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外頭的腥風血雨秦綿是一概不知的,她滿臉燒的通紅地躺在床上,額上還不斷的冒冷汗。楊大夫診過脈以後,得出結論:“少夫人內虛外耗,可經不住折騰了,這次一定要好好将養,免得落下病根,将來受罪。”
“大夫,我們娘子何時才會醒呢?”青桃問道。
楊大夫:“我開一副藥,給少夫人喝下去,發發汗,燒退了人就醒了。”
楊大夫開好藥以後,碧薇送他出去,正看到那兩個東廠番子伫在琴瑟閣門口,吓了一跳。壯着膽子問了,才知道是顧勁命他們留下來的。碧薇回來後不住地誇贊:“這顧統領真是個大好人。”
冬枝正在拿着絹帕給秦綿擦汗,聞言嘆了一句:“傻丫頭,那是你沒見到他們東廠傷天害理的時候,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忠直之士死在他們的酷刑之下……”
“咦?冬枝姐姐,這位顧統領不是剛剛救了你嗎?我瞧着他也挺好的呀。”水藍天真的道。
“話雖如此,可他……娘子,您醒了!”冬枝雙目含淚。秦綿昏迷了一下午,眼睛睜開時有些疼痛幹澀,她動了動虛軟無力的身體卻很快就被冬枝按了回去。
“娘子,您還病着呢,得卧床靜養。”
“冬枝,你的臉沒事吧?”秦綿聲音沙啞又無力,緊緊地握住冬枝的手。
“不礙的,娘子,我這張臉有什麽緊要的,只要您能好好的,我什麽都願意舍。”冬枝話音一落,主仆兩個頓時都紅了眼眶。
“哎呀,娘子,冬枝姐姐,咱們別說這些傷心事了,對了娘子,顧統領讓人送來了好幾匹冰絲雲絹,現在在東廂擱着呢,他還派了兩個人在我們院門外守着呢。”
“非但如此,顧統領還救了冬枝姐姐,把王管家狠狠打了一頓,真是解氣。”
幾個丫頭為了哄秦綿開心,一人一句,把下午發生的事告訴了她。秦綿靠在窗前,冬枝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了藥,讓她躺着繼續休息。
顧勁今日的相助,可能是出于孟長安的授意,也可能是他自發的行為,但這恩惠無論如何也得記到孟長安的頭上,若非他派顧勁親自來送布料,顧勁又怎麽能救下冬枝,懲戒王管家呢?
也許她該送一份謝禮給他?今日孟長安在正堂中好像對熏香十分厭惡,而大夏朝的習俗向來如此,富貴人家喜愛熏香,他平日進出宮中,想必很受折磨吧。
不喜歡熏香,那會喜歡花果自然之香嗎?秦綿暗暗思索。
Advertisement
——
廠督府的書房中,孟長安正在看着一堆奏折,把一堆滿是廢話的請安折子撿出來擱在一邊,再過濾掉那些上書宦官誤國,請皇上殺了他這個奸佞的。孟長安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手上的折子被他随手丢在一邊。
直到翻開刑部侍郎陶靜的奏折,他嘴邊的冷笑才漸漸收回。陶靜這封奏折上奏的是慧文殿大學士秦翰收受賄賂,結黨營私經查證屬實,請皇上盡快發落。
孟長安正蹙眉看着奏折沉思,書房的門一聲輕響,擾了孟長安的思緒,顧勁推開門一身風雪的走進來,把沾了雪的披風脫掉給了守在門口伺候的小厮。
“督主,您吩咐屬下送到長寧侯府的禦賜布料已經送過去了。”顧勁拱手向孟長安複命。
“恩,你見到秦娘子了?”孟長安正用朱筆在請安折子上逐一劃上一個閱字。
“回督主,沒見到,秦娘子病了,屬下到的時候,她的婢女正在挨罰,請的大夫也被府中的刁奴趕了出去。”
孟長安把手中的折子一扔,冷哼一聲:“長寧侯府真是好做派,看秦翰下了獄,就不把人家的女兒當人看了。”
“多虧屬下到的及時,把那刁奴懲戒了一番,還留下兩個手下看着秦娘子那邊。”
孟長安手中的筆頓了頓:“你能幫她一時,卻不能救她一世,秦家眼看敗落,她的命捏在長寧侯手裏,只能任人家搓圓捏扁。”
顧勁覺得那對主仆有些可憐:“秦翰的事,就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孟長安處理完手上的折子,擱了筆,又在一旁的銅盆中淨了淨手才回答顧勁的問題。
“依着皇上的意思,抄家流放都是輕的,不管那些事秦翰有沒有做,這個罪名他都背定了。”
“他錯就錯在與太子走得太近了,太子年富力強,皇上忌憚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秦翰有輔臣之能,在文官中素有威望,皇上怎麽能看着他倒向太子的陣營呢?”
“這事雖然三皇子和長寧侯都摻了一腳,但皇上正好來一招借刀殺人,否則秦翰平時規行矩步,哪有借口處置他?”
顧勁:“明白了,督主的意思是皇上為了平衡皇子的勢力也必須處置秦翰,讓太子失去這個左膀右臂。”
“皇上老了,兒子又一個個長大,都盯着他那張龍椅呢,今後的日子可能不會平靜了。”孟長安擦幹了手上的水,負手站在桌案後,欣賞着壁上那幅傲雪寒梅圖。
顧勁:“若太子倒臺,對我們也是有好處的,他向來看您不順眼,若是一朝得勢,恐怕頭一件事就是要對付我們東廠。”
孟長安笑了笑:“你錯了,太子、三皇子、四皇子,無論哪個登了大位都會視本督為眼中釘肉中刺,第一件事就是要從本督手中奪權。”
他忽然斂了笑轉身面對顧勁:“到了本督手裏的東西,誰也休想再拿走。”
孟長安的眼睛裏充斥着深不見底的權欲和野心,書房中的地龍分明已經燒得夠暖了,顧勁還是覺得冷,從心裏透出來的寒冷。
——
連着幾日的将養讓秦綿的臉色不再那麽蒼白了,雖然還是瘦,但氣色好了很多。顧勁那天留下來的兩個手下都已經回了東廠,但長寧侯府的人依然不敢輕舉妄動。
那日王管家被杖刑一百的陰影還籠罩在他們頭上,誰知道東廠的人還會不會再次上門替秦綿做主。
秦綿正倚在榻上繡着一個香囊,那天孟長安随身攜帶繡着梅花的絹帕,她料想他應該是很喜愛梅花,因此她也在香囊上繡上了幾朵梅花。
青桃忽然掀了門簾滿臉怒容的走進來;“娘子,奴婢剛才讓凝珠去領炭,誰料那王嬷嬷說句沒有了,就把凝珠打發回來,我們屋裏的炭眼看就要用完了,這可怎麽是好?”
秦綿淡淡擡眸:“人家不給,你還能去搶不成?你去找冬枝拿錢,去外面買點吧。”
“可是這數九寒天的,家家都緊着用呢,奴婢帶着凝珠出去轉了一圈都沒見到賣的。”青桃急的跺腳。
秦綿凝眉想了想又問道:“那咱們屋裏的炭還能用多久?”
青桃:“就算儉省着用,也就這兩天了,奴婢們凍着倒是沒什麽,您才剛剛大病一場,哪能挨凍啊?”
秦綿看着手上即将繡成的香囊,只需再往裏填充些幹花瓣果皮之類的,就能給孟長安送去了。
“不妨事,暫且忍忍,我們總會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