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清明天氣醉游郎。鷹兒狂。雁兒狂。青衫紅纓,道上往來忙。記得相逢南坡下,雕玉佩,赤金冠。春光還是舊春光。女兒顏。昔日言。浩氣英姿,銀裝提劍立。惆悵惜顏人不見,歌一阕,淚千行。——《江城子·郁哲暄》

為着她的出生,柔然王室上下跳薩滿,行祭禮多日,只為求請天神庇佑,降一王子。在她之前,老汗王郁久闾本有三女兩子。長子郁德文,年十二,領封地,率五千親騎兵。她出生當年,長兄德文死于平定柔然以北北夷人襲擊中,時年僅十五。餘外,老汗王有長女郁氏青琁,時年八歲,三女郁明安年僅三歲,皆為大妃所出,母族姜氏,為柔然外姓大族,族人三萬有餘,族長乃當今大妃祖父。另一子一女分別為兩位妾室所出,次子郁德宗,次女郁慶歷。

此刻的永寧堂安靜的如同死寂一般。原本這也并非大妃姜氏頭胎,按說本該順遂無虞才對,奈何五日前收到長子慘死邊塞的消息開始,姜氏心氣郁結,再加這日,郁德宗請安時故意言語沖撞,才惹得胎動。

“永寧堂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服侍的宮人說,大妃難産,只怕情狀不太好。”

郁久闾議政堂內北邊戰事的奏報堆積如山,羊皮卷內不是有關戰事失利,就是關于請戰或是議和,北境部落首領耶律達甚至提出割讓土地,賠付牛羊,以換休戰。郁久闾甚至都來不及為長子的死傷懷片刻,或者說,柔然的這些各部落首領,沒人在乎他是不是在這場戰争中死了一個兒子。

他甩手把耶律達的奏請丢擲一旁,“先去永寧堂。”

就在此刻,沉寂了許久的永寧堂爆發出凄厲的喊聲,女子的呼喊像明顯是撤出了全聲之力,沒有一字一句,甚至不像普通婦人生産般帶着勇氣,她的喊聲更像是在召喚,眼裏劃過一絲凄涼的淚,淌進毛氈中。

服侍的宮人急忙上前,接過産婆手上的孩子,還來不及給她擦拭身子,先定眼一看,便皆嘆氣垂首。

“是女兒對不對?”姜氏哀婉的眼神,竟在這一刻浮現出一絲笑意,“女兒也好,至少不用像她兄長一樣,戰死在兵荒馬亂裏。”

孩子的氣息弱極了,正如她母親此刻一樣。

服侍的産婆還在姜氏身旁打理,伸手只發現羊毛氈上一股熱流,揭開毯子一角才見不好,“不好,大妃血崩了。”

郁久闾此時已至殿外,疾步而入,正見慌亂的産婆欲把巫醫先前送到的湯藥往姜氏口中灌。奈何,此時姜氏已經是牙關緊咬,半昏厥的樣子。

“祯兒。”郁久闾喊着,一把推開産婆,撲向這個陪他君臨天下十數載的女人,“祯兒你醒醒。”他搖着姜氏的肩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奪過方才推開的産婆手中的湯藥,掐着姜氏的嘴就想往裏灌。郁久闾的氣力極大,加之慌忙灌下的湯水,嗆着姜氏本能的反應過來。

“你來了。”姜氏的眼睛半睜着,嘴裏的聲音只有喃喃而已,“雖然是個女兒,你別覺得可惜,至少——至少她不會像我們的德文,像德文,死那麽慘。我沒有時機愛她寵她了,大汗,拜托你好好待她,替我愛她,寵她,可憐她是自打出生就沒了娘的孩子。”

“沒事的,不怕,女兒也沒事。你好起來,只要你好起來,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會再有兒子的。”

姜氏似乎已經沒有氣力反駁,甚至沒有氣力搖頭,“這孩子,這孩子許是德文托生來的。還有,還有明安,明安和,和青琁,都拜托給大汗了。”

她來不及說完,被郁久闾握着的手已經半松,如同生産耗盡她全身力氣般疲憊地睡去了。

那刻之後,郁久闾并沒放手,他靠在姜氏的卧榻旁坐了一宿,喃喃不知說了什麽。他屏退了所有人,甚至是聞訊而來的青琁和明安、慶歷,包括眉飛色舞的郁德宗,一幹人等只能跪在殿外。

姜氏和被送回的德文王子的後事,郁久闾處理的雷厲風行,先是親自領兵北征,不僅擊退北夷人,更收取北夷三部落之地。班師次日,下令以王太子之禮厚葬德文,甚至不顧衆臣宗親反對,以忤逆犯上為名處死已是獨子的郁德宗。

此後十數年,郁久闾再無子嗣。而那個難産而生的女嬰,三歲半時由于胎裏帶來的體弱之症,也被郁久闾托心腹送入柔然與高車、衛國三地接壤的深山茂林之中,交若雲劍傳人妙啓真人撫養,傳授若雲劍法以強身健體,亦習得少許道家兵家之學,待得十三歲方才重歸王室。

此時,長姐郁青琁為行柔然與衛國秦晉之好,已于十四歲那年嫁與衛先皇後嫡子——二皇子宇文缊為正妻,次年宇文缊被冊封為衛太子,郁青琁成為名正言順的太子妃,入主東宮。

二姐郁慶歷也于十六那年,嫁與姜氏宗親姜源,姜源乃已故大妃姜氏長兄姜桦嫡子,自然也是日後姜氏部族的族長,年十八已經領三千部族親兵。

說來也只有同胞的三姐明安,尚未婚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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