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知遙舟與勾陳在仙殿之中談些什麽,溪涯在外邊急得團團轉,其他幾人卻是悠閑,蓮花尊者勸她幾句,見沒有效用,便也不再勸。
兩人也未說太久,不過多時,便推開殿門出來,相笑而談,氣氛頗融洽,待的停了話頭,略做告別之後,勾陳便揮袖離去。
三尊這便急急忙忙圍上去,叽叽喳喳地開問,吵嚷極了,蓮花尊者一手攔住其他二人,先一步開了口,“仙君,不知勾陳仙君此次過來是為了何事?”
遙舟輕掃自己的長裙,面色淡然,“也無什麽大事。”
“是小事?”葫蘆尊者不信,“仙君莫诓我們。”
“真是小事。”遙舟滿面認真,“不過是我與他的婚事提了前,待的婚後,我便要帶溪涯去太虛罷了。”
“啊?”葫蘆尊者的胡子翹了幾分,“婚事提前?提到什麽時候?為何大婚之後要讓仙君去他們太虛?”
“是啊,若雲中君去了太虛,我們雲天上境以後的大小事務該由何人做主呢?”蓮花尊者的眉頭也皺了皺,嘆道:“仙君可是受人脅迫?”
“并非,”遙舟失笑,“婚事提到了五月之後,确實緊了些,要準備的東西從現兒開始就需得操辦起來了,至于雲中君一職……到時我怕就要讓賢了。”
“怎能讓賢!這可是清雨尊者留給您的,您舍得嗎?”葫蘆尊者瞪大了眼睛,面上多了幾分驚愕。
“婚事也是師父定給我的,”遙舟阖了眼睛,苦澀一笑,“若師父知曉,應是明白我的用意。”
“可……”葫蘆尊者仍是想勸她幾句,卻被蓮花尊者攔下,他們三人對視一眼,蓮花尊者輕嘆了聲氣,“我們這就去準備,日子也緊,一刻也耽擱不起,仙君也……好生安頓吧。”
言罷,三尊便匆匆離去,留下師徒二人和長生在殿前默然而立。
遙舟輕揉了眉頭,回手下意識去拉自家徒兒,卻不想拉了空,她回頭一望,只見溪涯的面色慘白一片,眼眸直直地望着自己,卻不帶半分神采。
“溪涯?”遙舟稍有疑惑,伸手與她相握,喚道:“出了何事?你的面色怎麽這般?”
溪涯的眸中微微回神,嘴唇哆嗦一下,這才面色慘然地回了話:“師父,師父……徒兒拖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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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出此言?”望着自己小徒弟失魂落魄的樣子,遙舟甚覺心疼,擡手在她的頭上輕揉了揉。
“若不是因為我,師父也不用嫁給勾陳仙君,對否?”溪涯反握住她的手,眸中泛起些晶瑩,“師父,我們一處離開吧,離開天界,回空州去,師父不是在空州藏身許久都未曾被天界的人尋到嗎?那我們就繼續在那處躲着,等到旁人不再記得此事了再回來,可好?”
小徒兒就這般希冀地望着她,眸中晶光閃爍,卻不知是淚水,還是別的,遙舟輕垂了眼眸,嘆了聲氣,“此事與你無關,我本就與勾陳有婚約,你莫怪在自己身上。”
“師父不是不願嫁給勾陳仙君,故而之前才拖延了千年嗎?若不是因為我惹出了禍端,師父怎會委屈自己……”溪涯垂頭,牙齒緊緊咬住嘴唇,強忍住淚意,“師父,随我離開吧,我們回空州山去,師父也甚想念空州的日子吧?”
哪裏是說走就走……遙舟無奈搖了頭,只得用手指輕擡溪涯的下巴,擡頭望着溪涯的眼眸,道:“師父沒有半分不願,溪涯不也說過勾陳仙君是個甚好的人,他不會委屈我,溪涯莫擔憂。”
溪涯的瞳孔微微一滞,手臂無力地落下,是了,師父随着自己一起,不過躲躲藏藏,不得安生,若是勾陳仙君……許師父……一世安定……自己該高興才是。
她的嘴角彎了彎,揚起個淡而又淡的笑容,“我知曉了,師父,知曉了。”
長生默然望着二人,望着溪涯眸中的一瞬黯然,心頭滞了一下,微微張口欲說什麽,但想到此番處境,便合了口。
罷了,有得有失,是常理,她不該插手才是。
既是雲中君的婚事,待得太虛上境的婚書送過來後,幾乎整個天界都知曉了這事,甚至從白民國那處都送來了賀帖,卻因白啓燭陰二人不在而無人出席。
賀帖随青鳥而來,擠滿了清雨山居,三尊請來操辦的仙家們打發了幾日才全部打發走,再加上自願來幫忙的,一衆人喧鬧極了,清雨山居哪裏有過這麽嘈雜的時候。
清點禮單的、操辦送親隊伍的,各仙都有各仙的活,忙的不可開交,遙舟也需得聽成過婚的仙家講禮,仙人成婚不如凡人那般複雜,只是遙舟需知曉大婚之日該有何流程,故而眼下最閑的竟是溪涯與長生二人。
溪涯幫不上忙,而長生則是不喜熱鬧。
準備禮品名冊之類的事溪涯不懂,她不知該去何處尋靈珍異寶,也不懂如何繡紗絹彩布,無奈之下只得一心鋪在自己的修煉之中,可她心中有雜念,怎也靜不下來。
衆人都在喜盈盈地為雲中君的大婚忙碌,只她一人頗茫然,還未回過神來。
她已有數日未曾見過遙舟,偶有一日磨磨蹭蹭地挪到遙舟院中,卻只見她屋中圍着三四個仙娥,并不見自家師父。
那些仙娥手中端着捧深紫的布子,指挑長線針梭,手指飛快而動,在布上繡着繁雜的花式。
溪涯推開門,借着門縫偷偷望了幾眼,見遙舟不在,便黯然退了出去,欲要離開,卻不想忽聞一人開口喚她:“且等一等,溪涯小友。”
她詫異地停了步子,回頭卻見有人将門徹底推開來,面前是一張頗眼生的臉,帶着随和的笑意,望着她。
“可有何事?”溪涯問她,語氣疑惑。
“是有事。”那仙娥嘻嘻一笑,擡手卻是拉住她的袖子,将她拉入屋內,“溪涯小友這是來尋雲中君?雲中君不在這處,應是去山居之外了,小友再晚些來,應才能遇到她。”
“那我便不叨擾了。”溪涯抽抽自個的袖子,卻發現她拽的頗緊,仙娥回頭望着她,眯縫了眼睛,“我們尋了溪涯小友許久了,雲中君說,她甚忙,喜服若是做的差不多了,便來找你替她看看,我們正準備去尋你,可巧你就來了。”
“我來看?”溪涯的眉頭輕輕顫了顫,垂眸道:“可我不懂這個。”
“無妨事的,就是看看花樣好看否,若是合你的意,我們就繼續繡着。”仙娥拉她到裏處,搬來小凳讓她坐下,屋中的夜明珠大亮,将屋中照的通明,溪涯擡眼望去,只見滿屋鋪滿了紫色長布,依稀可看出是個衣衫的模樣,四周的紋飾已繡的完全,帶她進來的仙娥織就的是個鳥雀的紋飾,針尖緊密,栩栩如生,
溪涯伸手輕輕撫上去,摩挲幾下,輕點了頭,“好看,師父定也喜歡。”
“喜歡便好。”仙娥滿足地點了頭,嘴角輕笑,忽想起什麽,輕拉了拉溪涯的衣袖,“你可想替雲中君繡些東西嗎?”
“我?”溪涯驚訝極了,連忙擺手,“我從未幹過這個,還是罷了吧。”
“無妨事的,我來教你。”仙娥拍拍她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小友想繡什麽?”
溪涯嗫喏一番,嘆了聲氣,仔細想了一想,低聲道:“就繡個桃花枝……可好?”
“好啊,這也不難。”仙娥拉過一張無用的布,挑出針線,湊到溪涯身側,對她道:“你認真看着,不過些許時候就能學會的。”
銀針翻飛,彩線織就,豔豔紅桃,灼灼芳華。
時日過得飛快,五月的日子也過了一大半,送親的宮辇也備好了,紅木制成,四側挂着通透的九雲紗,兩根橫柱延長出去,到時便套上繩索,挂在天馬身上,其下青鳥為毯,四周由仙娥各持一株花枝子陪着,最後由衆賓客相随。
依蓮花尊者的話來說就是,“咱們雲天上境的雲中君成婚,怎也不能失了禮數,失了排場,讓太虛那些個人看笑話。”
時間愈發近了,是日,溪涯和長生起了大早,候在遙舟卧房之中,只待她換上喜服出來,要替她參謀一二。
喜服層層疊疊,要套上數件才算穿完,披上霞衣,鳳冠頭戴,遙舟嫌那頭飾太重,自己取下了幾個頗重的珠串,發飾這便簡單了不少,她被幾個宮娥圍着,為她拖着席地的羽衣,緩步出來,眉眼被紅妝淡抹,是往日從來不見的柔媚模樣。
溪涯坐在床沿一側望着,眸中只留下那紅衣嬌柔的女子,愣住了。
直到有人輕推了她的肩膀,她才緩過神來,回眸一看,卻是長生側眼看着她,眼中帶着幾分微微波瀾,輕嘆了聲氣。
溪涯被她看的慌張地轉了頭,心中略有忐忐,只依舊望着遙舟,被她那眉眼中的潋滟水光驚的心中彭彭直跳,被她那紫衣彩光迷了眼睛。
有個仙娥捧起喜服的一角,擡手遞給了遙舟,其上用金紅絲線繡着一株灼豔紅桃,仙娥笑着,與她道:“雲中君看看,這是溪涯小友為你繡。”
遙舟聞言微微愣上一下,伸出秀長的手指接過那衣衫,細細地看上了幾眼,其上針腳略有幾分稚嫩,卻是密密而縫,一針一線都頗為用心,她眉間帶着輕笑,擡眼望了溪涯,輕聲道:“這桃花枝甚是好看,可是空州山外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