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夏花聽完話, 眼眶一紅, 把臉轉過去。
倒不為別的, 只是自己昨天把他丢在那裏，完全沒有考慮他的感受。本來還擔心他會生氣的……
“你不生氣？”
？？
顧随先是一愣，斂眸看她：“生什麽氣？”
“我…昨天把你一個人丢在那裏，你是我的男朋友, 突然見到那樣的場景，你一定也很莫名其妙，對不起, 我應該考慮你的感受。”
他突然身子笑得抖起來：“再說一遍。”
“……對不起。”
“不是這句。”
“那……”
“我是你的男朋友。”顧随邊說邊放開人, 摸了摸她的額頭, “我喜歡聽你說這個。”
手心裏滾燙的，他皺眉拍了拍夏花的臉頰：“還是燒的。剛吃了藥, 現在睡一覺。”
床上人陰郁了一天的心情, 突然松下來。
再加上身體發熱讓大腦昏沉，她竟第一次像個女人一樣朝顧随示弱, 聲音小小的：“那你呢？”
她不希望他走。
“我不走。”顧随将空調的溫度稍稍調高，幫她順平枕頭，把被子裏鼓脹的空氣壓了下去、輕輕拍她的肚子，“我就坐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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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花之前就發現, 顧随的手好大。有自己的兩倍大。拍着肚子哄她睡覺的樣子, 特別踏實。
每一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有一個奢望，奢望可以被人哄着睡覺, 只哄自己一個人。只是後來大了大了，也就忘了。
夏花這晚睡得異常輕松。夢裏，是她們三姐妹還在孤兒院的樣子。
何希站在門口，指了指外頭，示意自己要先走了。
顧随點頭。
一下子，昏暗的房間又安靜了下來。
見夏花睡熟，他跑到樓下翻了翻何希留下的便利袋，裏面果然有煙。
顧随十六歲跟着一哥們學抽煙，他那時候性子暴躁，年紀小也沒什麽理性控制，一煩就抽一煩就抽。
瘾最大的時候，一連叼在嘴裏兩根都淡的沒滋味。
後來，也是因為開了Tempest，才慢慢學着控制自己的情緒，減少對煙的依賴性。從嘴裏叨根牙簽，到後來他只能用苦味去那股子煙瘾，才慢慢戒掉。
火苗在昏暗的光線中隐了兩下，他夾着不抽。
“也是時候了。”顧随兀自嘟囔一聲，深邃的眸子盯着手裏的煙，懷念當初那個自己。二十八了啊，再不是那個十八歲時日天日地的渾小子了。
想着，顧随從兜裏摸出手機，通了之後，聲音淡淡的：“老楊，我請一個星期的假。”
“幹嘛？這邊項目你不管啦？不審片啦？”
“壓着，等我回去加班。”
楊風白眼，媽的，每次都這樣，冠冕堂皇的打個電話過來，美其名曰請假。
不批你應麽？
“……要我們幫忙麽？”
“不用了。那幫小子你多盯着點……”顧随難得細語又關照了兩聲，挂掉電話。
随後聯系人滑到最後一欄，看着屏幕上的號碼，怔怔按了下去。
時差關系，那邊還是白天，沒一會就接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有被吓到：“呦，顧大少爺怎麽會想起來打電話給我？”
“應叔，”顧随笑着彈了兩下煙頭，輕描淡寫的，“好久不見啊。”
―――
夏花早上起來的時候，燒終于退了一些，腦袋沒有昨天那麽漲，整個人精神了好多。
床邊已經沒有人了。
應該是已經回去了吧，夏花這麽想。
昨晚的場景漸漸浮了上來，她撐着額頭臉蛋一紅，想想自己昨晚的表現……是撒嬌麽？
不過，說起來，昨晚的顧随…真的讓人挺有安全感的。
夏花綁好頭發，從床上爬了起來。
可一出房間，還沒來得及洗漱，就聽見廚房裏批零乓啷跟打仗似的。
什麽鬼？
她立即掉頭跑了過去。只見顧随套着圍裙、一手拿着鍋蓋擋在臉前面，一手握着鏟子，指鍋裏滋滋作響的雞蛋，油花濺的到處都是：“你…老實點啊？”
……
夏花眼角一觸，戲谑的抱胸靠在廚房門口。
所以……顧三歲這是在和雞蛋說話？還是在和油說話？
突然覺得昨晚的安全感大概是自己燒壞了腦袋。
“嗯哼”她咳一聲，朝人走過去。
“你醒啦……”顧随話還沒說完，手上的鍋蓋、鏟子突然被躲走。
夏花朝他腰間一怼，将人擠走。許是從前還做chef時留下的習慣，她見不得人這樣糟蹋自己的廚房。
然後……顧随就這麽親眼目睹了什麽叫米其林級別的水準。
她腰杆纖細，包在白色的居家服裏。随着身體四肢的動作，淩空劃出線條。
從容鎮定的樣子，讓人覺得這不是在做飯，是一場舞蹈，連看的人都得到了視覺享受。
顧随呲牙跟在後面笑：“我得好好想想婚後的幸福生活了。”
“你也就只能想想了，”夏花怼他，把盛好早飯的盤子遞過去，“我去洗漱，你先吃。”
“在一樓吃好麽？等你一起。”他端着盤子回頭沖人叫，也不等回答自顧自的跑了下去。
複式別墅裝修很簡單，樓梯也沒什麽過多花哨的東西，白色圓柱扶手，中間擋板镂空，大方幹淨。整個家具風格都偏暖冷色，和夏花給人的感覺一樣，說不出的幹練。
顧随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盯着周圍打量，別墅面積本來就大，內飾不多。地磚映着窗外陽光，就更顯空蕩。
家裏也幾乎沒什麽電子娛樂産品，倒是處處可見書架。他好奇起身翻了幾本，書的類型很雜，從軍事地理到懸疑鬼怪小說都有。
“吃飯吧。”夏花下來的時候，換了衣服畫了淡淡的霧面眉，昨天的憔悴已經一掃而空。
顧随把書插.回原位，抄兜往客廳走：“好啦？你……”
正想問關于這些書的事情。
可玄關的門鈴突然響了，這個時候過來……夏花大概能猜到是誰，走過去開門。
果然
林之珊眼圈打濕，要哭了的樣子：“shirley，你終于開門了，吓死我了，你從來沒這樣過。”
冷清的人眉一蹙，瞪了眼把人放進來：“行了。不許哭。”
林之珊聞言立刻拉鏈封嘴，乖乖跟在後面。可進來看到沙發上的人之後，又吃一驚：“顧先生……”
她慌手慌腳的紅了臉：“……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是。”
“不是。”
答話的兩個人對視一眼，準确的說，是顧小少爺含情脈脈的眼被嫌棄的瞪了回去。
夏花坐回客廳，淡淡朝林之珊問了句：“吃完飯了麽？”
“吃了，”
“公司昨天有什麽突發事情麽？”
一問到這，林之姍才突然想到自己大清早趕來的目的，“哦”一聲，把包裏的筆記本掏出來，很興奮的樣子：“shirley，我昨晚給你發了好多郵件，但你都沒有回。”
夏花嗯，她聽到了但是不想回。昨晚在顧随來之前，她是半點心情也沒有。
“所以我才大早上跑來……”林之珊點開郵箱，眉眼的欣喜藏也藏不住，“MonG新到任的亞區總代理親自回信啦！！！說是對我們星虹的産品非常感興趣，要約您見面聊。”
一直默默吃飯的顧随，手上的刀叉突然頓住，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
還正愁找不到那小子呢！自己往槍口上撞。
“真的麽？”夏花立刻接過去。她大概是沒想到消息回的這麽快。之前說要争取，但她心中也早有度量，成功的概率也只能是一半一半。
雖然星虹這次的廚電品牌就是奔着國際市場去的，也很符合MonG對産品的要求。但到底成型時間短，沒有消費基礎。像MonG這樣的大公司...更何況這亞區總代理還剛剛上任，他若要在相城找合作方，最穩妥的方案必定是找品牌影響力大的企業合作。
本以為那邊會細細斟酌考量，可……這星虹的詳細産品介紹方案才剛剛提交，他們就給出了答複，速度有點超出夏花的想象了。
直到郵件翻到最後，看到他們MonG亞區總代理的名字。
夏花才心一涼，明白過來是為什麽。
Kevin.
“哦呦，是他啊~”顧随端着盤子站在她身後，舔了舔勺子上的果醬，夠着脖子打量，“這世界好小啊，你說是不是？”
夏花沒理，把電腦遞回去，咬着牙：“郵件直接回絕吧，就說我們星虹暫時還沒有接觸國外市場的打算。”
真的不甘心！但夏花只能快刀亂麻，切除和孫冉一切有可能的接觸。
林之姍不敢相信，以為自己聽錯了：“shilrey，你，你說什麽？我們不是一直……”
“我改變主意了。照我說的話去做。”
“別介啊…MonG只不過是美國MG旗下分化出來一個小貿易公司，收集市場的需求與供應，做出比較合理的資源配置，來滿足消費者市場。星虹雖然規模還不夠大，但是否認不了你們這批養生理念的廚電産品，很對歐美市場的胃口……我覺得你們星虹有競争優勢啊。”
他話音一落，旁邊兩個人驚得瞠目結舌，大概是沒想到顧随突然滔滔不絕的講出這麽多專業語。而且說得都在點子上。
林之珊雖然也不是很懂，但她只知道……眼前這位顧先生管那MonG叫小貿易公司？是不是輕狂了些？相城多少家企業排隊擠破腦袋要跟它合作？
“……你也懂貿易？”夏花看向顧随。眼前人雖然雲淡風輕的樣子，可那番話不像是随口一說巧合撞在點子上。他是對貿易市場有了解的。
顧随眼睛上翻：“不行哦？”
突然想到什麽，反問了一句：“你十五歲就認識我媽？對她的工作的事情一點不清楚麽？”
“……”夏花被他這麽一問，有點蒙圈，幹嘛突然說這個？“怎麽樣算清楚呢？”
她和qiu是忘年交的好朋友，在生活上也有很多共同話語。
但Qiu向來生活工作分的很開。
夏花去找她的時候，從沒見過她談工作。孫未武提起qiu，也只說那是他見過最與衆不同的女人。
倒是鎮上有一些關于她的傳聞，說是富豪榜上少見的華裔女性。至于顧凡秋到底做什麽，有什麽背景，夏花只是朦胧知道，不算了解。
顧随撇撇嘴，算了。他回到原來的話題：“如果和MonG合作，是雙贏，你真的要放棄”
夏花當然知道，可是……
她手心一緊，臉色冷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心靜氣的去面對孫冉：“我……”
“別怕。”顧随打開她的手心握住，“我陪你去。”
見面的餐廳是孫冉定的。顧随剛下車，就嗤之以鼻“哼”了一聲。
談生意選這樣的地方，簡直居心叵測！
夏花老樣子西裝小高跟，頭發散在肩上，妝容淡淡的。可通身的氣質叫人移不開眼。顧随則是更不含蓄，怎麽帥怎麽穿。側臉附在夏花耳邊絮絮說着什麽。
兩個人剛好在進門的時候和孫冉撞上。
紳士儒風的人看見他們親密的樣子，臉頓時黑了下來，招呼也沒打：
“shirley，我們談生意，帶外人不好吧。”
“我助理。”
孫冉又看看林之姍，勾勾嘴角。
夏花大概是揣摩到了他的意思：“我事情多，兩個助理，孫總不是要談合作的事麽？快吧，我還有下一個面談。”
說完，也沒等人，直直的往包廂裏走。
不知道為什麽，顧随跟在她的身後，夏花竟隐隐覺得自己有底氣，也有武器。
……
孫冉一怔。大概是沒想到從前那個冰冷的小人，像是突然穿上了一身铠甲、銳不可當。他不知道這四年究竟發生了什麽，讓一個人有如此大的變化。
這麽想着，他又轉到顧随身上打量幾眼，那樣子怎麽看怎麽不像助理。他忽然想起什麽、才認出來：“你是那晚上的……”
可話沒說完，人看都沒看他一眼，抄兜徑直跟了上去。
……
別說孫冉了。
就身後的助理都一愣……面色蠟黃，很是尴尬啊。
堂堂MonG的一區總代理…被這麽對待，面子上說什麽也過不去吧。
倒是林之珊，什麽也不知道，跟在後面紅臉鞠了一躬。也跟上去。
留在原地的人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冷哼一聲：“走。”
他們吃西餐，到包廂坐下之後。孫冉剛叫了waiter來點酒：“shirley，你喝……”
對面的人沒理，一點面子沒給留，朝林之珊勾了勾指頭。
林之珊接到授意，點頭輕輕應了聲“是”，後快步走過去，雙手将合作書遞過去。
“談吧~”夏花丢過去兩個字。
那淡淡無謂的眼神徹底惹怒了孫冉。從前也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他在她的眼裏看不見半點自己的影子。
那表面風度再也維持不住，他冷冷地瞥了兩眼，将合作書接下。臉色完全黑了下來。
Waiater僵在原地，咽了口唾沫，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怕得罪客人、又怕擦槍走火誤傷了自己。
“shirley，我們這麽多年沒見。真的一上來就……你就不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他“哐”一聲把合作書摔在桌子上，怒眉看過去。
周圍一陣唏噓。被震的不敢再說話。
顧随坐在夏花身邊瞥了眼，感嘆，到底是華爾街上精英哈，發起火來摔桌的樣子有模有樣的！
他就這樣松泛泛地靠在椅子上，只看看不說話。
“孫冉，我确實是很在乎星虹和MonG的這次合作，所以才答應出來和你見面，也請你拿出一點專業的水準。抛開個人恩怨，綜合評估雙方的合……”
“我要是不呢，”孫冉吼斷夏花的話，“我要是一定要把個人因素參雜在裏面呢？你們星虹的廚電品牌沒有任何消費者基礎，就這樣陡然引進美國市場，對MonG而言，風險有多少，你應該也清楚。我憑什麽？你給我理由啊！”
“……”
“那我們還有什麽可談的？”夏花抽開凳子站起身。她争取過了，雖然星虹錯失這次打開國際市場的機會真的可惜。但是，有些事情，絕不妥協。
“你跟我服個軟就不行麽？shirley，只要你肯聽我解釋，給我個機會彌補，這次的合作風險我擔……”孫冉一見她動，也立刻從椅子上彈了一起，“滋”一聲，凳腳在地面突然摩擦的聲音難聽的很。
可眼前人還是頭也不回的要走。
從前就是這樣，她那種理智近乎到絕情。孫冉不懂，為什麽，為什麽她就那麽看不上自己？
孫冉幾近瘋狂的撲了過去，卻沒成功、被林之珊擋回來。
他一把扯下桌布，酒瓶在地上摔得稀碎。
那服務生吓得趕緊往外跑，要叫保安，卻意外被顧随扣了下來。
好戲還沒開始就叫人，那多沒趣。
那邊，紅眼失态的人扭頭盯着夏花，憑什麽？他不懂憑什麽？憑什麽自己已經那麽優秀了，就是得不到她：“你要是敢走出這個門，我特麽敢保證，沒有一家貿易公司敢把歐美的市場渠道給你們星虹……我有這個能力，shirley，你信不信，我動動手指就可以整死你們星虹？”
他有手段，有地位，還有MonG那麽好的社會資源。如果真的鬥起來，夏花承認，自己玩不過他。但是她也不可能再任他擺布。
“孫冉，你……”
“絲~我咋就那麽不信呢！”誰也沒想到，一直默默不作聲的人終于開口說話了。他笑，從容不迫把手從西裝褲裏掏了出來。走到孫冉的身邊，擺弄手指，“你倒是說說看啊，這手指要怎麽動？”
“你到底是誰？我和shirley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
“那我是誰，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你……”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在這樣的氛圍裏，夏花突然想笑。
顧某人氣死人的本領，真是……
孫冉咬牙，怒目頂回去：“那你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和我說話？”
……
這句一問，倒是把顧随問住了。他回身從兜裏摸出手機。
林之珊看看夏花，兩個人也不知道他要玩什麽把戲。
顧随的神情緩緩冷下來，不茍言笑：
“是我。”
“嗯。”
“立刻。”
幾乎是顧随挂了電話的同時，孫冉的助理那就響了起來。
他接起應了兩聲，連忙上手遞過來：“Kevin，是應總。”
“應……”孫冉下意識跟着嘟囔了一個字、眉頭鎖住，趕緊伸手去接。
“嗯，是我，您說。”
“什麽，撤了我亞區總……”孫冉擡眸盯着眼前人瞥了眼，捂住嘴轉過身去，“這太突然了，您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接電話的人嘟嘟囔囔靠在窗邊說了一會兒。
待他終于挂了電話，臉色死灰一般的轉過來時，顧随低着頭淡淡問了句：“怎麽樣？現在有資格和你說話了麽？”
孫冉支支吾吾的，臉色難看的要了命。
“看來是行了。”他黑漆漆的眸子一涼，把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扔到椅背上，“那我們就來…好好聊聊吧。”
作者有話要說： wo zui jin zen me zhe me qin lao ~~haha
wan 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