是不懂。”顧安語氣淡淡,抽出對方手中酒瓶放在桌上,“我只知道,在沒有征得我同意的情況下,你沒有權利糟蹋屬于我的身體。”
話音方落,門吱呀一聲,開了。
“咳咳!”一男人站在門口揶揄一笑,“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要不等會兒再來?”
顧安知道他誤會了什麽,但也沒心思解釋,“不用麻煩。”
男人瞥一眼常青,看他沒什麽反對意見後,推門而入。
“我看您二位爺都是講理的,我就開門見山了。我是這間酒吧的老板徐澗,來這兒是想和您二位談一談後續的賠償問題。”
徐澗遞給顧安一張賠償清單,簡要列舉了要賠償的物品。
“報廢的桌椅板凳共五套,總計7231元;酒杯餐盤共63個,總計2032元;吓跑沒有付賬的顧客95位,消費……”
徐澗巴拉巴拉念了一大串,最後總結道:“清算下來,您需要賠償本店總計66892.74元,除去後面的零頭,給我66800就好。”
他擺出公式化的微笑:“我看這位小哥哥您穿着應當是不缺錢的,看是否能現在結清?”
‘不缺錢’三個字可不是亂說的。
徐澗當酒吧老板的,論看人的眼力絕對不差。
面前這位小哥雖然穿着一身看似簡單至極的T恤牛仔,卻是普通人想買都難的、只接受私人訂制的意大利高端奢侈品牌——班博娜——旗下設計師量身定制的。
既然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自然是能坑就坑。
顧安是不知道這些的,他只是從常青衣櫃裏挑了套最樸素的衣服換上。
誰叫常小少極看重形象,絕不肯要他穿某寶買來的平民貨。
徐澗不清楚其中原委,只把顧安當成了常青的金主,談論賠償情況時候也壓根沒往常青那邊看。說來他心中還有些可惜,畢竟這位鬧事的有一張他十分中意的臉。
“帥哥您要是不信,我還可以把店內損壞物品清單全數給您發到郵箱,有關顧客的消費清單……”
“啊,啰啰嗦嗦什麽?清單就不用給了。有付款碼嗎?”常青明顯聽得不耐煩,掏出手機就打開支付寶,“我給你轉7萬,你再送幾瓶酒過來。”
徐澗沒想到常青會第一個同意,驚訝之餘,剛準備掏出手機,就聽顧安道:“慢着。”
徐澗擺出殷勤笑容:“帥哥您要點什麽嗎?”
“方便的話,可以讓我借用一下店裏的筆記本麽?”顧安笑得和善,“您這屋子裏的燈實在太暗,我需要一份完整的賠償清單。”
徐澗心說:“有錢的主人反倒比被包養的小情兒更摳門。”
面上立刻應道:“我這就叫人拿一個電腦過來。”
徐澗出去,沒多久,服務生送來幾瓶冰鎮的紅酒和一個筆記本和U盤。
“U盤裏只有一個文件,是今晚的物品賠償清單。”
顧安點頭,道:“我知道了,您先出去吧,等我核對完再說。”
服務生點頭,出了包廂。
常青又開了一瓶酒,倒進高酒杯裏,念叨道:“花的是我的錢,你心疼什麽?竟然還特意去核對賬目。”
剛準備把酒送到嘴裏,杯口就被一只手堵住了。
那手的模樣挺熟悉,是他用了二十幾年的。
常青不滿的看向顧安,“你有完沒完?”
倆人靈魂雖然互換了,但奇怪的是,體質竟然也一并複制到了新身體裏。
常青過去沒少借酒澆愁,又是天生的能喝酒,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
“該說這句話的是我。”顧安把酒杯奪去,扔到桌上,“我可不想被你喝出胃穿孔。”
常青不滿哼哼:“我酒量好着呢。”
卻到底沒在嘗試去喝酒。說來有些諷刺。他花錢買醉,卻怎麽也醉不了,到後來竟有些越喝越清醒的感覺。
他仰倒在沙發上,喃喃道:“你過來做什麽?”
回應他的是噼裏啪啦敲鍵盤的聲音。
常青嗤笑:“看我笑話?質問我不愛惜你的身體?還是說我在酒吧打架壞了你的好名聲?”
總之,不可能是擔心他。
打完一場架,酒吧老板問他有誰能來接他時候,他甚至說不出一個名字來。
除了哥哥外,又會有誰來擔心他呢?
但他頂着顧安的身份,又怎麽可能和家人說呢?
朋友?他沒有朋友。
從前還能用錢交幾個狐朋狗友,現在換了一個身體,還有誰會理他。
顧安那家夥應該不愁朋友,也許随便從電話簿裏找一個人,都會十分樂意趕過來。
說到底,他那一副小白臉的長相和不分對象就笑得性格才更吸引那些蠢逼吧。
常青不由看向顧安。
對方從剛才開機後就沒再說話,對着電腦屏幕專心致志的打字,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從常青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顧安的側臉。
奇怪的是,那一張他曾在鏡子裏看過無數次的臉,竟頭一回顯得陌生起來。
他常被他那個爸爸罵說不要臉、浮躁、無能,但今日,卻從這張臉上看到了滲透到了骨子裏的平靜。
他忽然想起來許久以前,裴寂然對他說過的話。
“常青,你給不了我想要的平靜,在你面前我永遠放松不下來。”
所以說,因為顧安能給裴寂然平靜能叫他放松,所以他才會喜歡顧安?
常青忍不住往顧安那邊靠近了些。
“喂。”
“喂!”
“喂!!”
連續三聲,無人回應。
常青怒上心頭,酒氣上湧,便想做些壞事。
去你媽該死的平靜放松!
他奪過顧安腿上電腦,擡起他下巴,對準他唇就吻了上去。
雙唇相觸時候,他想到的是裴寂然。
心中無端端升起的火氣不由更旺——你不是稀罕顧安嗎,那我就把他奪過來,抱在懷裏,再抛棄,後悔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