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海上的日子枯燥乏味,除卻每日勞務,溪涯大半的時日都是在自己客卧中打坐修煉,偶爾去甲板上透透風。

水路要行三日,近三日黃昏之時,才隐隐看到了些許陸地的影子,遠處水天交界處,有數個島嶼漂浮海上,白啓在船桅上望見那島,便腳下輕點向着與頭船并立的幾艘船舶而去,依次對掌舵人囑咐了什麽,而後便見到那其餘幾船分頭離去,各行一個方位。

“他們去何處?”溪涯在船沿上望見,回頭問白葉。

白葉眨巴一下白如透玉的眼睛,笑道:“海口這處有十七個島,咱們來了十七艘船,正好各去一處。”他用手指點向不遠處,“那便是咱們要去的地方,是海口群島最中的那座。”

“這般。”溪涯嘀咕一句,伸了下懶腰,心情輕松了不少。

白啓落在甲板上,掃了一下衣衫,見他們二人在此,便緩步過來,平聲而道:“你們兩個這是又得了空閑?”

“今,今日師父讓我上來透透氣。”白葉縮了脖子結結巴巴,似是忐忑着,倒是溪涯分外鎮定,只點頭道:“師叔,我今日的課業完成了,就差師叔出手指點。”

白啓輕嘆了口氣,道:“明日吧,不多時就該上岸了,麻煩事頗多,溪涯,過會兒你就和白葉一處去幫忙,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是。”溪涯乖巧點了頭,目送她離開。

白葉這才大松了口氣,拍拍自個的胸脯,回頭悄聲對溪涯道:“你可知白啓姐姐要去辦何事?”

“不知?”溪涯搖了頭,反問他:“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知曉,”白葉四下瞅瞅見無人在附近,便湊上前在她耳邊低聲道:“軒轅國的人怕是早就到了,咱們兩國一塊築海牆,白啓姐姐就由不得要去打個招呼。”

溪涯聞言斜瞥他一眼,含笑道:“你又非議師叔,不怕她收拾你?”

“不敢非議不敢非議,就是好奇。”白葉揉了揉臉,再不敢多說什麽。

近岸之時天色已暗,溪涯聽命随白葉去安置行李,白啓則飛身向着島嶼另一側行去,直到白民國子民升起來篝火,開始準備飯食了才回來。

她與領頭幾人打了招呼,而後便四下去瞧,終在人群之外的一處偏僻幽暗的地界尋到溪涯身影,便上前來坐在她身旁,望她一眼悠悠哉哉地道:“怎不去火堆旁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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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涯擡頭望一眼,垂眸下來,低聲道:“這處就好,安靜些。”

白啓斜瞥她一眼,淡笑了一下,“性子內向些,與遙舟所說倒也無差。”

溪涯聞言頓了一下,擡頭飛快地望她一眼,而後故作漫不經心地問:“師父與您談論過我嗎?”

“說過幾句,無非就是誇獎炫耀。”白啓站起了身,輕拍一下她的肩膀,“走,陪我去散散心,正巧我也不喜熱鬧。”

溪涯垂眸彎了彎嘴角,利落爬了起來,掃去衣服上灰塵,随她一處往林中走去,離了那喧鬧的篝火。

林中寂靜,月光輕落而下,蓋了薄薄的一層,白啓領着她往海灘邊上去,踩着柔軟的白沙礫,靜立在海邊,悠閑地望着海潮來退漲歇。

白啓眯眼望着遠處,忽低嘆一聲問道:“溪涯,你可能與我說說這太古上境外是何般風景?”

“太古上境外?”溪涯皺眉思索一下,認真道:“人世間有城池、村落、街市店鋪之類的,喧鬧極了,至于其他上境中,溪涯只來過太古上境,其餘的也不知會有何物。”

白啓回頭望着她,白眸之中有些許亮光閃爍,“我聽聞人世間有百态之職,凡人各司其位,還有各色節日祭典,不同地界習俗各異,明明不過須臾之地,卻衍化出諸多的不同出來,不像天界這處,從西海到東海,往往無甚麽差異。”

“許是如此……”溪涯有幾分猶豫,“我并未去過多少地方,故并不十分清楚。”

“你已到過不少地界,足夠讓我羨慕。”白啓輕笑一聲,“我曾想成年之後就出西海去,游遍太古上境後便入其他上境,最後去凡世走一遭,可直到現兒,我去過最遠的地界也不過南山。”

“師叔怎地沒能出去游歷呢?”溪涯出聲問她,話音一落,卻也霎時明了。

白民國中,怕是有諸多事情離不了她,她為族長,怎可能随意就走了。

白啓卻未抱怨什麽,直淡淡道一句:“無非是尋到了更重要的事罷了。”

“師叔……現兒可還想出去看看否?”溪涯探身向前,小心翼翼地問她。

“想啊,怎不想。”白啓回頭與她對視,笑容不減,“只是現兒已無了當年的沖勁,也無了那份初生牛犢的心境罷了。”

“師父說要帶我去雲天上境,師叔……可想随我們一處去看看?”溪涯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問。

“……不了。”白啓聞言卻垂了眸,搖頭低聲道。

“師叔……”溪涯想開口勸告幾句,話音剛落,卻忽見一陣寒光而過,便靈活地側身躲過去,轉眼一看,卻是白啓手持一柄銀白長劍貼着她的身子刺過。

白啓嘴角帶笑,道:“不錯,躲得挺快,今日得了閑,正好我親自來試試你。”

“好。”溪涯知她不想再談那事,便負手抽出斬雲劍,雙劍相碰,铿锵作響,白啓未使出仙力,二人不過劍招相接,過了數十招,才緩緩收勢。

夜裏歇在簡單搭建的帳營中,待的第二日清晨,衆人都起了個大早,齊聚在海灘邊上,需得要設臺祭天,才能開始築海牆。

溪涯這才見到所謂軒轅國子民,從遠處扭扭擺擺行過來,一衆都是人身蛇尾,身着藍色繡紋的異域服飾,頭上盤綁着無數的小辮兒,領頭那人身着紅衣,帶着族人在白民國外停住,與白啓點頭打了招呼。

兩國人無需多說什麽,齊齊升幡焚香,各出一個巫師手持玉璧禱告。

溪涯望着,卻覺心頭疑惑,便低聲問白葉,“此處不就是天界,咱們這又是在向誰禱告?”

白葉的面色畢恭畢敬,聽聞她言,只淡淡道了句:“向舊神和……天道。”

“天道?”溪涯輕聲嘀咕一下,覺着心頭隐隐約約泛起些許莫名情緒,不知是疑惑還是明悟,天道,天道……天道為何?

那邊禱告已結束,有幾人擡着祭品行到海邊,齊齊倒了進去,眼看那祭品零散随海波而去,兩國近百人齊齊跪下,溪涯一頭霧水,只見旁人跪了,自己便也不得不半跪了下。

祭天儀式畢了,白啓來尋她,說要帶她去一處地界安心修煉,之後築海牆一事自有工匠去做,她并無用武之處。

二人随意收拾一下,溪涯與白葉道了別,二人就一處禦劍而去,溪涯不識方向,只跟在白啓,待的過了幾個時辰,才隐約見着一處荒島,落了下去。

島上沿海盡是荒石怪礫,近島中才得一片翠綠樹林,白啓帶她行了近半日,才入了最裏那處,一棵茂盛紅葉桑樹,杆如高柱,枝如盤虬,樹冠茂盛繁密,足有數裏之寬。

溪涯被眼前之景震撼,只見樹冠中隐有晶瑩之光落下,砸碎在地上。

白啓帶她行到紅桑樹的另一頭,那處有一座石頭小屋依桑樹而建,現兒頂上落了一層紅葉,院中也鋪了一層,堪堪一副好久未有人住的樣子。

白啓臉色淡漠,揚手一道清風而過打散了那堆落葉,外處好歹能看出大概模樣了,兩人這才入屋去,只見其中早已潮濕發黴,桌上櫃中滿是積水,一架木床上的褥子冰涼如寒泉。

溪涯小心翼翼地尋了一處幹燥的地界站好,望着白啓,猶豫道:“師叔,這處好似不能住人。”

“我知。”白啓回她,言語之中卻多冷淡,而後擡手在面前,輕輕一吹,忽一道純白火焰然然而起,随白啓的手輕輕擺動,随後猛然席卷了整個屋子。

溪涯被駭了一跳,正要擡手去擋那火焰,卻聞白啓一句:“莫怕。”

那火焰并不燙人,只微微發熱,裹住屋子燃了半刻,便熄了去,燒灼幹淨了其中的濕氣。

白啓在屋外設下一道符咒,隔絕落葉與露水,二人挽起衣袖收拾一二,好歹這屋子現兒看起來能住人了。

打掃之後已是黃昏,白啓督促溪涯把例行功課做了,島上最多石塊,故白啓取些岩石出來堆砌成個石頭人,暫作溪涯對手。

雖不知遠處那十七海島上海牆建的如何,溪涯在這紅桑樹下每日勤加修煉,功力倒是沉澱了不少,只是這幾日白啓每天都要去島上轉悠一圈,似在尋什麽東西,溪涯問她,她卻又不肯說出口,讓溪涯着實費解不少。

一日,月明星稀,溪涯在海沿邊上與石頭人過了數招,待的氣力耗盡便預備收手回去,白啓今兒不在島上,去了海牆那處查看一番,溪涯一人不敢在海邊待太晚,恐出什麽事端。

她略梳洗一下就打水準備回去,才走一步,忽就聽到不遠處海面之上有“嗤嗤”的聲響,她頓時大驚,連忙側身躲在岩石縫後,只探頭出去,隔着清幽月光依稀見着了個細長的影子在海上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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