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月初六， 四品以上的官員都帶着家眷進宮， 官員在宮門口便被小太監接應去了承乾宮， 而女眷則被帶到皇後安排的瑤光臺。
魏夫人坐的位置離司徒夫人不遠，相較于那邊的熱熱鬧鬧，這邊就是冷冷清清。
“夫人。”魏夫人聽聞， 側首微微點頭算是給身後丫鬟一個回應。
“秦夫人，我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如果有人問起， 你幫我說一下。真的是明明什麽都沒吃的， 怎麽會這樣。”魏夫人，蹙着眉頭， 一臉難受，右手還捂着肚子。
秦夫人心想這種時候不會拿自己身子開玩笑，只好點頭：“會不會是昨晚着涼了，皇後娘娘還沒來， 你快去快回。”
“勞煩你了。”說罷，魏夫人就帶着自己的丫鬟離開瑤光臺。
魏夫人帶着丫鬟跟着守在外面不遠處的宮女後面來到坤寧宮。
進門便見一身大紅宮裝的皇上坐在主位之上，魏夫人急忙走上前去，恭敬見禮：“命婦拜見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萬安。”
“魏夫人快快起身， 随文，賜坐。”皇後露出微笑中帶着幾分親昵， 魏夫人受寵若驚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魏夫人不必太過拘謹，今日本宮喚你前來， 也不是別了別的事，相信本宮娘親應當與你說過了。”皇後見魏夫人不敢将椅子坐實，笑着開口。
“是，阮夫人與命婦提及過，不知…”魏夫人期待的看向周圍，眼神又慢慢黯淡下來。
皇後笑着看向一旁的随文，只見随文走到楠木座的屏風後面，片刻後身後跟着一大一小的人兒。
魏夫人見一大一小的人兒，眉眼中有幾分相似，大的那個儀态端莊瞧着像是七八歲，定是大公主瑄雅。又見後面小的那個，看着只有兩歲大的小孩，心中已經明白。
魏夫人眼眶中忍不住泛起濕意，深吸一口氣，将準備出來的眼淚逼了回去。瞧着模樣是養的極好的，魏夫人顫抖着嘴唇開口，千言萬語只換來一句：“命婦謝皇後娘娘。”
“魏夫人不必客氣，相信這也是魏嫔希望見到的。”
“兒臣拜見母後。”大公主松開二公主暄儀，标準的向皇後行禮，得到了皇後的肯定，便開心乖巧的依偎在皇後身邊。
Advertisement
“兒臣…拜見母後。”小孩子還控制不住自己的平衡還未曲下身子，就有些歪倒。魏夫人見狀緊張的伸出手，見文言細心的在一旁伺候，覺得自己的手不合時宜又收了回去。
皇後只當沒看見，慈愛的看着二公主暄儀，朝着她招招手。輕柔一下暄儀頭上的發髻，并未弄亂。
“暄儀，快去拜見魏夫人。”
暄儀點了點頭，還沉浸在皇後慈愛的眼神中，慢慢轉過身子，走到魏夫人跟前：“暄儀拜見魏夫人。”
還未等暄儀曲下身子，有力而又溫暖的将她扶起，連聲道：“好，好好。”原本逼回去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出來，魏夫人急忙拿起手帕擦幹。
歉意的看向皇後：“皇後娘娘恕罪，命婦失禮了。”
“無事。”皇後略微點頭，充滿愛意的眼神落在二公主身上。
“時候不早了，文言先帶大公主二公主下去。”皇後直接開口，并未顧及魏夫人的不舍之情。
“兒臣告退。”魏夫人的目光一直随着二公主裙角消失在屏風處才收了回來。
“二公主還小，本宮準備等她大些再跟她提及生母的事，魏夫人應該理解對吧。”
“理解理解，命婦還得謝謝皇後娘娘完成命婦的心願。”魏夫人感激的看向皇後，那個孩子當真與自己苦命的女兒十分相像，見她過的好，自己也放心了。
“魏夫人先回瑤光臺，本宮不同你一起。”皇後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糖不能一次性全都。
“是，命婦告退。”
***
司徒夫人今日身穿暗紅色薔薇月華裙，發髻梳的整整齊齊，頭上簪着白玉蘭翡翠簪、海水紋青玉簪各兩支，耳垂金鑲東珠耳墜，俨然一副富家太太裝扮，此刻又被衆星拱月般的誇贊，想不得意都難。
皇後這會兒還沒來，司徒夫人得意歸得意，顧及到還在宮中，還是有所收斂，随意的瞟向一旁，只見方才還在的人兒不見了。
面上不見任何神色，開口道：“魏夫人哪裏去了，剛才看見還在這兒。現在在宮中哪裏能亂跑，等會沖撞了貴人可怎麽好。”
司徒夫人的突然開口，引得衆人往魏夫人的位置看去，果真沒人。
坐在魏夫人位置之下的秦夫人，小聲開口：“魏夫人突然覺得腹中不适，找來一位宮女去便出門去了。”後面的話沒明說，大家心中都清楚。
司徒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嫌棄，知道今日要來宮中也不知注意，惹得自己一身腥。
“如此就好。”司徒夫人轉過頭去，與一旁的人說的閑話，其他人自然也收回目光。
魏夫人原本準備消聲進來，哪知進來之後衆人的目光竟全都落在自己身上，只好施以微笑回到自己位置之上。
秦夫人挑起氣氛開口道：“還好你及時趕來，不然你該在皇後娘娘之後到。”
魏夫人并未開口，只好歉意的笑了笑。
原本還準備聊上幾句的秦夫人也失了興趣，心中只當是白眼狼，方才還求着自己幫忙說話，這會兒就翻臉不認人。她那知道現在魏夫人心中，滿滿的都是那個嬌小可愛的二公主。
“皇後娘娘駕到。”門口的小太監開聲通報。坐着的女眷急忙擺正好态度，準備請安。
“命婦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扶着随文的手款款坐下，紅唇微張：“不必多禮，坐下吧。”
“謝皇後娘娘。”
皇後眼神落在自己母親身上，便又立即離開，看向另一邊的司徒夫人，此刻坐着端正不出一絲錯。
***
宴席進行到一半之時，魏夫人留意到一個宮女急忙走去皇後身邊，她記得那是今日守在大公主大公主身邊的人。拿着筷子的手顫抖了一下，筷子落在盤子上砸出清脆的聲音。
即使魏夫人及時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還是引得秦夫人頻頻看過來。
聽了宮女的回答，随文咬着牙上前，皺着地眉頭意識着此事并不簡單。
随文走到笑臉盈盈的皇後身邊，低聲開口：“皇後娘娘，大公主她…她燙傷了。”
“什麽？”皇後聽聞，眼睛只盯着桌子上的菜肴，不至于太失态。
“方才奴才們伺候大公主二公主用膳，一個小宮女沒拿穩，手中的雞湯潑了出去，倒在大公主的方向…”随文低着頭，看着皇後略微顫抖的指尖，繼續開口：“文言在那邊照看，已經請了太醫，您要不要過去瞧瞧。”
皇後垂下眼簾，深吸了好幾口氣，強迫自己開口：“你先回去，等這邊結束本宮再過去，記得好好安撫瑄雅，一定讓太醫好好醫治，不然本宮拿你是問。”
“是。”
見皇後身邊的大宮女都走了，魏夫人心中的擔憂更深了些，卻不敢擅自打聽。
***
酉時剛過，皇後急急忙忙趕來永樂宮，在門口聽見大公主壓抑的痛哭聲，皇後只覺得心中疼痛難忍。顧不得儀态，只想快些去到她女兒身邊。
皇後的發髻走的太急有些松散，卻顧不得太多，主殿內燭火通明，印的床上的人兒格外清楚。床榻邊搭着的手臂，此刻紅腫不堪，有些地方地方燙破了皮，此時有些泛黑。
皇後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娘娘。”随文走上前，扶着皇後來到床榻前，皇後顫抖着手伸向大公主，以為自己早就哭幹的眼淚直拉拉的掉落在床榻邊。
“母後…”傍晚還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女兒，現在變成了這副模樣，饒是皇後有多麽強大，也有些扛不住。
皇後坐在軟榻前，眼中止不住的心疼，看着一旁的李太醫：“手臂可還能恢複如初。”皇後期待的看着李太醫，身子微微往前傾。
“娘娘恕罪，微臣盡力了。”李太醫跪在地上，低着頭不敢擡頭。
皇後擡起頭，緊閉雙眼，眼淚從眼角滑落，從鬓角處消失不見。
“你們都退下。”皇後直直的看着床榻上的人兒，對着身後的人開口。
現在屋內只剩皇後母女二人，避着受傷的那只手，皇後卸了護甲，摸了摸大公主的腦袋，努力勾起唇角：“瑄雅不必擔心，母後定會讓瑄雅恢複如初。”
哭了許久，就算現在停了下來，還是有些抽噎：“母後，兒臣…兒臣不要您哭，兒臣…不疼。”
“好，母後不哭。”嘴上說着不哭，身子卻誠實的很，低下腦袋，讓眼淚滴落在地面上。
***
頤華宮內，綠蕪扶着唐瑛在屋內走動，今日晚膳吃的有些多，唐瑛怕自己不消化。
“主子，大公主的手臂被燙傷了。”點扇急忙走了進來禀告。
唐瑛聽聞，站立在原地看着面前的點扇：“怎麽就燙傷了。”
“奴婢聽聞是宮女上餐時沒端穩，永樂宮現在請了太醫過去，聽說燙的很嚴重，具體的要等會才知。”
唐瑛臉上有些凝重，大公主身邊應該都是皇後精挑細選，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這恐怕又是謀劃了多時，就等着今日皇後分心。
唐瑛只覺得喉嚨有些難受，有些作嘔。
“主子。”點扇急忙上前扶住唐瑛，忍不住驚呼：“點億快去請太醫。”
“是。”點億來不及細看，聽見點扇急促的聲音，急忙轉過身子往外跑去。
點扇與綠蕪對視一眼，那地上的是黑血，明明每天的膳食都用銀針試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