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溪涯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待她揉着眼睛爬起,遙舟正好端着一紅木盒子上來,笑着道:“你可算是醒了,我還發愁要不要叫你起來,不然怕你要把一天都睡過去。”

溪涯臉上略有幾分不好意思,趕忙穿衣下床,遙舟打開木盒蓋子,頓時有一股米香飄出,她取出一只紅瓷小碗,另有幾個小碟,喚溪涯來用飯。

狐貍跟在遙舟後邊,圍在門口張大眼望着,見溪涯起了床,坐在桌邊拿起小勺小口小口喝着白粥,偶爾回一句遙舟的話,便躊躇半晌走進去,陪笑道:“起來了,小友?”

溪涯咽了口中白粥,擡眼望去,卻是一未曾見過的人,她略有幾分怔楞,看了兩刻忽地張大了眼睛,“你莫不是狐貍?”

“是小妖。”狐貍眯着眼拜她一拜,“小妖換了一副皮囊,難怪小友認不出了。”

“哦?狐貍,你還能換別的樣子?”

“多備下幾副皮囊,也好應對不時之需。”狐貍陪笑,似是欲言又止。

溪涯喝完白粥,擡頭見它依舊站着,頗拘謹地在身前端着雙手,卻不言不語,她心中疑惑,望望遙舟,卻只見她專心收拾碗碟,只好莫名不已地笑着道:“狐貍,你怎麽不坐?”

狐貍正了正身子,拂袖放在背後,“小妖有事要說,不不,應是有事相求,斷不敢坐。”

“有事便就說吧。”被它這般看着,溪涯略有不适,遙舟于她身邊似未聽道狐貍的話,利落地收了碗碟要走,溪涯趕忙拉住了她。

“師父……”她頗不安,望着遙舟一派依賴神情,“師父先別去,狐貍有話要說。”

“它的話是要說給你聽的,并非是我,我留下來反而不便。”遙舟拉下她的手,拍了拍,“莫慌,這事需得你自個來做決定。”

她分外淡然地走了,斷不去看自個的小徒兒一副雷劈一般的神情,狐貍望她那果決的背影,又回頭望着與自個面面相觑的溪涯,趕忙上前道:“我所說的事并非為難小友的,小友随意決定便好。”

“你說。”溪涯端坐在凳上,勉力平靜了面色。

狐貍輕咳一聲,彎腰迷眼笑着,“小狐先給小友介紹一下自個,我名叫蕪玉,是南陽山上一只妖修,不多不少正好千年道行,破劫之時被那老道算計,在人間飄蕩五載,近幾日被遙舟大仙和您救了。”

“蕪玉……”溪涯念着這名,思了半晌,頗驚奇地打量狐貍,“這蕪玉該是個女孩名姓吧,狐貍,你莫不是只母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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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狐貍眉頭跳了兩跳,拍着胸脯道:“妥妥的公狐貍,小友若不信就上來摸摸。”

“別別,你接着說吧。”溪涯連忙擺手,等狐貍的後話。

狐貍又清了清嗓子,卻是吊着眉頭故作一副硬氣樣子,粗着嗓子道:“我現兒回那南陽山怕是不行了,我走時南陽山上有條大蟲,與我同修行,如今五載,我的修為未進,它怕是早超了我去,回去不過是白遭侮辱,我看這空舟山是個寶地,有遙舟大仙坐守,想必也沒什麽惡妖敢橫行霸道,況且……”它的眼睛嘀溜一轉,“我看小友根骨不俗,頗有仙緣,想必以後一定大有所為,故而小狐大上膽子想提出一事,望您同意。”

“何事?你直說便好。”溪涯見它猶豫,扯三倒四卻不直言自己的所求,怕它是見外不好說給自己聽,就面色帶笑道:“狐貍,你我也算有緣,若你有難處我定會幫你。”

狐貍的眼睛動了動,其中湧上幾絲淚光,面上頗感動,“小友好生仗義,狐貍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如今無處可去,故想在空州山上借一處地兒,與小友你一處修煉,也厚着臉皮得遙舟大仙一二指點。”

溪涯頓悟,恍然道:“狐貍,你這是想拜我師父為師?不過這事你要去和我師父說,我做不了主。”

“非哉非哉,”狐貍搖頭晃腦,一副并非如此的樣子,“小妖我這點慧根,哪裏敢勞煩遙舟大仙,反倒是小友你,若是不嫌棄我,收我為徒可好?”

“我!”溪涯一驚,差些跳起來,“狐貍,你莫要逗我。”

“小友莫驚,且聽我說完了。”狐貍上前兩步坐于溪涯對面,面上誠摯,“小友真心待我,我也不想騙了你去,我拜入你的名下,不過做個記名弟子,你平日修煉想是無時間教導我,我便可與你一處學于遙舟大仙座下,此舉頗卑劣些,我本難啓齒,實在是小友赤誠,我便赤誠。”

溪涯這才明白過來,只是她頗疑惑,望着狐貍道:“你不如直接拜我師父為師,用這個法子,太麻煩些。”

“遙舟大仙怎會收我為徒,”狐貍頗妄自菲薄,垂頭喪氣地道:“況她已有你,又收我做什麽?”

“我看那木匠鋪子裏收徒都是收好幾個,故而應是沒什麽。”溪涯搖頭笑道,“師父心善,你求她一求,她定同意。”

“那鋪子裏收的不過學徒而已,就如我說我想做小友的記名弟子,”狐貍語氣頗不贊同,“遙舟大仙今生怕是只收小友你一個親傳弟子,再不會換。”

溪涯一愣,跟了一句,“今生……只我一個?”

“是了。”狐貍迷眼笑着,“小友可覺欣喜?”

溪涯心中已是怔楞不已,她斷斷未想過自己會是遙舟今生唯一的弟子,昨夜她本還惶恐遙舟若有了別的徒弟或是什麽道侶心上人會棄了自己而去,如今卻知自己便是師父今生一個不能舍的人,忽就有些飄飄然的,心裏歡心了,回頭望着狐貍,忽便覺着自己收了狐貍做親傳弟子也甚好,狐貍聰明伶俐,她甚喜歡,可山上還有只小狼竹筍,她這是收了狐貍好?還是收了竹筍為好呢?

她自個兩相為難,狐貍一雙狹長眼睛望着窗外,又悠悠來了一句,“況我有了心悅的人,若入了遙舟仙君的師門,怕是此情便今生難了。”

“狐貍,你昨夜真尋到了心上人?”溪涯頓來了興致,渾身都冒起了些八卦氣,“是何人?誰家的姑娘?你可告訴她了?”

狐貍眯着眼謹慎地四下看了看,面色嚴肅着小聲道:“我就告訴小友你一人,小友可莫要說出去。”

“絕不會!”溪涯旦旦起誓。

狐貍這才探身上前,倒有幾分難為情,“我心悅那人……便是,便是……遙舟大仙。”

它說完那話便紅了臉,退回去坐了,暗自羞澀,擡頭望着溪涯,卻見她楞在凳上,半晌未動。

狐貍拉她一下,道:“小友,你怎地了?”

“你心悅我師父?”溪涯莫名驚然,她怔怔望着狐貍看了許久,這才恍惚發現狐貍好似就是昨日自個看見與師父一道的男子,半是錯愕地道:“狐貍,你可說與師父了?”

“未曾有機會,況我哪敢去說。”狐貍紅着臉扭捏道,“遙舟大仙也不定看得上我這麽個小妖修,不過若我當了小友的記名弟子,上了空州山就能與遙舟大仙朝夕相對,許便有些許機會,到時您便将我移名出師門,便也不礙着天倫常理了。”

狐貍想的甚好,溪涯望它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樣,心中有幾分不是滋味,她本就怕有人會搶了師父去,就算那人是她熟識的狐貍,她也斷斷不開心。

她虎了臉,望着狐貍冷言道:“不收,死都不收你!”

狐貍一臉的笑定住了,“小友,你這可不地道,我把一切都說于你,你怎能突然就變了卦?”

“就是不收。”溪涯起身,望也不望他就推門而出,語氣頗決絕,“絕不收!”

狐貍甚發蒙,眼瞅她要下樓,忙追了出去,陪着笑道:“好好好,不收不收,只是小友,你可斷斷不能把這話說出去了啊,我怕遙舟大仙随手打發了我去。”

溪涯不理他,向樓下一望,見着遙舟一人坐在一小桌上發呆,便上前立于遙舟身邊,不提狐貍的事,只乖巧道:“師父,我們回去吧。”

一場燈會未能看的盡興,憑添了師徒二人些許愁緒,她們便也失了興致,想回山中去了。

狐貍跟着她,甚可憐地望着二人,連連念叨自個無處可去。

溪涯對它還是略有憐憫,權衡一二便道:“我知一處地界,你不如去那吧。”

她說的地兒就是桃樹林,那桃樹妖精知道狐貍要留下,答應得甚快,它一妖孤寂壞了,好歹有個同是妖精的陪着,也多了個說話的人。

狐貍心中憤憤又不舍,只眼巴巴地望着她們二人離去,自個蹲在一處傷悲去了。

去的時候是兩人,回來時還是兩人,遙舟與溪涯沿途去狼群裏想接竹筍回來,它這幾日頑皮不少,想是手足情深,它甚有幾分戀戀不舍那同族好友,溪涯見如此,縱而心中再不舍,也不肯帶竹筍走。

最終不過她們二人回了木屋,溪涯收拾了竹筍的小窩,望着嘆了會兒氣,頗覺悶悶,又去屋中看遙舟,只見她在看書,就不願打擾了她,一人去院中坐着,一坐就到了晚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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