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桃花三兩枝(二)
扶桑是當着那耗子精的面把他的妖丹給化了的,他雖憤怒,可也只能不甘心的變回了原形,被扶桑用一根樹枝給釘在了地上,逃不走。
本就是靠吸食人類靈氣增長修為的,不是自己的東西,自然都是進了妖丹之中,妖丹沒了,便什麽都不是了。
以扶桑的修為,妖丹匿于何處,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而耿介卻沒有這個本事,只能同他打,直到把他打敗了,才能看到他的妖丹所處的位置。
只是,這小老鼠,扶桑到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留着吧,怕他繼續害人,殺了他吧,似乎又沒有必要。
扶桑還在猶豫的時候,聽見身後傳來了尖叫,皺了皺眉,什麽事情,一驚一乍的。
回頭看,原是那小姑娘看到耿介□□在外面的皮膚慢慢覆上鱗片。
扶桑知道,他是要化形了,只能過去遮住那姑娘的眼,柔聲道,“他受了重傷,怕是要變回原形,怕的話,就閉上眼睛。”
只見那姑娘搖了搖頭,扶桑沒說什麽,只是把手拿下來,搭在了耿介的手腕上,指尖的溫度熱得很,扶桑心裏隐約有些猜測,如果是真的話,那就只能靠他自己撐過去了。
小姑娘怯生生的聲音傳來,“能不能告訴我他的原形是什麽?”
“墨蛇。”扶桑想了想,決定把問題交給這個小姑娘,“他拼命救了你,你是不是該做點什麽報答他?”
卻沒想到這小姑娘一下子就臉紅了,結巴着說,“阿阿……阿凝,自,自然,是,是,是要,報答恩公的,阿,阿凝,願,願意做牛做馬,來,來報答恩公的大恩大德。”
“你怕什麽,他又不會吃了你?”扶桑輕笑,雖不知道這小姑娘想到哪裏去了,只是他自稱是阿凝,卻是讓她想起了久凝。
扶桑細細的看了看她的眉眼,那雙眼睛,簡直是一模一樣,心裏震驚至極,臉上卻依舊是不動聲色,“我是讓你替我們将那被我打回原形的耗子精懲治懲治,他如今法力盡失,可心性也不知道變了沒。若他能安安分分做一輩子老鼠,那你放了他也無不可,若他不願,那你殺了他也無不可。”
阿凝松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這樣想很不應該,即便是妖怪,那也是救了她的恩公,以身相許,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她是農家子女,倒也不怕老鼠,當下便利落的把那老鼠捉了過來,只是那老鼠卻一點兒都不老實,掙紮着想要咬她,本就隔着仇,阿凝當下就直接問扶桑,“阿凝怕是馴服不了這小畜生,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話,送給我家貓兒也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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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笑了,這小姑娘還算是有些膽色,不錯,沒有一味的同情弱者,“今日之事,只是一個雲游的道士僥幸救了你,旁的,什麽都沒有發生,阿凝,可曾記住。”
阿凝嚴肅的臉了點頭,“阿凝曉得的。”
“快些回去吧,總歸是要讓你姐姐走的風光一些。”
阿凝點點頭,跪在地上,朝兩人行了個大禮,才離開。
耿介此時已經完全化成了蛇形,扶桑施法将他變小,收入袖中,向附近的一處冷泉趕去,眼裏不無擔憂之色。
扶桑揮袖,将耿介平穩的放到冷泉之中。
腦海中卻始終忘不了那張和久凝極為相似的眉眼。
久凝是雲荼哥哥的情劫,那她不應該這麽早就能夠轉世投胎,畢竟戰神之位空缺,三界之內再也找不到一人能比雲荼哥哥更加适合這個位置的。
而雲荼哥哥是為了久凝才拒絕了那個位置,不管生前如何,死後是一定會在冥界之中受罰的,不可能會這麽快就能夠投胎的。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隐情?
扶桑倒是想起來,耿介這段時間時常會入夢魇,可問他做了什麽夢,他卻又很快的岔開話題,什麽也套不出來。
突然從尾椎上升起一股寒意,有什麽東西被包裹在迷霧之中,可是找尋不到撥開迷霧的強光。
耿介只覺得周身熱的厲害,拼着一股子意念不像內丹屈服。
本以為扶桑說得戰勝內丹,只要讓他臣服就好,卻沒有想到,這內丹竟如此霸道,想要逼他成為他的傀儡。
他沒有什麽反抗的力量,就只能強撐着,拖延着,盡量不要讓他得逞,除此之外,真的什麽都做不了,實在是令人絕望至極。
耿介是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的,恨不得想和他同歸于盡,卻知道自己是不甘心的,就這麽放棄了,他不甘心!
他更不甘心自己再也沒有超過雲荼的機會!
放棄自己從小到大的信念,扔掉所有的過去,以她為下半生的信仰,想要不計一切代價完成她的心願。
他其實有更好的選擇,不管什麽上一輩的恩怨,漂泊四海,除妖衛道,這便夠了。
他知道,不管自己願不願意動手,扶桑都有辦法處理好杜衡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這麽死去,即便自己從未放棄過。
如果能活着,他想告訴扶桑,他想要她的下半生。
扶桑不安的看着冷泉之中,耿介周圍的水已經開始泛出了熱氣。
蛇性喜寒。
可如今……
扶桑深吸一口氣,準備自己過去一探究竟。
她其實一點兒都不喜歡那種刺痛骨骼的寒冷,可她實在是放心不下耿介。
她從來都沒有将耿介與死亡這兩個字聯系在一起過,一如當年從未想過雲荼會從這片大地上徹底的消失。
前者是她有自信能夠保護好他,而後者,是因為太過強大而忘記了他也會有渡不過的劫。
冷。
她的手在抖,心也在抖,随着向湖中慢慢靠近,水溫也漸漸升高,可她還是覺得冷。
從心髒散發出來的寒冷飛快的蔓延到四肢百骸,幾乎要将她結成寒冰。
她想要伸手抱住耿介,卻觸碰到了結界。
是護體結界。
扶桑松了一口氣,轉瞬又吓醒了,他怎麽會有護體結界?怎麽會有連她都打不開的護體結界?
耿介,雲荼,誰是誰?誰又是誰?
一股子無力感從心頭升起,她是局中人,看不懂局中事。
她記得雲荼甚少會在旁人面前化出原形,因為他的原形看上去實在是不夠有威懾力。
可在她面前,卻時常化出原形與她一同頑笑。
可他也斬釘截鐵的告訴過她,他動了情,對着那個叫做久凝的凡人。
可久凝已經重新轉世了,超乎尋常的早。
可他為了久凝,不惜與天道相鬥。
扶桑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只能狠狠地掐掉了心裏的那個微小的火苗,呆呆的看着不遠處的耿介,眼神空洞。
不知道過了多久,胸口的玉佛發出的陣陣暖意,讓她猛地一下清醒過來。
耿介成功了!他成功了!他成功了!
天青色的道袍被打濕,發髻早已經亂了,浸了水的長發粘在他的衣服上。
他的臉色還很虛弱,唇色慘白慘白的。
可就是這樣,他費力的的擡起手,用他們都可以聽見的聲音說,“扶桑,過來。”
扶桑一下子就落下淚來,顫抖着身子向他靠近,在快要停下來的時候,被他一把撈進懷裏,耳邊還能感受得到他不大順暢的呼吸。
她應該推開他的,在她分清楚他和雲荼之前。
可她卻沒有了那份力氣,只想哭,只想在這樣的懷抱裏哭,将這幾十年來的痛苦全部都哭出來。
她記得,最後,是她嘶啞的聲音,“耿介,幸好你還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真的是要寫給自己看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