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冬枝姐姐,我跟你一起去。”青桃上前面對着她,眼中亦是斬釘截鐵。碧薇和水藍也争着要一起去。

冬枝好說歹說才勸住她們:“你們都留下,娘子身邊不能沒人照顧,我一個人去,若是我回不來,你們也一定要護好娘子。”

說完,又頂着那張被抓傷的臉出了琴瑟閣。

冬枝離開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拐到了長寧侯府西北角的一處角門,這附近是個偏僻荒置的院落,平時很少有人來,何況還是在這樣的大雪天。

她找了一塊磚頭砸爛了角門上年久失修已經上了鏽的鐵鎖,又将門僞裝成原樣這才出了門去。

泰安城中的醫館有許多家,但多與這些富貴顯赫人家有交往,雖說大夫救死扶傷乃是本分,但大夫也是人,也有一家老小,得罪長寧侯府的事情有幾家肯幹。

冬枝輾轉走了幾條街只要一提是給長寧侯府少夫人看病,醫館就百般推诿,最後實在無法,她只得去求了城東回春堂的楊大夫。這位楊大夫曾經受過秦綿生母周氏的恩惠,一聽是給秦綿看病,先時也猶豫了一會兒,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楊大夫,您快一些,我先前已經浪費了不少時候,我家娘子可還發着高燒呢。”冬枝催促着身材有些胖,走路帶喘的楊大夫,語氣焦急,臉上還有可怖的血痕,看着着實吓人。剛才楊大夫要給她處理,但她心中挂念着秦綿就是不肯。

“知道了,知道了,冬枝姑娘別催了,老夫這把年紀了,這已經夠快了。”冬枝很是抱歉的看着楊大夫,她怕被侯府發現不敢雇馬車,只能帶着楊大夫一路走過來。

兩個人緊趕慢趕終于繞到了西角門處,冬枝的手從門縫中伸進去把繞在門上的鏈鎖挪開,先往四周看了看,确認無人盯梢才帶着楊大夫一并進去。

雪天路滑,楊大夫無意間趔趄了一下,正要發出驚叫聲,卻讓冬枝拿袖子捂住了嘴。“噓,您可別大喊大叫,被人發現了就完了。”

楊大夫眨巴眨巴眼睛,他上門診病還從沒像這般做賊似的。許是上天垂憐,他們這一路也沒有生出什麽波折,可就在兩人繞過侯府花園的雕花石門眼看就要進入琴瑟閣時,卻突然被一群家丁團團圍住,管家王貴陰笑着從花園的假山中走出來。

“這不是少夫人跟前的冬枝嗎?你身邊這個人不是我侯府的人吧,未經夫人允許,私自帶人進府,你可知罪?”

“王管家,少夫人病了,我去請大夫來,敢問何罪之有?”冬枝經歷了幾個時辰前那場變故,不知不覺連說話都強硬起來。

王管家聽得大怒:“你還敢狡辯,看來不給你點懲戒是不行了。來人,冬枝擅自帶外人進府,罰杖責一百,還有這個人,立刻給我轟出府去。”

楊大夫被兩個家丁架着往外走,冬枝拼命上前阻攔:“你們欺人太甚,我家娘子是世子八擡大轎迎娶的世子夫人,如今高燒在床,你們竟要阻攔大夫給她醫治,到底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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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管她怎麽攔阻,面對王總管手下的衆多家丁也只能無力的看着楊大夫被帶走。

“給我把她拿下,杖刑伺候。”王總管滿臉狠色地指使着手下的人,冬枝很快就被制服摁在地上跪着。

——

楊大夫被兩個家丁架出侯府大門,一把扔了出去。“唉,你們這,這也太過分了。”楊大夫到底沒敢說什麽,只想着自己跑這一趟也算對得起秦綿母親的恩惠了,再多的他也做不了什麽了。

藥箱裏的東西撒了滿地,楊大夫蹲在地上去撿,一陣馬蹄聲傳來,為首一人身着深藍色飛魚服,身上披着一件貂絨披風,後面跟着十數個東廠番子,皆穿着一身勁裝。馬蹄踩在雪地上帶起落雪紛紛飛舞,等楊大夫回過神來,為首那人已經下馬走到他面前。

“顧統領,是您啊,失禮了,失禮了。”楊大夫還蹲在地上愣愣地與顧勁打招呼。

顧勁把他扶起來:“楊大夫,你怎麽在這裏?”

楊大夫唏噓一聲:“唉,這不是這家少夫人病了請我來看診,但他家管家可是跋扈的很,說什麽夫人不讓外人随便進府,這就把我攆出來了,那請我來的冬枝姑娘還要受罰,唉,作孽啊。”

“冬枝正在挨罰?”顧勁很快找到了他話裏的重點。

“可不是嘛,我出來的時候聽那管家說要杖責一百呢。”

“你随我來。”顧勁想起幾個時辰前那滿臉是血依然勇敢的擋在秦綿身上的丫頭,眉頭一皺,也不與長寧侯府的門房糾纏,徑直入了侯府大門。他是什麽身份?門房哪裏敢攔他。

楊大夫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被顧勁帶來的東廠番子又架進了侯府,臉上的表情滑稽又無奈。

——

冬枝跪在地上依然不服輸的冷冷瞪視王管家,王管家得意的走到她面前,捏起她的下巴:“呦呵,你還不服氣,怎麽指望着你那病入膏肓一腳埋進土裏的主子救你呢?可惜啊,她已經自身難保了。”

“呸!”冬枝啐他一口,脖子一扭躲開了他的手。“狗仗人勢的東西,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呵呵,好,來人,給我打。”王管家陰恻恻地一笑,家丁聽命拿着竹制的刑杖上前,高高揚起,正要狠狠抽在冬枝背上的時候,那人卻被飛起一腳,踹出了幾米遠。

王管家沒看清來人的身份還在命令家丁:“反了,反了,這是哪裏找來的粗野匹夫,定是這丫頭的相好,給我一并拿下。”

顧勁的第二腳正對着王管家的面門踹去,一聲“哎呦”的慘叫聲,王管家捂着臉跌坐在地,鼻梁出血,涕淚橫流,臉上還有一塊鞋印子。

“你說誰是粗野匹夫?”顧勁的眼神如刀鋒一般看向王管家,王管家一臉慘相終于認出了顧勁身上那身衣服,頓時連說話都不利索了,哆哆嗦嗦道:“小人有眼無珠,冒犯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王管家趴在地上給顧勁磕頭,顧勁卻沒看他,而是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冬枝。

“怎麽回回見你都這麽狼狽?”冬枝到現在還挂念着自家娘子,朝他福了一福,就想再出去把楊大夫請回來。

“你去哪?”顧勁還是頭一回見一個小小奴婢敢如此敷衍他,遂伸手攔住了她:“你找的人很快就到。”

冬枝詫異的看向他,果然顧勁話音剛落沒多久,楊大夫就被幾個東廠番子帶進來了。

“楊大夫,您快給我家娘子看看吧。”冬枝急忙上前。于是楊大夫連口氣都沒顧得上喘勻,又跟着冬枝去了琴瑟閣。

顧勁讓兩個番子擡着裝布料的箱子跟上去,他自己則站在小花園裏等着,沒多大功夫,長寧侯和陳氏便到了。

“侯爺來的正好,我今日奉督主的命來給少夫人送布料,誰知卻碰上這刁奴為難少夫人的婢女不準她給少夫人請大夫,還說是侯夫人的命令,如此大膽攀誣主子,我就替您教訓了幾下。”

顧勁先下手為強給王管家定下了罪名,長寧侯雖然心中不快但礙于對方的身份他只能忍了。“顧統領說的是,如此刁奴敗壞家風,倒要多謝你為我侯府清理門戶了。”

長寧侯:“來人,将王貴先行關押到柴房,等候發落。”

長寧侯想息事寧人,顧勁卻偏偏不讓。“方才我聽這位王管家可是威風的很,口口聲聲稱我為粗野匹夫,還說我與少夫人的婢女關系暧昧,我們督主最重聲名,若是傳到他耳朵裏,我少不得要挨頓板子了。”

他雖是誇大其詞,但長寧侯卻不能不重視:“那顧統領以為當如何罰?”

“這樣吧,我也不是那心狠之人,王管家适才要杖責冬枝一百,現下就讓他自食了這惡果吧。”顧勁臉上帶着笑,卻讓王管家的心涼了半截,一百杖,也不知打完他還有沒有命活。

他一聲令下,身後的東廠番子親自掌刑,打得王管家皮開肉綻半條命都沒了,這才作罷。

“侯爺,侯夫人,我還有事在身,就不多留了。”顧勁向長寧侯拱手告辭。

長寧侯剛松一口氣,想着可算送走這尊瘟神了,顧勁卻又對身後的兩個番子道:“張懷,孫武,你們暫且留下,等少夫人醒了代我問候一聲,我好向督主複命。”

兩人齊聲應是,在顧勁走了以後,也不随意走動,就一左一右站在琴瑟閣院門口,如同兩個門神一般。

“侯爺。”陳氏忍了半天剛想跟長寧侯訴苦,卻只得到了他的一聲訓斥:

“閉嘴,還不是你搞出來的好事。”長寧侯一拂袖,氣哼哼的走了。陳氏擰着手上的帕子,神情怨毒的看着琴瑟閣的院門:“秦氏,我看你能得意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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