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收氣入體,神瑩內斂,溪涯一睜眼,窗外已是大亮。
她下樓轉悠一圈,遙舟不在屋中,她恐自己那小師叔等的太久,便來不及去尋遙舟,取出斬雲禦劍先行往後山深處那塊“老地方”去了。
白啓早已等在那處,樹枝人守在她身旁,昨日受損的各處都用木板固定了起來,今日看着倒像是強壯了幾分。
溪涯收劍落地,握着斬雲對白啓一拜,“師叔,我來遲了。”
“不遲。”白啓手中本轉着一片落葉,見她過來,端手在面前,輕吹了一口氣,吹散了葉子,拍拍衣袖,起身飄飛而下,驀地落在溪涯身旁,一手擡起她的手腕,捏了一下,點頭道:“不錯,今日待你比試過後,我再替你疏通一下,往複幾日,便不會再淤塞了。”
溪涯額邊冒起一絲冷汗,想起昨日那痛楚,面色都白了,苦笑道:“多謝……師叔。”
見她滿面驚懼,白啓沒由來覺着好玩,轉身負手慢慢悠悠地行到那處岩石邊上,輕飄而上,立定,擡手動了那樹枝人,“開始吧。”
樹枝人手持一柄木劍,緩步而出,立勢站定,還有模有樣地對溪涯做了一個請。
溪涯自知這樹枝人不可小觑,便鄭重其事地站出來,拔斬雲出鞘,也還了一禮。
她仍是想着搶占先機,便揚劍出去,與樹枝人纏鬥起來。
二人打的不可開交,一時之間分不出勝負,白啓坐在巨岩之上,望着遠處山林茂盛、隐有枯黃之景,輕嘆了聲氣,眼見又是一秋,海潮将至,滄海祀也該着手準備起來了。
白民國位于海濱,雖與海岸之沿仍差個數百裏,但一入秋去,海漲潮汐來,水勢頗大,幾要将整個白民國埋了去。
大荒之中,以三千歲為春,三千歲為秋,為防那浩湯海潮,入秋之前,白民國需得建起海牆來,而再過幾日,這一歲的海牆也該預備起來了。
白啓動了幾分手指,溪涯就被那樹枝人靈活地躲避強攻砍中胳膊,驀地跌落在地。
她不敢歇息,忙翻身起來,手腕翻轉,又使出昨日抽幹她靈力的那招,不過今日控制了力道,只向着樹枝人而去,樹枝人舊招重來,仍想借力躲過去,溪涯卻轉身又是一劍,砍去它的退路,樹枝人落地站定,周身氣浪翻滾,碾碎了溪涯劍氣,兩人又鬥上好幾十招,待的近正午時才住了手。
待她休息片刻,白啓便替她梳理了經脈,而後伸了幾下胳膊,似是困倦,“今日便回去吧,我也有些事情要與你師父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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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涯取出一抹絹布仔細擦了下面上汗珠,收劍入鞘,追步上去,與白啓并列而行,出聲問道:“師叔說的可是滄海祀一事?”
“哦?”白啓側身望她一眼,未開口回答,她以為白啓疑惑,便趕忙解釋道:“是昨日師父告訴我的,也未說太多。”
她話中護着遙舟,恐白啓責怪于她,聽得白啓彎了嘴角,“無妨,滄海祀也非何機密。”
“那……師叔可否帶我去看上一看?”溪涯擡眼小心翼翼地問。
“你去問你師父。”白啓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只淡淡回話,“我不敢輕易帶你過去,這一去就是數個月,需遙舟同意才可。”
“師父近幾日都甚忙,本就将我托付給了師叔,全憑師叔同意便可。”溪涯面色認真,“溪涯也大了,總不能事事都要圍着師父,給師父……添麻煩。”她眼中黯淡幾分,輕嘆了聲氣。
白啓看在眼中,琢磨一下,問她:“鬧了別扭?”
“未有。”溪涯忙搖頭,“師父對我甚好,溪涯喜歡還來不及。”
“喜歡也會鬧別扭。”白啓擡頭望着前處,慢慢悠悠地道,“你随我去也可,不過怎也要和遙舟說一聲的。”
“是。”溪涯欣然點頭,“我這就去告訴師父。”
入城之後,溪涯懷着份糾結情緒進了自家屋子,門仍鎖着,遙舟還未歸。
她入內洗漱之後,就等在廳中,直到日落西垂,卻仍是不見歸人。
百無聊賴,便去樓上卧房盤坐下,入定修煉,她心神定下來,往往不知晨昏,待有人輕拍她醒來,天色仍是暗着的,面前之人卻是白啓。
她手中端着一套藏藍衣服,遞給溪涯,“換上,這就出海。”
“出海?可師父……”溪涯想起還未告訴遙舟,頓出聲欲說什麽。
“無妨,遙舟昨日也出城去了,恐少則半年,才能歸來。”白啓淡然一句,開門而出。
溪涯抱着衣服,坐在塌上,仍有幾分未緩過來神,師父也離開了?而且不知歸期幾何,她現兒要随着白啓去一處陌生地界,頭一次離開師父,從今往後,怕是離別才是常事。
也算是……好事情。
溪涯褪了衣衫,換上白啓給她的衣衫,藏藍如墨,卻不似絲或棉布,摸之如魚鱗,光滑不膩,着在身上卻是舒服貼身極了。
溪涯穿好衣裳,起身推門出去,下樓入街上去,其中現已聚了不少和她一樣服飾的白民國子民,白啓領頭,沖她招了手,讓她站在自個身側。
乘黃也在,它與白啓百般叮囑後才放行,一行數千人浩浩蕩蕩近海濱而去,其上泊着十幾艘黑木船舶,足有數十米高。
溪涯随白啓入了其一,白啓安頓她在一處船艙裏,囑托幾句,便離開了去。
溪涯這是頭一次坐船,故而好奇大過了白啓的囑托,她四下轉悠地将這處船艙逛了個遍,待的船開,随海水波蕩不停,這才乖乖回去坐好。
過上一刻,她有幾分暈船,便推門出去,尋着樓梯往船頂而去,開了天窗,透了幾口海風,才緩過幾分勁來,四下都尋不到白啓身影,便站在船邊欄處,望着四下茫茫。
遠處海岸已只能看到一條灰線,她們距白民國也甚遠了,距師父呢?
師父去了何處?去辦何事了?怎也不與自個說一聲呢?
一個人她就沒由來地想到遙舟,愈想愈發覺得心頭有些許酸澀心情,望着遠處海天交接之處,心頭卻難以平靜下來。
有人輕拍了她一下,她回頭一望,卻是一位個子與她一般高的白民國少年,少年見她回頭,面上就染起幾分緋色,嘴裏結巴幾下,才羞澀地道:“姑娘……姑娘是從太古外來到此處的吧?我見姑娘長得與我們不同,黑發黑眸,故而想來結識一下。”
溪涯回身與他相對,點了頭,“封溪涯。”
“溪涯姑娘。”白民少年見她不火,便揚了笑,“我名白葉,姑娘之後若是有事有麻煩,都可來尋我,我自肝膽相照,兩肋插刀。”
“言重了。”溪涯見他拘謹,便與他一笑,認真道:“按歲數算起來,我應是晚輩,您莫要這般客氣。”
“哦,對對,白啓姐姐說過了,凡人的歲數不與我們相同。”白葉與她一處站在船側,任海風吹着長發,探頭望着岸處,半是躊躇地道:“我這是第一次離家出來,母親說我也該出來歷練,便托付白啓姐姐帶我過來。”
溪涯與他一處望着遠岸,半晌才低聲道:“我也是頭一次離開師父”
白葉聞言回頭望着她,見她低落,連聲安慰,“無妨,咱總有一日也是要自個出來闖蕩的,早一日晚一日也無甚麽差別。”
“是啊。”得人傾訴溪涯的心情就明朗幾分,與他相視一笑,“此次出海,咱們何時能回去?”
“我聽其他人說,若是順利應是半年就能回去了,若是不順,恐要兩年多些。”他四下一望,貼近溪涯耳邊輕聲道:“我聽聞這次與我們一同築牆的還有軒轅國的人。”
“軒轅國?”溪涯疑惑問他。
“軒轅國在西海側陸上深處,窮山之處,本不受西海漲潮所擾,可一到入秋時,卻總随我們一處去築海牆。”白葉悄聲道,“白民國與軒轅國曾為敵過,近些年才好些,不過軒轅國遠古時出過舊神,故而處處壓制咱們,直到舊神羽化,白啓姐姐當了位,才好些。”
“舊神……可是女娲伏羲?”溪涯面色鄭重,喃喃而語。
白葉點頭,似是驚訝,“姑娘聽過這事?”
“未曾。”溪涯連連擺手,心頭卻泛起了嘀咕,不過聽到軒轅舊神二詞,她腦中莫名就跳出來這兩個名字,自個也覺着奇怪。
白葉仍在嘀嘀咕咕,“軒轅國現當位的是相柳,我還從未見過他,傳言他有九個頭,長相可怖極了……”
“你們二人在說什麽?”一道清淡聲響從背後傳來,吓得白葉哆嗦一下,二人回頭看去,來人正是白啓,她望着二人,無甚麽表情,卻看的白葉面色霎時蒼白。
“無說什麽……”白葉低聲辯解。
“哦?”白啓嘴角一彎,“我好似聽到了相柳的名字,怎?你想去軒轅國一轉?”
“不不不。”白葉連連擺手,額上冷汗直流,“我錯了,白啓姐姐,我這就去師父那處報備。”
話音落下,他連颠帶跑走了,溪涯在一旁望着,輕聲笑了下。
“還笑。”白啓握拳與她頭上輕錘一下,負手離開,“走了。”
溪涯揉了揉頭頂幾步跟上,疑惑問她:“師叔,我們這是去哪兒?”
白啓回頭望她一眼,冷聲道:“你莫不是忘了每日都要于我手下比試一把的事?”
“不敢忘。”溪涯額上滲出汗珠,忙搖了頭,“勞煩師叔了,百忙之中還要替我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