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
季慧然要進東宮做太子良娣的事,季府衆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理解。清醒如老太太或是季念然——兩世為人,加起來也差不多活了有老太太這個年紀了,能看得清楚,知道這是天家給予季家的補償。其餘衆人,都覺得這是皇上依然看重季家的表現。
尤其是大老爺,最近出來進去臉上都帶着壓抑不住的笑,仿佛他是皇上名正言順的親家公,下一任皇上的老丈人一般。對正院,也親近起來,時不時留宿在大太太屋裏。
大太太面上一副不耐煩應酬大老爺很無奈的模樣,但是看着幾房姨娘比往日更加做小伏低的老實模樣,心下也是熨帖不少。
一時間,季家上下倒是比孝期內更加和順了。
大太太日子過得順遂了,不要說親生兒女,就是待庶女庶子也比往日更好了很多。七月宮裏送來了兩位教養嬷嬷,專職教導季慧然宮裏的規矩,大太太本着“多學一點總沒有壞處”的态度,也讓季念然跟着去蹭了幾節課。雖說是出于好意,卻也把季念然累得夠嗆,去了幾日就再也不願去了。
九月胡馨月悄無聲息地也熬完了她的孝期,大太太總要意思意思給這外甥女兒裁幾套新衣,打幾件新首飾,季慧然自不必說,季念然和季茉然也跟着得了幾件新的。
這日大太太讓芭蕉給季念然送來的,就是一套紅藍寶石赤金頭面,一對同款镯子還有幾個耳環、戒指、禁步等零碎小件。季念然讓授衣接了東西,嘴上直誇大太太真是那一等賢良的主母,又打發芭蕉,“難得來一趟,也去和你表妹說說話,吃兩塊點心。”
芭蕉和萑葦是親戚的事也并不避人,偶爾過來東廂房送東西也會和表妹閑聊兩句,久而久之和東廂房的人也有些熟了起來。聽季念然這麽說,她也不和季念然客氣,徑自退下去找萑葦說話去了。
季念然回頭又和授衣感嘆,“母親這一向也确實大方。”就說新到手的這套頭面,放到市面上少說也值二、三百兩銀子,等閑中等人家的主母手中都不一定能有這麽一套頭面,而大太太呢?輕輕松松地就這麽送給了一個小庶女……
更不要說前些日子送來的煙羅綢緞、白玉镯子……這幾個月,季念然可是多得了不少好東西!
“三姑娘在京裏就剩您這一個同房妹妹了。”授衣收好了東西也笑道,“太太給您些好東西,日後打扮出去也是給三姑娘做面子呢。”
“也是。”季念然點了點頭,又突然想起什麽,吩咐授衣:“把以前得的那些首飾也找出來些,石斛姐姐的婚期也近了,我想挑出幾樣來給她做嫁妝。”
最近家裏事多,老太太就有些不舍得現在把寶瓶和寶傘放出去配人了,倒是石斛在季念然屋裏也沒什麽大事,季念然就回明了老太太和大太太,由老太太做主在府裏為石斛選定了一個婚配對象——說來也巧,就是授衣的親哥哥,現在依然在采辦上當差。
另外那些和石斛親近又年齡相近的大丫鬟們,季慧然屋裏的翠萼和季晗屋裏的白鷺都說定了等季慧然進宮後,明年開春再出去配人。季念然想着,這兩個日後總少不了一院管事娘子的差事做。
說到石斛的嫁妝,授衣自然也很上心——那日後是她嫂子呢。授衣答應一聲,就從櫃子裏拿出兩個紅木匣子,裏面都是些季念然不常戴,或是之前劉姨娘留給季念然的首飾。
季念然看到這些也笑了,“這些倒也罷了。”她挑了一套鑲嵌米粒珍珠的白銀頭面,幾朵金翠钿花,說定了是給石斛的陪嫁,授衣又要替嫂子謝過季念然,主仆兩個葳蕤了一會兒,才又換了話題。
Advertisement
“姑娘,您說的那幾個樣子,我也大概裁了裁,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季慧然要加入東宮,幾個姐妹自然要各自送上禮物。前一段時間季念然也一直在為這事發愁,不期然想到小時候看到電視劇裏面的“跪得容易”,想着季慧然進宮又是做良娣,皇後性子如何還不好說,萬一太子妃性子善妒些,那她的日子可就沒那麽好過了。
這“跪得容易”怕是用得上!
她就把這想法大致同授衣說了一下,又讓授衣裁出些布料來,預備多做幾雙護膝送給季慧然帶着。只是這樣東西,她雖然知道原理,卻也沒真的做過,也要摸索着來。
她就笑着道:“這東西我倒是也不知道該什麽模樣兒,我就想着,宮中女眷多穿裙子,冬天的就可以做得厚實些。夏天雖然悶熱,但是也可以盡量做得軟和些。”
“那也不難。”授衣支着頭思索了一會兒,心下也有了主意,“那就找些上等的布料做裏襯。冬天的做厚實些……絮些棉花就好,這道簡單。這夏天的……”其實,這東西難也就難在這夏天能戴的護膝上了。授衣又想了一會兒,才試探着問季念然,“不如用些上等的蠶絲?這倒是又透氣又軟和。”
季念然确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就這樣先試着做起來吧,橫豎還有兩個月的功夫,就算不行也還來得及改。”
授衣點了點頭,卻又犯了難,“只是這桑蠶絲……”
季念然身為幾家小姐,平日裏得的也是些成品布料,桑蠶絲這種原料,莫說季念然,就是大太太房裏都不見得有。
“家裏沒有,外面總有的賣。”季念然倒不覺得這是什麽難題,她指了指放在小立櫥上的錢匣子,“讓你哥哥外面買些來也方便,該用錢的時候也不要省。”
“是。”授衣答應一聲。
服侍了季念然這幾年,最近石斛回家待嫁她又接棒管起了這屋裏的事,包括錢匣子,自然之道季念然這幾年攢下了多少身家。而這些又大多是換成了銀票放在床頭的小櫃子裏,立櫥上的錢匣子裏裝着的,不過是些閑散碎銀,方便随時花銷或是打賞下人罷了。
***
長輩們各有各忙,幾個少爺也忙着上學念書,家裏除季慧然外的幾個小姐倒是更加清閑。季念然只覺得日子像飛一樣,一下子就到了十一月底。
趕着臘月之前,宮裏終于派人出來把季慧然接走了——不過三輛清油小車,一輛給季慧然坐了,一輛裝着季家給季慧然準備的首飾布料等,剩下的一輛卻坐了季慧然的兩個貼身丫鬟,之前在府裏名喚姚黃、魏紫的,在臨進宮之前,還給改了新名字。
有太子妃在,一個良娣的丫鬟,又哪裏來得資格叫牡丹的名呢?
只是這倆最終給改了什麽名字,季念然就沒有打聽了。
宮裏的車接走了季慧然,大太太放下了心事之餘還是傷心了好幾天,才又打起精神準備臘月和正月的事。
大老爺卻是一臉的春風得意,加上進來又提拔了個通房……這一向雖說外面還是數九寒天,大老爺身上卻仿佛提前過起了春天似的。
等過了臘八,幾家聯絡有親的人家都互相送禮。今年二老爺剛到任上第一年,距離京城又遠,已經寫信回來說今年就不回來過年了。老太太和大房的人都無所謂,只季茉然很是情緒低落了幾天。
季念然也不禁背地裏和丫鬟感嘆,“二叔對五妹妹也真的是……”
有一次她到老太太屋裏請安,恰好聽到老太太和寶瓶說起二老爺的家書,從頭到尾都不曾關心過季茉然一句,就是老太太看着都很不忍心。
“外面人常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流火嗫嚅着說了一句,又覺得這句話有些不恰當,忙着找補了一句,“五姑娘怎麽說也是嫡女,二老爺倒像是沒這個女兒一樣。”
就算是大老爺對季念然,也不會比這更差了。季念然又深知自己的身份,不過一個庶女罷了,生母姨娘又不得寵,大老爺能有多在乎自己?所幸,她對這個父親也并沒有什麽不切實際的期待。
“也只能盼着她自己想開些了。”這種事,總是如人飲水,外人就只能幹看着,無法幹涉。
沒想到沒過幾天季茉然就又病了,連着正月裏都沒好起來。這個新年的團圓飯上,倒是只有季老太太和大房自己人——胡馨月畢竟已經到了适嫁的年齡,不好和已經成年的表哥照面,老太太就做主讓她留在側院陪老姨奶奶過年了,還特意吩咐大廚房給側院送去了一桌上好的席面。
過了初五,各家的春酒也都準備起來了。前一年季家大房剛剛進京,又身上帶孝,大太太就沒有出門應酬。今年就沒有這麽輕松了,除了幾家親戚之外,因着季家新出了個東宮良娣,聽說還頗為受寵,也有幾戶老相識的人家也給季家送來了帖子。
一時之間,大太太忙出了幾分腳不沾地的意思。老太太又發了話,讓大太太挑出幾家來也帶季念然出門轉轉,季念然就也有了些出門的機會。
只是往往出門一天,回來卻沒記住多少東西。吃的都是那幾樣菜,看的都是那幾出戲,就連見的人都是那些——很少會出現變化。
幸好季念然還不需要每天都去,她就私下和丫鬟們半開玩笑的抱怨,“以前總羨慕姐姐們能跟着母親出門,想着肯定比悶在家裏要好。但是出去應酬這幾日,倒是覺得悶在家裏更好些,起碼不會笑僵了臉。”
“姑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授衣笑了兩聲,“依我看,表姑娘倒是恨不得替姑娘去呢。”
胡馨月最近放慢了去西廂房的腳步,倒是三天兩頭跑到東廂房來找季念然聊天。只是季念然和她有什麽好聊的?不過虛應敷衍罷了。
但是,胡馨月已經快十七歲了……胡家家世一般,她又父母雙亡守了三年孝,就這麽耽誤下來……
季念然心下了然,面上卻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她“哼”了一聲,又同丫鬟聊起別的事來。
作者有話要說: 請大家多留言,多收藏
也請大家收藏一下我的專欄
謝謝大家,麽麽噠~~
☆、第 49 章
這個正月季家只忙着四處吃請, 沒有擺春酒, 也還是有很多親戚朋友上門拜年。趁着還沒過十五, 秦老将軍和秦老夫人就打發兩個孫子來季家給季老太太拜年。
恰好這天只大太太一個人出門赴宴,季念然同幾個兄弟整個上午都聚在老太太主屋的暖閣裏,陪老太太說笑解悶。秦家兩兄弟先拜見了大老爺, 就被打發到後面來給老太太請安拜年。這算不上外人,一時直接被丫鬟領着帶進了暖閣,季念然正坐在炕上被老太太摟在懷裏,已經來不及回避了。
她猶豫着掙紮了一下, 卻見秦家兩兄弟已經走了進來,跪在地上給老太太行禮請安, 就偷着瞄了老太太一眼, 微微低下了頭。
“起來吧, 回去也替我問你家長輩過年好。”老太太笑呵呵地說了一句, 又安撫似的拍了拍季念然的手臂,“大家都是親戚,我就沒讓你們妹妹回避……只是她面嫩, 你們可不許說話臊着了她。”
“謹遵姨祖母吩咐。”秦家兄弟倆答應一聲, 坐到了抗邊的椅子上, 恰坐在季家幾個少爺對面。
有娘家親戚來拜年,老太太也是心情大好,她讓丫鬟給兩位表少爺上了茶,又笑着問,“你們祖父祖母身體可還硬朗?你們母親可還好?”
“祖母和祖母的身體都還不錯, 祖父那麽大的年紀,每天還要早晚練兩套拳,得了閑也會去京郊軍營裏跑一會兒馬。”說話的是秦家的大少爺秦雪威,這還是季念然第一次見他,今年二十多歲年紀,不知是不是因為少年喪父,又是嫡長子,他的身上有一些不同于同年人的滄桑,比起季念然的幾個哥哥來,嗓音也要稍微粗啞些,但是姿态卻放得很正,言談舉止都能看出其良好的家教及軍人世家的影子。“母親身體也好,多謝姨祖母關心。”
“好!”老太太重重地嘆了一聲,“好就好,只要身體康健,就比什麽都強了。”
秦雪威也笑着應了一句,“家祖母平日裏也時長說這話,家裏人也都很當一回事的。”
“玖哥兒近日可還好?”老太太又關心秦雪歌,嘴裏稱呼的,還是他往日在季家得的小名。
“多謝姨祖母關心。”被點了名字,秦雪歌不好再不說話,他還是以前的樣子,不過更成熟俊朗了些。“甥孫近來倒是沒什麽事,每日不過在家讀書……祖父總嫌我悶在屋裏,想着帶我出門跑馬呢。”
他看起來倒是比小時候健談了些。
不待老太太說話,季晗就搶先插嘴,“我記得你小時候還每天早上起來打一套拳的,現在還打不打了?”又一臉得意地道,“我可是堅持下來了。”
“拳還是要打的。”秦雪歌淡笑着道。
秦雪威也在一旁笑着說,“若是連拳都不打了,祖父非得把他丢到軍營裏不可。”
季家老小聽了這話都不禁咂舌,“秦老将軍這也太嚴厲了。”不過秦家到底是武将世家,大家也不過就感慨一時罷了。
季念然倒是心裏存着個問題想問一問秦家兄弟,但是礙着禮法總不能張口。她趁着沒人注意的空檔給季晗連使了兩個顏色,季晗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和季念然偶爾在老太太屋裏閑聊,有些事也是兄妹二人同時好奇的。
“一直有件事要像表哥和表弟打聽。”季晗就帶着幾分不好意思地開了口,“我家裏幾個姐妹兄弟,都最喜歡讀那《薄生傳》,那年聽表弟說,表哥和這位筆者先生認識……”他一邊說一邊好奇地看向秦雪威,“這《薄生傳》前些年出得還算穩定,只是近兩年,一年能出一本就算不錯了,也不知是何緣故?”
《薄生傳》确實是出名的話本子,許是因為一直沒有完結的緣故,倒還越來越火,就連老太太對這個問題都有幾分關心和好奇。
秦雪歌卻立即就一臉為難地看了看兄長。秦雪威也轉過頭和秦雪歌對視了一眼,沉吟片刻,還是開口道:“這事雖不怕人知道,卻也有些不好說……”他閃了老太太一眼,見老太太沒有任何阻止他往下說的意思,才死了心續道:“這位女先生的身份在京城也算不上什麽秘密,就連當今聖上也是知道的……就改元那年,已經被接到宮裏去了。”
這算不上什麽機密,卻涉及天家,季家上下都心下暗自驚訝,面上都不顯,笑着轉移了話題把場面敷衍了過去。只有四少爺季昶,聽不大懂裏面的意思也并不關心,只顧着吃手裏的蜜汁面果子。
老太太瞥了小孫子一眼,又打趣秦雪威,“你媳婦進門也一年多了吧,怎麽樣,有好消息了沒有?”
秦雪威微低了頭,小麥色的臉上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紅暈,好似忽然間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他略帶着一絲腼腆地回答老太太的問題,“家裏我母親催得也急……但是我在家的時候少,祁氏也還沒有消息。”
老太太不過是為了岔開話題罷了,秦雪威的妻子有沒有孩子,她也并不在意。但是将軍府人口少,秦雪威已經二十多歲了,想來長輩那邊的壓力也确實不小。
“你們也還年輕,從容些也是好的。”這不過是客套的安慰,以秦雪威的年紀看,他現在還沒有孩子也确實該着急些了。
秦雪威也沒有當真,笑着和老太太客氣道:“姨祖母開明,若是家中長輩也能如此就好了。”
“你母親的心情我也能理解。”老太太笑着幫自己的外甥媳婦解釋了一句,“不過這種事,也是急不來的。”因着屋裏還有季念然這未婚的小姑娘在,老太太也就點到為止,沒有繼續往下說更多。
秦雪威怕是并不願意同外人多說自己的事,腼腆地笑了笑沒有繼續接話。
季念然暗中觀察,秦雪威雖說常年在軍營裏打滾,舉手投足間都帶着幾絲抹不掉的軍人氣息,但是他同秦家大少奶奶的情誼卻算不上差。不說別的,剛剛三兩句話間,提到祁氏的時候眼底一閃而過的溫柔是無論如何都騙不了人的。
之前跟着大太太到秦家做客的時候,季念然也聽大太太提起過,這祁氏原是秦夫人的外甥女兒,雖說同秦家大少爺年齡相差有點大,但是想來小的時候也見過幾面,彼此之間還是有些熟悉的。
這樣的夫妻,好像也更容易和睦些。
季念然不期然又想到季初然,她同範良生在成親之前也見過幾面,婚後頭幾年還算夫妻和睦,但是自從季初然生過女兒之後,據說範良生的心就有些野了……不過好在還沒有出什麽大格。
這時,她聽到老太太已經關心起了秦雪歌的事,“你們祖母前些日子給我寫信,說你的事也要預備起來了,好日子定在了哪天?陸哥兒的好日子你們表舅母不好出門,到了玖哥兒的好日子,也讓她過去鬧一天。”
秦将軍府裏的兩個少爺對外走的都是族裏的大排行,秦雪威行六,秦雪歌行九,小名也都是按着這個排行來的。不過他家下人私下稱呼起來,走的還是家裏自己的排行。
不想秦家兩兄弟卻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搭老太太這個話頭兒,場面一時冷了下來。老太太愣了一下,目光在秦家兄弟身上走了一圈,眼神就有些閃爍,其餘季家諸人也都不明所以。倒是季昶吃完了手裏的面果子,想讓丫鬟再給他端杯茶喝。他看了老太太一眼,想要開口又有些不敢。季念然一眼瞧見了,悄悄碰了碰老太太,老太太這才被提醒着反應過來,忙叫丫鬟給四少爺擦手端茶。
屋裏一下熱鬧起來,這才不那麽尴尬了。
好在這時秦家兄弟也都已經恢複了正常,秦雪歌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倒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怕是還要再過幾年了……”
明明臘月裏秦家老太太來信還說新為小孫子看中了某戶中等人家的姑娘,打算開春就下聘的,怎麽……
老太太眼神閃了閃,心下知道這事怕是出了什麽岔子,卻并不多問,而是笑道:“你晗表哥也還沒有說親,他常說要像他哥哥似的,考出了舉人功名再說親。他母親不舍得逼他,我也就由着他。”
這樣把話題含糊過去,又有丫鬟上來換了新的茶水點心,大家都笑着吃了些,秦家兄弟這才告辭離去。老太太也無心多留,又過了一會兒,把幾個孫子孫女也都打發走了。
大家都看出來今天上午這場,老太太發揮得有些失水準,心下大約也不自在,都沒有多留。季念然灌了一上午的點心茶水,早就有些撐了,出了堂屋同幾個兄弟告別,帶着丫鬟回了東廂房,感覺有些犯困,索性午飯也不吃了,繞着外間走了兩圈,就進卧房睡中覺去了。
下午一覺醒來,就聽丫鬟說老太太屋裏傳出話來,說是老太太身上有些不舒服,下午各房就不必過去請安了。
季念然嘴裏吃着甜湯,聽了這話也不禁心下暗笑,老人家這是覺得上午招待客人發揮得不好,在小輩們面前有些丢面子了……倒是有了幾分小孩子脾氣。
不過這樣的祖母,也仿佛更親切可愛了一些。
但是就算心裏知道老太太這只是裝病,也不好不聞不問當做沒有這件事的樣子。季念然還是叫來流火,讓她給老太太屋裏送了幾樣小吃過去。
“我就不過去了。”她又笑着道,“免得老太太見到我想起上午的事,反而更不自在。”
打發走了丫鬟,又自己笑了半日,這才打起精神踱到書房靜下心來繡花寫字。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後還有兩更
請大家多留言,多收藏
也請大家收藏一下我的專欄
謝謝大家,麽麽噠~~
我的專欄
☆、第 50 章
二月裏, 季家大少奶奶林氏終于生育了季家第四輩的第一個女孩兒, 老太太親自為其取了小名叫珍姐兒, 可見對這個小姑娘的喜愛。
說起來,老太太的孫輩還只有季昀娶妻,四輩的兩個孩子也都是林氏所出。日後說起來, 毅城伯府上的嫡長孫和嫡長孫女都出自林氏,只要她和季昀能維持住表面上的和睦,再過十年,這府裏就完全是她的天下了。
珍姐兒洗三那日, 季家把幾進院落都好生收拾了一下,開了幾桌宴席, 請了些親朋好友過來。這是季家遷到京城之後第一次對外宴客, 席間又有季慧然從東宮遣人出來賞了珍姐兒幾樣東西, 客人們也都知情識趣的很給主家面子, 倒顯得季家這嫡長孫女比嫡長孫聲勢還要更盛一些。
季念然還記得前幾年好哥兒的洗三和百日,那時季家還在江寧,辦得也很熱鬧。但是因為當時老太爺身體不好, 總是一副随時就要駕鶴西歸的樣子, 這熱鬧裏就帶着幾分虛, 沒那麽盡興了。
兩個都是親生的孩子,林氏自然不會有什麽意見,倒是好哥兒的奶娘有些眼熱,是不是對着林氏說幾句酸話。
珍姐兒如此得寵,就連大老爺和季昀都很喜愛——季昀最近雖說忙着春闱, 但是妻子生育也不能裝作沒這回事的樣子。他倒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女兒,偶爾晚上看完書還要特意回正房,親自抱一抱女兒。家裏幾個分量最重的人都這麽看重珍姐兒,季念然這個姑姑也不好不跟随大流,她這幾天也趕着和丫鬟們做了許多小孩子穿的小衣服,還回憶着前世見過的樣子,畫了大致的樣子讓授衣照着做了個兔子式樣的小娃娃。找了一日,一并拿着這些東西,往季昀夫婦居住的院子裏探林氏去了。
林氏的卧室已經重新收拾過了,三正兩耳的正房算不上大,布置得卻很溫馨。林氏還不方便下地,身上搭着薄被斜倚在床前的炕上,雖說天氣依然轉暖,卻還燒着熱炕。季念然一進堂屋,就迫不及待要脫鬥篷。
堂屋和裏間之間為了通風只隔了一道珠簾,林氏已經看到了季念然,忙着在裏間道:“四妹進來再脫鬥篷吧,堂屋還是不如裏間暖和,仔細別凍着了。”
“嫂嫂這屋裏怕是比老太太屋裏還要暖幾分。”季念然動作快,已經脫下了鬥篷,笑着掀起珠簾進了裏間。“嫂子今日可好?好哥兒和珍姐兒可好?”
“都好,難為你惦記着。”林氏笑着應了一句,又招呼丫鬟搬來小繡墩,請季念然坐,“珍姐兒被奶娘帶着在那屋裏睡着呢,好哥兒……”她瞄了一眼角櫃上的小自鳴鐘,“怕是等下奶娘就抱着他進來了。”又眉眼彎彎的給季念然解釋,“現在有了珍姐兒,我就讓奶娘帶着好哥兒住到廂房去了,每天白天抱進來我親自帶一會兒……有丫鬟們看着,也不怕奶娘不用心。”
孩子是林氏的孩子,季念然自覺在帶孩子這個問題上她并沒有什麽置喙的餘地,含笑附和了林氏幾句,就讓流火把預備送給珍姐兒的東西拿了過來。“帶着丫鬟們給珍姐兒做了幾件小東西,嫂嫂別嫌棄……”
幾件小衣裳尚且還好,那布娃娃一拿出來,林氏就先喜愛得笑彎了眼。她把那兔子娃娃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着娃娃的樣式和針腳,“早就聽人說過,四妹是家裏最有巧思的人……”
珍姐兒屬兔,這娃娃真是送得再合适不過。
送出的禮物很得收禮人的喜歡,季念然心下也難免有幾分自得,表面上當然還是要謙虛幾句,“嫂嫂喜歡就是給念然面子了。”
林氏還待說些什麽,屋外卻傳來丫鬟的聲音,“奶娘抱着哥兒來了。”随即,就有小丫鬟打起了門口的棉布簾子,一位面相圓潤的年輕媳婦抱着個虎頭虎腦的小子走了進來。小孩子在媳婦懷裏并不老實,看得出來奶娘抱着他已經有些吃力了。
“奶奶,哥兒來給您請安了。”一進裏間,奶娘就放下了好哥兒,讓他自己在屋裏跑動。又哄着好哥兒給林氏問安,給季念然問好。
好哥兒聽了話,也老老實實地對着林氏和季念然作揖行禮,“給娘請安,四姑姑好。”剛一說完,又擡起頭來,四處尋找了一會兒,奶聲奶氣地問林氏,“娘,妹妹呢?”
林氏忙招手讓好哥兒靠到她身前,把兒子摟在懷裏,細聲細氣地對兒子道:“妹妹睡覺呢,等她醒了再讓她陪好哥兒玩好不好?”
“好。”好哥兒答應一聲,轉頭就看到被林氏随手放在炕邊的兔子娃娃,一伸手拿了起來,“娃娃!”
“是娃娃。”林氏閃了季念然一眼,見季念然只微笑着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又道,“這是四姑姑給妹妹做的,好哥兒喜不喜歡?”
“喜歡!”好哥兒攥着兔子娃娃的一只手臂,揮了兩下,“好哥兒要玩!”
“這是給妹妹的呢!”林氏忙道,又試圖把兔子娃娃從好哥兒手裏拿過來,“娘拿別的給你玩好不好?”
好哥兒見大人想搶,更是攥緊了手中的娃娃不撒手,“好哥兒要玩嘛!”已經委屈得快要哭了。
這樣拉扯下去,怕是那兔子娃娃就要壞了。林氏略帶尴尬地瞟了季念然一眼,頓時也有些頭疼地安撫兒子,“等妹妹睡醒了和妹妹一起玩好不好?”
“娘……”好哥兒還要再泥着林氏撒撒嬌,一擡頭觑見林氏的臉已經有些沉了下來,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聲“好”,手裏攥着的娃娃卻是無論如何都舍不得放手。
季念然見再鬧下去就真的要尴尬了——若是因為自己送的這個娃娃讓好哥兒挨了林氏的數落,叫大太太知道了也少不了把錯歸到她的頭上。她笑着問好哥兒:“妹妹屬兔,所以姑姑做了個小兔子給妹妹。好哥兒屬豬,回頭姑姑再做一只小豬娃娃給你好不好?”
好哥兒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娃娃,“那小兔子……”
前世季念然也幫家裏的堂哥堂姐帶過幾天孩子,對付這些小事也算有點心得,“這小兔子你也可以先玩一會兒,但是等下妹妹醒了就讓給妹妹玩一會兒好不好?”
“好。”好哥兒這才答應下來,把小兔子抱在懷裏待了一會兒,就看着林氏的臉色放下了娃娃。
好哥兒一放下娃娃,林氏就讓丫鬟把娃娃拿走收好了。又不好意思地對季念然道,“真是麻煩四妹了,還要再做一個……”
“這有什麽。”季念然也只好做出毫不在意的樣子,“好哥兒和珍姐兒都這麽可愛,我心裏也愛得很。我平日在家也閑得很,不過一個娃娃罷了,并不費什麽事的。”
林氏客氣了幾句,又讓丫鬟拿出些果子給季念然同好哥兒吃,“這是前兒我娘家兄弟送來的,莊子上自己種的,吃個趣兒也好,四妹也吃些。”
季念然送了東西又哄了一會兒好哥兒,本來已經打算回後院了,聽見這話也只好耐下心來吃了些酸酸甜甜的小果子,謝過林氏的招待,才告辭了。
一出堂屋的門,季念然就輕輕嘆了口氣,帶着流火沿着游廊往角門走去。林氏身邊的大丫鬟也跟在她身邊,替主子送客。一時經過東廂,那是季昀的書房,臨着大老爺住的院子最是幽靜不過,又問林氏身邊的丫鬟,“大哥正在讀書呢?”
“沒有。”那丫鬟搖了搖頭,也并不隐瞞,“大爺今日去書院了,說是新寫了兩篇時文,要去書院讓先生幫忙看看。”
季念然點了點頭,走到角門前才讓那丫鬟回去侍候林氏,自己帶着流火信步出了角門。剛走出角門,一擡頭就看到兩個小丫鬟隐在角門後的大樹底下,正在鬼鬼祟祟地交頭接耳,不禁停下了腳步。
“那兩個是誰你可知道?”季念然頓了一下,給流火指了指樹下的兩個人,為了不引人注意,又緩緩往前走了兩步。
流火小心的盯了樹後那兩人一眼,仔細想了想才猶豫着道,“那個穿白色裙子的好像是表姑娘房裏的巧雁,另一個是……”她偏着頭又想了半晌。
這時主仆兩個已經有意經過了那顆大樹,樹後的聲音也斷斷續續傳了一點過來,“我就是想幫我家姑娘送個甜湯進去,好妹妹你放心,不會怎麽樣的……你說,你是不是拿了我家姑娘的好處要翻臉不認人了?春闱在即,昀大爺怎麽可能不在家裏……”
流火這才想到那另一個小丫鬟是誰,她就順着季念然的耳朵邊小聲說給她知道,“怕是大少奶奶院子裏的灑掃丫鬟。”
季念然側過頭看了流火一眼,目光閃爍。
胡馨月的年紀一天大過一天,但是她的婚事,卻從來不見人提起。想來,也是着急得很了……
待離開了大老爺的院子,她才吩咐流火,“回頭從咱們屋裏找個小丫鬟,專盯着這個叫巧雁的小丫鬟,別讓她搞出什麽醜事來,到時大家臉上都難看。”語調裏少見的帶上了幾分嚴厲。
“是。”流火低聲答應一聲,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蹙起的眉頭,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