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是夜， 子書與文言小心照亮前面的路， 扶着宜妃慢慢往念雲閣而去。

看着前面若隐若現的燈籠往這邊過來， 常進往前幾步确定來人是誰。

“奴才叩見宜妃娘娘。”常進是宜妃的第二任總管，之前那位因為那件事護主不力，驅了出去。失了勢的太監能有多好過， 前段時間還聽說人已經沒了，常進越發小心謹慎對待宜妃的事務。

“起來吧， 人在哪？”經過一天的思考， 宜妃心情已經平複了好多， 不再似聽到消息時那麽激動。

“娘娘請随奴才往這邊走。”常進讓開路，伸出一只手， 引宜妃往前走。

宜妃看着漆黑的屋子，隐約還能聞到一股子黴味，微皺眉頭，拿起手中的手帕放在鼻頭前。太監們剛點亮一盞燈， 宜妃便看見地上躺着個半死不活的人，衣衫褶皺，頭發掩面，讓人看不清樣貌。

常進拿過旁邊桌子上的一碗水， 直接潑在那人的臉上。

“咳 咳咳……”那人被水嗆醒， 睜眼就看見不遠處的宜妃，眼神忽閃， 竟有些後悔醒了過來。

常進走到小定子身側，用腳踢了踢小定子小腿：“将你今日說的， 如實再說一遍給宜妃娘娘聽一遍。”

小定子慢慢低下頭顱，一言不發。

“你是還想嘗試其他刑罰嗎？還是說今天不夠？”常進蹲下身子附在小定子耳邊開口，小定子習慣性的挪開一點，身上的傷口扯得生疼，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宜妃娘娘要問什麽，奴才便回答什麽，奴才已經不記得今日說過什麽了。”小定子依舊低着頭。

“你……”常進揮起拳頭準備打過去，宜妃開口制止常進：“算了。”

“本宮想知道你在那件事中是什麽身份做過些什麽。”宜妃放下鼻尖的手帕，坐在奴才們剛擦幹淨的卡子花方凳上，眼睛一刻也沒離開前面的小定子。

“奴才是聽人吩咐做事的，每個人做的事不同，奴才這邊只是将幾枚打滑的石頭處理就行，剩下的便是白霧的事。”小定子不自主的用指尖扣着自己的衣服，白天流的汗，方才潑的水，衣服全都黏在身上。

“白霧做的是何事，你又是何人指使的。”燈光有些暗，看不仔細宜妃臉上的表情，聽聲音感覺很冷靜。

Advertisement

“那日白霧來找奴才，說是讓奴才打掃道路時留下幾枚打滑的石子。其實娘娘不至于因為幾枚石子摔得那麽重，奴才後來好奇問了白霧，原來她在您鞋底上也做了功夫。”小定子說罷擡起頭看着前面今日招呼自己的器材。

“那又是何人指使。”每句話都勾起宜妃角落裏的回憶，懷孕後期自己脾氣比較暴躁，白霧勸着自己出去走走，還說穿上那雙內務府新送來的鞋子。白霧穩重認真引得自己喜歡，自己派人查過了之前很幹淨，這才放心用的，沒想到還是被別人利用了去，心中暗恨。

“奴才未見過主使之人，一直是白霧聯系奴才，只記得白霧一次偶然提起過林公公剩下的奴才就不知了。”小定子說完趴在地上：“宜妃娘娘，奴才都說了，您現在可以饒過奴才了嗎？”

宜妃站起身并未搭理小定子，走向屋外。

“娘娘，這…？”常進跟在宜妃身後。

見娘娘不語，子書開口：“娘娘，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皇上，讓皇上替咱們做主。”

宜妃有了反應，笑着看向子書：“告知皇上？大皇子現在可是皇上的心頭寶，皇上頂多為了顧全司徒家廢了宋凝。”子書低下頭不再開口。

宜妃看了一眼常進：“不要讓人知道本宮見過小定子。”

“是。”見常進領會，宜妃将手搭在子書手中，直接離去。

***

頤華宮內，唐瑛側靠在軟榻之上看着窗外，聽着外面喧鬧熱鬧極了。

點扇端着醒酒湯走了進來：“主子，方才在宴會上您喝的有些多了，喝點醒酒湯吧，不然明早起來該頭疼了。”別的主子都有家人相見，就算隔得遠也安心。

“嗯。”只見唐瑛扭過頭來，兩頰緋紅，眼神有些迷離，整個人慵懶又撩人。

“明年主子晉升定能見到家人，主子不是說小少爺讀了私塾嗎？明年少爺也許就能掙個狀元回家。”等唐瑛喝完，點扇便站在一旁與唐瑛聊天。

唐瑛用手托着下巴，撐在桌子上，微眯着眼睛看着點扇：“那借你吉言，若真這般，定會大大賞你。”

唐瑛想到那個寧願不讀私塾也不願自己随便嫁人的弟弟，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

“主子奴婢陪您去休息吧，明日還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呢。”點扇上前扶住唐瑛有些搖晃的的身子。

“嗯。”看着主子睡夢中還帶着微笑的面孔，點扇伸手替唐瑛掖了掖被角，才走了出去。

宮中到了深夜才慢慢安靜了下來，唐瑛則借着酒勁一夜無夢。

“主子，奴婢祝您新的一年步步高升。”點扇見唐瑛醒來，走到塌前說着吉祥話。

“行，等會都有賞。”唐瑛站起身由着宮女們穿衣裳。

“謝貴人賞。”

唐瑛看向點扇：“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現在就等主子請安回來。”點扇與點億相視一笑，估計是氣氛的緣故，整個宮裏人人都揚着笑臉。

“主子，今日戴這個碧玉玲珑簪吧，再給主子簪上幾枚小珍珠小簪花，隆重些。”點扇對着鏡子替唐瑛比劃比劃。

“都可以，只要不過逾越了規矩就行。”唐瑛拿過一旁的玫瑰膏輕輕塗抹在手中：“這玫瑰膏倒是好用的很，是內務府送來的嗎？”

“回主子，是的，聽說是內務府新研究出來的，給咱們宮裏送了兩盒。”檢查了一下并無不妥之處：“主子，裝扮好了。”

人靠衣裝馬靠鞍，唐瑛看着鏡中嬌媚的女子，輕輕勾起唇角，鏡中的人也回以微笑。

長秋殿內，妃嫔的位置有所調整，唐瑛往上挪了兩位，多了齊貴人與章貴人，再有就是祁嫔升了位份，現在是祁妃娘娘，其他人都是漲了份例，賞了些東西。

今天倒是少有的沒有争鋒相對，大家都說些吉祥話便散了去。

“唐瑛，你我一同走吧。”喬嫣然快走兩步走到唐瑛身邊。

“好啊，昨夜怎得沒過來。”唐瑛停下來等着，之前說過要一起守歲的。

喬嫣然看看旁邊，悄悄地開口：“昨夜祁妃娘娘派了婢子來找我，讓我同她一起守歲。”

“原來是這樣，還好昨日沒讓點扇去尋你。不過昨日你還好沒過來，不然你今日鐵定頭疼。”

“怎麽了？昨夜發生了何事。”喬嫣然看向唐瑛，發現并無不妥。

“昨夜裏貪杯，哪知迷了哪果子酒，回宮之後，還貪了幾杯。你要是在，那我鐵定讓你喝，你酒量差，不就頭疼了嗎？”

喬嫣然擡手作勢掐唐瑛：“吓死個人，還以為你除了什麽事。”聽這唐瑛逗趣，壓在心口的事似乎放下了，整個人輕快不少。

“呸呸呸 ，咱們喬貴人又在說胡話，芳雨你沒提醒你們主子嗎？”唐瑛微微偏頭對着喬嫣然身後的芳雨說道。

“行了，行了。咱們要分開走了，下午去你宮裏再與你說。”喬嫣然看些前面的分叉路口。

“行，那你慢些。”章冉佳從另一邊路口走了出來，看着兩人各自離開的背影，看來兩人的關系當真如此之好。停了一會兒，也照着喬嫣然的路線回宮去。

***

銀兩挨個發了下去，聽完奴才們的讨喜話。唐瑛來到內室坐在軟榻上揉着眉心，見點扇準備上前，擺了擺手：“将東西查看一下，等會兒随我去柔福宮。”

“是。”

柔福宮內，唐瑛與宋凝坐在軟榻上，看着已經一歲大的大皇子，由奶娘扶着滿地跑。

“你等會兒将東西都拿了回去，昨日皇上賞的一些東西，感情今日都送到本宮這裏來了。”一直看着大皇子的眼睛轉而看向唐瑛。

“嫔妾是不會拿回去的，娘娘要是沒有喜歡的，那就替嫔妾收着，留給大皇子好了。”唐瑛放下手中的茶盞，用手帕點了點嘴角。

“你喜歡修兒本宮知曉，那本宮留下一些，你再帶一些回去。”宋凝樂意唐瑛喜歡大皇子，除了自己之外，唐瑛應該是後宮中唯一一個不會傷害自己孩子的人。

“那行，那您等會讓采月去挑挑，喜歡的都留下來就是，嫔妾要着也做不了用。”見大皇子往宋凝那邊跑去，哪知大皇子突然轉變方向往自己跑來，唐瑛欣喜的伸出手。

小小的手軟糯糯的，真是讓人放到心坎裏去。唐瑛看向宋凝，只見宋凝點點頭，唐瑛即刻彎腰抱了起來。

宋凝本想着留唐瑛吃午膳，哪知皇上傳了話來，說是中午要過來吃午膳，唐瑛就先離開了。

路口拐角處，一個小宮女站在原地焦急着等待，看見自家貴人出現急忙上前。

“奴婢拜見貴人。”

“起身吧，何事。”唐瑛記得這是每日給自己梳妝的宮女。

“回貴人，李嫔娘娘正在宮裏等您，奴婢怕擾了貴人與貴妃娘娘的事，便在此處等候。”

“回宮吧，李嫔娘娘什麽時候過來的。”唐瑛直接往前走，邊走邊問。

“李嫔娘娘來了有一會兒了，還帶來了二皇子。”宜恩在唐瑛身後繼續回答。

唐瑛還未進宮門，就聽見宮內傳來小孩子的歡笑聲。

“你回來啦。”李詩詩看着走進屋內的唐瑛，旁邊還有笑的歡快的二皇子顧璟。

“嫔妾給李嫔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唐瑛先給李詩詩行禮再回答：“讓娘娘久等了，不知娘娘今日過來是有何事。”

“以前倒是沒發現你是個急性子，今日過來就是與你閑聊罷了。”奶娘帶着二皇子走了出去。

“娘娘有話直說就是。”唐瑛看着屋中的人都退了出去，直接開口。

李詩詩笑出了聲：“那我便直說了，今日是宜妃娘娘讓我來與你相約的，她有話與你說，讓你明日去華陽宮一趟。”

“宜妃娘娘？”唐瑛看着面前的李詩詩，低頭笑了笑：“嫔妾明日恐怕沒空，娘娘還是回了宜妃娘娘好了，要是有什麽話派人來說及就成，何必還累您跑這一趟。”

“唐瑛你明日還是去一趟較好，宜妃娘娘這次不像是為難你。”李詩詩開口建議。

“謝李嫔娘娘關心，明日嫔妾當真有事，麻煩您替嫔妾告罪。嫔妾聽聲音好像是二皇子哭了，咱們還是叫奶娘進來吧，中午留在嫔妾這裏吃午膳嗎？”唐瑛看向屋外，又看看面前的李詩詩。

“不了，改日裏有空再過來嘗嘗。話我已經帶到了，你自己再考慮一下吧。”說完李詩詩走了出去，獨留唐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