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藍色頭像
室內組在樓上，夏蔥把東西全清在雙肩包裏拎了上去。
張珊珊一直在旁邊看着她，看她上了兩層間那鐵質的旋轉樓梯，蹬蹬蹬地發着聲響，随後走到裏面去了。
她立即Q夏蔥一句：“我這裏的情況随時跟你彙報。”
夏蔥淡淡笑了笑，只回：“好好做你的工作吧。”
然後到了室內組長丁靈琳跟前打招呼：“丁姐，我能幹點什麽？”
丁靈琳一看她，好像還很開心似的，“小蔥，你心理素質真好啊。”
夏蔥直接：“給我布置任務吧。”
丁靈琳想了想，“我現在有個煩心的老板關系戶，自己家一百六十平的公寓，白給他設計，出了三版圖他都說不滿意，你試試吧。其他的項目都是整棟項目，我覺得對你來說還不太好上手。”
丁靈琳座位室內組主管，接了這個沒錢賺吃力不讨好的活，她不想讓組內人員浪費精力。本來老板讓她幫忙的時候她就想推掉，奈何老板也是為公司在應酬，這種事只能咽下。
現在夏蔥來了，正是放下她一塊心頭大石呀。
更何況，老板已經透過風，夏蔥只是暫時流放，也沒法負責什麽大項目。那就讓她和這個關系戶死磕消磨時光吧。
夏蔥問：“甲方的資料？”
丁靈琳：“性別男，二十二三歲，喜歡電競，要求簡約。其他沒了，就算想和對方讨論，對方也總說沒時間，你們自己看着辦，就是讓我們畫給他看，他行使否決權。”
夏蔥深吸一口氣，“那我就畫給他看。”
丁靈琳笑。她知道夏蔥是建築系的快題設計高手，手速和腦洞絕對是她的強項。把她派給這個甲方，就算對方一天要出十個不同風格的設計，夏蔥估計也能做到。
果然，不到半小時夏蔥酒出了一個草圖，給她一看，她點點頭，“你拉出來模型渲染效果直接給甲方看吧，我給你甲方的Q。以後直接跟他溝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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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靈琳甩掉了包袱，輕松地伸了伸懶腰。
夏蔥申請加那個Q為好友，Q名叫“來自地獄的佳肴”，過了一會兒通過了申請，頭像立刻閃動起來。夏蔥點開看。
來自地獄的佳肴：為什麽又換人啊（白眼）
薄霧設計-Summer：因為我做得更好。
來自地獄的佳肴：喲，口氣挺大嘛。那新方案好了嗎？（搖擺）
夏蔥迅速敲字。
薄霧設計-Summer：還在細化中，下午可以嗎？
來自地獄的佳肴：快啊快啊，等得老婆都涼了！（抓狂）
夏蔥一臉黑線，這人說話還真是不分對象。
來自地獄的佳肴：快好了嗎？好了叫我哈。
來自地獄的佳肴：夏天設計師？還沒好嗎？
來自地獄的佳肴：（北風吹）
來自地獄的佳肴：（轉圈圈）
夏蔥無奈，不是說這甲方沒時間讨論嗎，這像是沒時間？
3小時後，模型和渲染完成，文本也搞定。
薄霧設計-Summer：「方案.pdf」
片刻後，
來自地獄的佳肴：這個……有點奇葩啊。你等會兒哈。
然後就沒音了。
夏蔥坐在那裏等着，半小時過去了，依然沒回複。但她咀嚼剛才那句罵人的話，聽着怎麽那麽像誇呢……
……
CI戰隊的助理李洋在訓練室玻璃門上往裏看。
新來了一個美女替補，隊裏成員已經在和她磨合。
雖然第二個替補上場的可能性極低，但主辦方給了這個位置，也是給了隊伍和陣容更多變化的可能。或許也是出于新人提拔方面的考慮。
老毒物的江湖已久，現在圈內有幾個大神已經步入28關口，依然屹立，聯賽方面早已經發現這不是一個良性的淘汰循環。
周壹盯着隊員們訓練，看見李洋趴在玻璃門上曬他的鼻孔，于是開門出去，“你趴這兒幹嘛？”
“那個薄霧的設計師又給你家設計了一版，你看看不？”
“不看，沒空。”
“哎……”
還沒來得及叫呢，周壹又進去了。
李洋十分無奈地坐回去，羞射地同對面發消息：
來自地獄的佳肴：再等等吧。老板忙啊，不能過來看。（委屈）
夏蔥這時才明白了，這又是個中間商賺差價的。
于是也不再理會，把方案也發給了丁靈琳。
薄霧設計-Summer：丁姐，你看看這個方案可以嗎？
薄霧設計-丁丁：這個……這個還是看看對方怎麽說吧。
丁靈琳覺得這個設計十分的……獨特，還充滿着禁欲系。灰藍色的整體色調透着一絲孤獨憂郁的氣質，實在不像一個電競宅男的品味吧。
她甚至覺得，一個電競宅男一定會喜歡把家裏裝成和網吧一樣的感覺。
夏蔥說對方要給老板再看看。
丁靈琳想了想，給夏蔥去了一條。
薄霧設計-丁丁：先不談設計，你對要用到的材料，都熟悉麽？
夏蔥對材料的确是不如丁靈琳了解的。做建築設計的人，平時都是拿了圖給室內這邊的人去問，這個用什麽好，那個用什麽好，室內組會給出意見，然後他們就去執行罷了。
但夏蔥并不是完全不懂。至少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未來的家裏會是什麽樣子，她所幻想的設計，她所希冀的近乎完美的材料，到現在都還無比清晰地映在腦海裏。
薄霧設計-Summer：我知道。
夏蔥回答。不過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點，
薄霧設計-Summer：但我還會多了解一些。最好是了解所有。
她擡頭看到室內組陳列的書架上，那一排排厚重的材料圖冊和雜志。
薄霧設計-丁丁：不過你也要考慮理想與現實的差距，這通常是甲方拒絕或者想改動設計的原因。
薄霧設計-Summer：因為什麽？
丁靈琳嘆口氣，這姑娘真是太不食人間煙火了。畢竟畢業時間還短，設計年限也短，還在被“理想”這兩個空泛的字眼左右。
她敲下字。
薄霧設計-丁丁：因為窮。
丁靈琳當然知道，來找薄霧這樣小公司的甲方，從他們的選擇上就已經看出了這個“窮”字，又怎麽肯給真正的設計買單呢……
不考慮成本的甲方，當然就會去找DD這類的知名公司了。
一般的房地産商，只是想立刻把房子銷售變現罷了，又何必非得要一個造型獨特又花錢的設計。
她覺得這個連設計費都找老板關系省掉的家夥，也一定是這類窮人。
夏蔥沒有多想，只是去書櫃那裏拿了基本厚厚的材料書，搬回來翻了起來。
快下班的時候，消息閃動提示，
夏蔥一看，正是來自地獄的佳肴。
“老板說，好好看啊特別特別喜歡，看好你哦！（拳頭）”
李洋敲下這行字，腦袋被拍了一下。
“撤回。”
李洋扭頭，“隊長？”然後伸手去試着撤回，結果又扭頭說，
“隊長，對方已經查看了，撤回不了啊。”
周壹無奈，“算了。以後你別替我編瞎話，我說什麽你就回什麽。”
周壹剛才僅僅是說了個“行”而已，這被李洋回過去，他就成了個抖M。
李洋退出了Q，轉過椅子來，“隊長，這設計都定了，我就不幫你盯後續了啊，你不能讓我幫你家監工裝修吧，我是戰隊助理，可不是你私人小秘啊。”
“你當初不是說，只要能上我的Q瞻仰各位大神，讓你做什麽都行？”
周壹一邊說，一邊擡頭看看牆上的表，“幫大家點個外賣，明天預選賽第二輪，晚上要練到十點吧。”
李洋應下，“對手只是紅鯉（Red Carp，簡稱RC），要這麽認真麽，他們不是從來沒進過預選賽8強嘛。”
第二輪即是要在海選出的隊伍中再一決勝負出8強，然後進行第三輪小組賽。
RC是個不起眼的對手，但是周壹習慣認真對待每一場比賽，所以今天必須對RC的過去比賽進行複盤和針對策略練習。
“還廢話？這麽能說就幫我監工。”
“不敢不敢，那隊長，你的Q我下了啊，對方叫薄霧設計-Summer，夏天的那個Summer，那你自己聯系哈。那個，外賣我已經點了，還和昨天一樣，我下班了啊，千萬別打我電話！”
李洋直接電腦一關機，抓起随身包就溜了。
另一邊的夏蔥，此時收到回複的消息，立即告訴了丁靈琳。
“丁姐，方案過了，可以推進。”
丁靈琳驚訝地起身，過來仔細地看了看她Q上對方的回複，不可思議地說，“夏工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然後打開她的方案看了一遍。
“原來這小甲方喜歡這種啊……”丁靈琳啧啧，她怎麽想也不可能把溫馨家居環境想成這種性冷淡的水泥和樹脂風、灰藍調為主的空間、頭頂和牆壁光怪陸離的無規則燈條，還有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燃燒的火牆。除此外，令人矚目的還有一整塊落地窗，方形水泥恒溫浴池、電動的推拉門、窗簾和移動的零食茶幾。
可是誰能想到電競宅男會喜歡禁欲系？
他們的審美畢竟是一個迷。
但适應他們的慵懶，應該是其中的關鍵。
丁靈琳相當佩服。
她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天才的洞察力，還是夏蔥與對方的心有靈犀。
丁靈琳大力地拍手向着全組道：“都過來過來，看看夏工的方案，”
很快全組十來個人立即堆了上來。
丁靈琳誇張地渲染那個令人頭疼的小甲方有多麽欣賞夏蔥，随後請夏蔥給衆人分享了一下她的設計概念和過程，又點評了幾句，讓衆人膜拜了一遍。
等人散去了，丁靈琳看着她說。
“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啊。施工圖你要盡快完成，好讓公司給施工隊去做。材料上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我。這個甲方還要求你監工，跟全程。甲方是老板的關系，老板的指令是：他要什麽都全力滿足他。”
丁靈琳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幹！”
夏蔥點了點頭，也沒什麽太驚喜的地方，只是坐下來看着材料本子。最基本的，什麽天然效果好但貴，
她其實心裏已經開始害怕，怕的是報價單一旦給到甲方，對方會覺得……太貴……
衆人下班離去之後，她又繼續看書，對比效果，記單價，看得頭都要暈了。
到了快十二點的時候，消息框閃動。
來自地獄的佳肴：明天中午十二點，電競大樓極品雞丁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