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來人不知是追兵,還是凡世中的修道士,溪涯心思一慌,這便帶動氣息不穩,丹田內泛起些許刺痛,她趕忙定下心神,平息□□內翻騰的氣血。
她現在顧不得其他,經脈裏的靈力鼓動着,似乎要破體而出,若是在這時分心,恐怕會落得個走火入魔的下場。
勉力維持住靈力,溪涯合眼拼命引氣入體,只盼着能早些沖破合體期,而後再想個法子逃出去。
“哎呦。”忽然從山洞內處傳來一聲痛呼,洞中本該是無人的,此刻傳來聲響,莫名讓人感覺瘆得慌,那人好似在裏邊摔了一跤,手腳并用地爬起,一瘸一拐往外頭走來。
溪涯心中猛然縮緊,她現兒動彈不得,只能放出一抹神識死死盯住那人,以防他會有何不軌之舉,
那人似也發現了她,這便爽朗一笑,聲音清脆,似是個少年,“這位姐姐莫要害怕,我不是來加害你的,而是來幫你的。”
他三蹦兩蹦出來,一身黑色鬥篷遮住了身形容貌,站在洞口往外頭一望,嘴裏嘆道:“哎呀呀,來了這麽多人,姐姐你這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
溪涯沒有回話,睜眸冷眼看着他,眸中的戒備與警惕不減半分。
“姐姐,你的眼神好可怖,吓着我了。”那少年哆嗦一下,委屈地開了口,他幾步過來,躲在溪涯面前,擡手起來,試探性地戳了戳溪涯的面頰,而後便望見溪涯變了臉色。
“姐姐,你看外邊那麽多人,都是來找麻煩的,你又現在正值突破之際,沒個幫襯,我是個熱心腸的,最喜歡英雄救美的事了,這樣吧,我替你護法,你幫我一個忙,可好?”
“姐姐不說話,那就是同意了。”少年等了許久,不得溪涯回話,頓時笑開了來,起了身探手在胸口摩挲好一會兒,掏出個白玉瓶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裏,嘴裏還嘟囔着,“這個寶貝我尋了好多年,可不能打碎了。”
他從瓶中倒出一枚玉白色的丹藥,藥丸圓潤,其上有些許藹藹霧氣緩緩升起來。
“這可是個好東西,姐姐應該是認識的,畢竟天書在姐姐身上,天下應該沒有你不知道的事。”少年一笑,用兩根手指捏着藥丸送到溪涯嘴邊,“姐姐,你無需替我做什麽什麽上刀山下火海的事,只要替我試個藥就好,來,張口。”
言罷,他也不管溪涯的意願,直接貼在溪涯嘴角,一用力送了進去。
你!溪涯被強喂下那藥,愣了一瞬,霎時怒火中燒,她死死瞪着少年,眸中兇光大現,看得少年心裏發怵,瑟縮着退了一步,笑着打哈哈道:“姐姐別生氣,大不了我以後補償你,我,我把你師父的往事告訴你好不好?”
溪涯恨不能起身教訓教訓這自作主張的小子,可這藥丸才一入體,她體內的經脈瞬時大張開了門,鯨吞牛飲般地吐納着天地靈力,撐得她身子隐隐發痛,丹田內也發起燙來。
她只能閉上眼睛,引領靈力順着經脈循環往來,一點一點吸收入體,蓄積着突破的契機。
金光之外有人按捺不住,禦劍沖将進來,目标直取山洞這處。
守在洞口的少年哎呀一聲,腳踏虛空迎了上去,朗聲笑着道:“姐姐現在心裏窩着火呢,我可不能再惹她生氣了,所以你們都要在外邊好好待着,一個都不許進來。”
他法術頗深,行招詭異莫測,幾下就将那人打飛出去,而後立足于空中,披風擋住面容,但卻無端讓人心生畏懼。
無人敢再進一步,少年如重鼎一般,鎮守在其中,一守就是足足數天,金光之外的人有不耐煩者,試探着闖了幾次,被少年打了出去,而後走了好幾批,留守下來的屈指可數。
金光數天來都沒有動靜,少年也不急躁,耐心等候着,直到一日,它終于波動了一下,光芒閃動幾分,就向着洞口回縮過去,其內的靈力也逐漸微弱起來。
少年的身形也動了,他垂頭看向山洞那處,只見金光收了過去,融入洞中,頓時身子微微一顫,“成功了。”
他一瞬向着那處飛了過去,餘下幾人望見,也趕忙跟着一并過去,卻不想橫空遇到屏障,被擋在了外側。
少年入了山洞,落在地上,呆滞地望着面前的溪涯,她周身金光內斂,眼眸未睜,一身青白衣袍染上金色,發絲垂地,竟變成了金白之色,映的面容淨白,溫潤動人。
金光徹底收斂,溪涯的衣物變回原色,可發色卻未變,仍是金白,她的眼睑微動,半晌睜開眼睛,望向少年。
她的眼眸也變了色澤,淡灰之中隐隐有金色符文擺動。
少年一笑,合手拜道:“恭喜姐姐,進入合體期。”
溪涯的嘴角輕顫了一下,面上無什麽表情,眼眸落在少年身上,似有幾分愣神。
“姐姐?”少年疑惑地望着她,見她無有回應,便更加不安起來,圍着她轉了一圈,嘟囔道:“莫不是失了魂。”
“你……”溪涯開口道了一字,嘴角忽就帶起冷笑,擡手猛然拉住少年,身速快極,這就要去摘他的鬥篷。
少年吓得連拉帶扯掙脫開她的手,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回頭眼看着溪涯追了過來,頓時哆嗦一下,嘶聲吼道:“姐姐,我錯了,你行行好放過我吧,我真的知錯了。”
溪涯緊跟着他出了洞穴,被外側陽光刺了眼,略緩上一緩才看清外界狀況,虎視眈眈地守在遠處的多是些未入仙階的修道人,看模樣并非是天界的追兵。
溪涯略松一口氣,但想到自己這幾日突破的架勢,天界的人說不準早已察覺到,正往這處趕過來,她頓感頭皮發麻,揚聲喚了少年過來,來不及多說什麽,擡手打開其他凡世的門,便一把揪住他鑽了進去。
連連逃了好幾個凡世才停了步子,溪涯一把松開少年,看他踉跄幾步站住,瑟縮着身子,不敢過來。
“……多謝這幾日苦心護法。”溪涯将心中的不舒服微微斂去,對他合手一拜,先道了謝。
少年趕忙擺手,“不打緊不打緊,一點點小事情,姐姐不用和我客氣。”
溪涯頓了一下,遙望遠處許久,嘆了氣,又道:“我記着你曾說過,有關……我師父的往事。”
“是了,”少年連連點頭,“姐姐莫急,我既然說了就定會做到,但……我有一事要問,雲中君的往事牽扯太多,姐姐若是看了,恐怕會惹禍上身,你也願意嗎?”
“……我只怕……我若看了,師父會生我的氣。”溪涯垂了頭,面容糾結,半晌搖了頭,“罷了,還是算了吧,師父若是想讓我知道,定會自己告訴我。”
她望一眼少年,道:“你說讓我替你試藥,我已做到了,現兒咱們互不虧欠,若無事,我便先走了。”
少年似是未想到她會拒絕,聞言呆愣許久,無有回話,見溪涯轉身欲走,這才從衣襟中摩挲一下,取出個青銅色的圓盤鏡子,拿在手中轉了一圈,沉思片刻,而後擡頭輕笑,“姐姐還是進去一看吧,保不準能發現些別的好東西。”
他腳步鬼魅,幾下來到溪涯面前,不等溪涯反應,就一把牽住她的手,直接按在青銅鏡上。
溪涯用了十分力氣也沒掙脫開來,正要呵責,卻不想青銅鏡上猛然閃過一陣刺眼的白光,将二人吞沒進去。
眼前景物清晰時,正是個晴朗的豔陽天,溪涯愣神好久,只見眼前青天碧色,淡白雲色微微卷動而過,四下寂靜,只有微風拂過的聲響。
她的身子向前探了一下,卻不想身下的坐處這便搖動起來,震得她險些落下地來。
她連忙将手向後一撐,再垂頭看去,才發覺自己正坐在一支樹桠之上,此樹為桑,長在斷崖,崖下是雲海蒼茫,向着天邊蔓延,不見邊際。
她的膝上擺着一卷竹冊,開了一半,她細細看來,卻是遙舟曾經讓她讀過的一本經文。
“這處是……何處?”她擡手合了竹卷,遙望遠處,心下茫然。
“這處當然是天界,不過并不是真實的天界,而是雲中君記憶中,數千年前天界。”一道聲響入了她的腦海,正是那個少年。
溪涯一瞬回過神來,四下看去,卻不見人。
“姐姐莫找了,我現兒不過是附在你身上的一道魂兒。”少年柔聲一笑。
溪涯冷哼一聲,手一撐樹桠,跳落在斷崖之上,問他:“你帶我來天界做什麽?”
“我自有自己的道理,姐姐莫惱,慢慢看着吧。”少年悠哉回了一句,而後忽驚呼起來,“不好,來了人,我先隐匿了。”
應他所言,從斷崖後的小道之上,傳來一陣輕動的腳步聲,溪涯下意識回了頭,看見一個十三四歲的藍衣少女緩步走了過來。
她面上帶笑,眉眼也含着淡然笑意,容顏稚嫩,卻分明是溪涯熟悉的模樣。
溪涯看見她輕張了口,道了句,“遙舟,該回去了,師父正喚你呢。”
溪涯一瞬震驚,失聲喚道:“華顏?”
“怎地了?”少女有幾分詫異,這便頓了步子,眉間笑意斂去,帶上絲玩味,“你怎地這般失魂落魄的,莫不是看了什麽不該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