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遙舟所問也正是莫如笙心中最最困擾的一處,她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麽,苦思冥想半晌,只猶豫着道:“約摸……先去詢問劉平等人吧。”

遙舟點了頭,似是贊同,又問:“莫姑娘在衙門這麽些日子,可知欺上瞞下、徇私舞弊,尤其這還是人命官司,按本朝律法,該如何判處?”

莫如笙思量再三,才道:“……怕最小也應是個流放,往大了算……恐要以儆效尤,丢了腦袋。”

“那就是了。”遙舟撫掌又道,“你覺着劉平心中若是知道這些,可會将實情說于你?他既瞞了兩年,之後也定然想好了要一直瞞下去,你要怎麽讓他說出口?”

“那就,那就……先去尋薛平東母子,尋個由頭問問兩年前的事情,再去問劉平,找出二人言語之中有何差異,再做審查。”莫如笙皺着眉頭,又想出了個法子。

“莫姐姐,若他們真的有所勾結,定在兩年前就把證詞對好了,怎會出差錯?況且,就算是出了,他們也能說是時間太久,記不清了,這時又該怎辦?”溪涯聞言上前,稍稍提點了她一下,這話又讓莫如笙皺起了眉頭,望着面前幾人,面上泛起幾分頹然。

遙舟摸了摸溪涯的頭,道:“既然你開了口,那師父就考考你,若劉平和薛平東早已對好了證詞,尋不着破綻,兩年時間過去,證據也難尋,你該如何去查?”

溪涯不想她忽然問起自個,皺眉低頭略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道:“徒兒……會從薛家鄰旁的老婦那處開始查起。孟姐姐是在薛平東家中遇害,遇害那晚應是動靜不小,那老婦許是看到了些什麽,在這案子審查的時候卻沒說出來,故而心中有愧,不然也不至于在祭日那天過來,正好撞見了孟姐姐,吓暈過去。她兩年前未出來作證,若不是因害怕,就是被薛平東恐吓收買了去,徒兒想,她如今年紀大了,正是貪生怕死的時候,況她有個兒子,舍不下的東西恐怕就多了,若稍吓吓她,許就能套出些證詞。”

“哦?”遙舟挑了下眉,又揉了揉她的頭,道:“若她并不知情,或者怎都不肯說,又該怎辦?”

溪涯聞言,合手思量會兒,又道:“那……就從劉平下手,先不着急問他案子,而是私下去查他這兩年的往來賬目,是否有大筆的錢財交易,生活是否忽然富足起來,然後将這些賬目交給沁陽衙門,讓衙門去查他,掩其不備。”

遙舟含笑望着自家小徒兒頗有幹勁的模樣,開口卻依舊有諸多疑問,“若那劉平謹慎,雖收了賄賂卻并不拿去用,只是藏掖起來,或是……咱們之前都猜錯了,他并未收取賄賂,而是受到薛平東恐吓,才做了假,又該怎辦?”

溪涯瞬時苦了臉,左思右想了一陣,攤開手道:“師父太苛求了些,我們的話都能被你挑出纰漏,我是沒有法子了,要不師父來說說,究竟該如何去查?”

遙舟一笑,卻對她眨眨眼,老神在在地道:“我覺着……你們兩個說得就甚好,就按這個法子,先去查劉平的往來賬目,查明之後将證據上交官府,趁官府查案之時,再趕去薛平東家中查詢,待得找出纰漏收押了他,再将那老婦人請來作證。”,她說罷,含笑拍着手道:“我雖吹毛求疵,但凡事也并非都有這多意外,若莫捕快有心,便好好去查。”

幾人只呆呆望着她,黑無常依舊怕着她,小心翼翼地問:“遙舟仙君……您不捉韞芳了?”

遙舟瞬嚴肅了臉,道:“捉,自然要捉,不過我并非不講理的人,若真有隐情,便待你們查完也可。”

語罷,卻是負手轉頭,往門外行去,溪涯三步兩步跟着她,輕聲問道:“師父,我們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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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查案的人都替她們尋好了,我們留在這處也無甚用處。”遙舟淡淡一笑,行到門口,卻忽地又回了頭,好似恍然想起什麽,補上一句:“等把那劉平的事情查清楚了,你們再來找我。”,話音一落,便攜着溪涯一處沒了蹤跡。

夜已經過了大半,不過今日怕是難得好眠,遙舟回了客棧,取了熱水上來舒舒服服洗了個澡,略伸了個懶腰,便伏在床上抱着本黃皮冊子在看。

溪涯也略梳洗一下,回房站在床邊,呆呆望她幾眼,忽地開口問道:“今日師父未用縮地之術,便是為了讓莫如笙跟着咱們一處去找孟韞芳,對否?”

遙舟回頭望她一眼,淡笑道:“是了。”

“可為何呢?”溪涯幾步上前坐在床邊,心中有頗多疑問,“師父不怕莫如笙知道這撞邪的案子是何人所為,便通通說了出去,讓孟姐姐不得報仇嗎?”

遙舟随手合了黃皮冊子,半撐着身子坐起來,臉上認真幾分,道:“傻徒兒,若那孟韞芳只是想了解心頭仇恨,那我們放她出城殺了薛平東不就好了?可若真如此,她怕是也不得轉世輪回,而是要被投進地獄去,魂飛魄散,更何況,我和土地也不能放着她害人性命而不加管束,故而,若想幫她,需得先尋着一個能将此事帶上公堂、讓人間的官員去審判的人,莫如笙是捕快,又是沁陽知府的女兒,自然最合适不過。”

她語罷,摸摸溪涯的頭,“幫人是好事,可諸多時候我們都需三思而為,量力而行,溪涯可懂?”

溪涯傻傻地望着她半晌,恍然懂了,輕喚了一聲師父,眼中含着頗多複雜情緒,想說什麽,卻是一句也說不出。

遙舟望着她,甚覺疑惑,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略一用力,便将她拽進自己懷中,環住她的脊背,用一只手輕輕撫摸她一頭散亂的發絲,輕聲柔語,“又怎地了?小小年紀,哪來的這多心事?”

溪涯埋在她懷中,只悶聲道:“我無事,師父。”

她輕用了力起身,擡眼望着遙舟,見她一身單薄的輕紗薄衣,松松散散地搭在身上,剛拉動之間略有脫落,露出了半邊瑩潤消瘦的肩膀出來。

天已入秋,更是頗多陰寒。溪涯怕她受凍,便拉了被子開來,裹緊了她,道:“師父莫冷着了,我去那處打坐,您先睡吧。”

她剛起身要走,卻被一方被子連人裹了去,跌倒在床上,睜眼看去,面前正是遙舟,不過半寸之距,讓她徒然心慌,面前那一雙狹長的眼睛帶着幾分清光水色,只專注地望了她去,朱嘴輕啓,帶着抹不開的笑意,“今日就莫要修煉了,可好?陪師父一處躺會兒。”

溪涯眨巴眨巴眼睛,遙舟雲霧般的發絲撓着她的臉,讓她憑白有幾分別扭,只垂下眼簾,強裝了鎮定道:“師父前兒不是還說我快結金丹,要勤加修煉嗎?今兒怎又纏着我了。”

“師父今日不想一人躺着,頗孤單了些。”遙舟只蹭上前摟住她,兩人鼻尖之距越發近了,她眼見着自己的小徒兒臉發紅的厲害,卻不覺有異,只道:“無妨,不過一晚而已,大不了明日師父陪你一處修煉,可好?”

溪涯點了頭,聲音仿佛蚊鳴一般,“我,我知曉了,師父……可否先放開了我?”

“怎了?”遙舟卻摟她越發緊了,笑道:“這般不是更加暖和些,你的身子寒得吓人,想是适才凍着了,讓師父替你捂捂。”

“師父……”溪涯萬般無奈擡頭,卻見遙舟擡手,隔空滅了桌上燈火,打了個哈欠道:“困乏了,我真是個閑不下來的閑散仙人。”,說罷,合了眼睛,似是這就要熟睡了去。

溪涯見她是真的困了,便不敢驚擾,只由她這般抱着,許久,見她呼吸沉了幾分,似是熟睡,才敢松了口氣,偷偷擡眼望着她的睡顏。

輕柔月光之下,她的眉目之間更是妩媚動人。

溪涯垂頭輕嘆,想到遙舟今日的苦心安排,只在心中感慨萬千,自家師父,果真是個溫柔極了的人啊……

如若可以,便讓她一直陪在師父身邊,護着守着師父的這份柔腸,替師父行不願之事,為師父解心頭之難,可好?

那日之後,土地便解開了沁陽城外的迷魂陣,沒過上幾日,他又換了身衣裳,變了番樣子,裝做個雲游道人,在不少鄉紳家中耍些手段,捉鬼除妖,得了不少名聲,終有一日被那沁陽衙門請去醫好了劉平胳膊上的“閻王掌”,又咋咋呼呼地當着他的面收了那作惡的“妖怪”。

幾日過去,沁陽城中的“妖怪”被他收的七七八八,百姓見不再有怪事發生,且城禁也解了開,都稍稍放下了些心,該開張的也開張了,街上來往的人也多了起來,孟韞芳和黑無常這便偷偷跟了劉平,在城中的各大票號、商鋪、賭莊來去自在的探查幾番,取了不少東西交給莫如笙,她與土地熬了三個日夜,終是得了份頗長的名冊。

莫如笙在沁陽之中有不少好友親信,她将名冊之中的幾家選了出來,暗地裏查了幾番,終得了些好消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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