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加了一小段,大概就是江岳為秦王求情被下獄的情節
假,但本王從未想過皇帝會對本王動欲念,這着實荒唐。
本王不敢輕易說皇帝的不是,只能怪時間地點不對,只能怪醉後的本王太輕浮。
在單秋的三催四請中,本王終于起了身。就算前路再艱險,本王也得硬着頭皮去面對。
但在本王走出營帳後,一直到出發前都未見到皇帝。
“陛下呢?”本王問着單秋。
“陛下先一步啓程了。”單秋的眼神有些閃躲,本王想起來昨天的事他也看到了。說不尴尬是假的,但單秋的模樣也太顯眼了一些。
本王無奈,只得再次提醒道:“神情自然點。昨夜的事,你要當沒看到。”
“是……是陛下強迫王爺的嗎?”
單秋的聲音很小,帶着顫抖,問出這句他一定用了很大勇氣。單秋在關心本王,但他不該關心本王。
看來是本王平時的溫和讓他們在這種事上都有了逾越得勇氣,于是本王的聲音冷冽起來,如同尖銳的冰刀:“如果你再多嘴,本王也保不了你。”
單秋愣了一下,然後垂下頭不再說話了。
歸都的隊伍緩緩遠去,秋日的豔陽照耀着大周的徒弟,但是本王心裏的太陽,卻像忘了升起。
明明是初秋,為何陽光這般冰寒刺骨呢?
本王回了王府,管家與錦繡将王府打理得很好,這裏一切看起來如常。回到熟悉的環境本王終于找到了一點安心的感覺。
晚上,本王寫文章時一個侍女來掌燈。以往本王對這些侍女是看也不看的,但是今天本王叫住了她。
本王握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近前。十七八歲的少女的手握在手裏像是沒有骨頭般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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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讓她擡起頭。
很一般的姿色,最多只能說清秀,還帶着濃厚的青澀。
本王嘗試去吻她。
但看到她因畏懼而顫抖的睫毛時本王放棄了,她是清白女子,而本王不敢保證對她負責。
本王放開了她,起身走出書房:
“來人,去長樂坊。”
長樂坊是穎都有名的青樓一條街。
在以花宿柳眠為風流的大周,本王無法完全抹殺青樓的存在,所以只能将其歸于一條街進行嚴格管理,并盡量保證青樓女子的安全和利益。
而随着穎都的繁盛,長樂坊也成了不夜城。
在小厮的推薦下本王選擇了長樂坊最負盛名的一家青樓。
一進門一片舞樂之聲迎面而來,而仔細聽還有琵琶彈唱、管簫清鳴從裏面傳出來。
穿過大堂向後院而去的時候,二樓的酒令似乎出了勝負,一片高聲喝彩,簪花絲絹紛紛抛出,還有一些飄到一樓,在本王身側落下。
進了後院的小樓終于得到了片刻的寧靜。不一會兒,一名美貌的女子從裏間走了出來,隔着紗幕朝本王盈盈一欠身。
然後她坐到琴案後,撥弦起奏。
琴曲不錯,可惜本王并沒有欣賞的心情,未到一半本王便打斷了她:“姑娘能否出來一敘?”
女子并未立刻回應,許是本王的粗魯冒犯了她,在這樣風雅的地方,這樣直接是非常失禮的,而她身為頭牌完全可以拒絕本王。
但過了一會兒之後女子還是走了出來。本王先前允許過老鸨告訴接待本王的姑娘本王的身份,也不知是否有這層原因在。
見到女子真容本王有些訝異。這是非常柔和的一個人,不止是臉,整個氣質都是如此,都說女子如水,而她便是這種類型的極限了。她只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地看着本王本王便感到了一種溫柔。
本王讓她坐到本王身上,并吻了她,她也回應了本王。可惜,雖然溫香軟玉,而本王毫無觸動。
“抱歉。”本王這樣說了一句,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那裏。
接着本王又見了這裏的小倌,可惜他們油頭粉面,矯揉造作,着實令本王不适。
如同匆匆而來,本王加起來還沒坐滿一刻鐘便匆匆而去。
就在本王穿過後院的回廊時,一道明朗清冽的男聲叫住了本王:“先生且慢。”
本王聞聲回頭,只見一青年端立月下,月白的衣衫迎風微動。青年五官俊俏,眉眼自帶一股潇灑風流,而本王看向他時,他那雙盛秋水的雙眸也笑意盈盈地看着本王。
“你也是這裏的?”本王這樣問道。
聞言青年笑了,這樣一來他那雙仿若會說話的眼則更勾魂了。
“是。”青年這般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痛苦,省略的就那樣吧,
日常求評論和收藏,阿裏嘎多
☆、第 18 章
對于本王的問題青年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但是本王并不相信,他從頭到尾看起來都不像小倌,反倒像一個風流的世家子弟。
果然,青年在說完“是”後沒一會兒又笑着悠悠補充道:“是這裏的常客。”
“放肆。”本王帶出來的小厮為青年言語的捉弄呵斥起青年的無禮。
青年并不理會小厮的呵斥,他從頭到尾只看着本王:“顏想請先生喝一杯酒。”
本王冷淡地拒絕了他:“我不喝酒。”
被本王拒絕後自稱“顏”的青年笑着搖了搖頭:“顏所說不是這一杯。不過先生不願,那先喝茶也可以。”
青年這般再三邀請本王也想知道青年有何意圖,于是便沒有再次拒絕。
青年帶着本王來到前廳二樓,方才行酒令的那一桌人看到青年來都熱情地招呼着他,并說着什麽要讨回一籌的話。看來方才贏得正是青年了。
青年客氣地回絕了他們,并把本王帶到較為僻靜的一桌落座。
落座後青年解釋道:“先生或許覺得吵,但顏以為,到此地來,必然要坐在大堂才最能得真韻。”想來他是發現本王臉色的不佳了,倒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人,但明明知道本王不喜還把本王帶到此地,也是個肆意妄為的人。
青年端茶倚欄,用另一只手指着樓下笑道“先生看這些衆生百象,多有趣。”
青年總是在笑,仿佛沒有憂愁一般。本王循着他的手指看去,只看到了一片人群。本王并不是很能理解青年說的衆生百象,因為職位的緣故本王早就習慣了從個體看群體,而不會單獨地欣賞某個個體。
青年突然回頭沖本王道:“我們來玩個游戲吧,互相猜對方的身份,輸的人喝一杯酒。”
本王冷淡而疏遠地回道:“第一,我不喝酒;第二,你知道我的身份,這不公平。”
是的,青年知道本王的身份,他的言行态度透露了一切,而本王也覺得本王見過青年,只是印象太模糊而一時想不起來。
青年愣了一下,然後明朗地笑嘆:“顏以為先生寧願顏不知道。”
“是你在裝不知道。”本王毫不猶豫地戳穿了他,本王的耐心将近告罄,他總不至于真的是單純請本王喝茶吧。
被戳穿的青年絲毫不覺得羞愧,他只是悠悠道:“顏覺得身份是最多餘的東西,它是拷在人身上的枷鎖,阻礙人們交心的遮眼布。有時候丢掉它,偷得浮生半日閑,不快意哉?”
青年說的與本王奉行的完全相悖。在朝堂上,他說的枷鎖正是我等立身的根本。然而他所言也并非沒有道理,朝堂之人有幾個能相互看清面目?
本王沒有與這個年輕人進行辯論興趣:“若無它事,我要走了。”
見本王要走,青年開口道:“先生久不娶妻,借口婚約在身,如今看來也并非如此。先生是喜歡男人嗎?”
明明已經捅破窗戶紙,他卻依舊叫着本王“先生”,着實放肆,也着實恣意。
“不。”本王毫不猶豫地否定了。
青年不信,還笑了:“如果先生是因為不喜歡這裏的小倌而認為自己不喜歡男人那可不算準确,畢竟他們着實缺乏令人傾慕的魅力。”
看來本王方才的舉動也全部被這青年看到了。
“什麽是令人傾慕的魅力?”本王反問。
青年彎唇:“先生與顏共游一夜穎都,顏會讓先生知道自己喜不喜歡男人。”
原來他是這個打算,本王排斥地皺起了眉:“不必了,本王不想知道了。”說罷本王轉身離去。
走出青樓本王終于想起來青年是哪家的了,說起來本王前兩天還見過他的族兄。
青年江南謝家的長房二子,以才名聞天下,朝廷征召而不就,年紀輕輕孤身布衣游歷天下,雖無功名卻在文人雅士中頗受追捧。
本王曾在兩年前的瓊林宴上見過他,本王舉辦那次宴會的目的是為會見有識之士,但在宴會上本王并未與他有太多交集,而那次宴會不久之後他便離開了穎都,朝廷的征召書也找不到人收。
只是不知他什麽時候又游歷到穎都了。
本王打道回府,謝顏也跟了上來。他踩着俊俏的輕功,沿着屋脊與牆沿追上來,跳落到本王身邊。
“先生看過穎都之夜嗎?先生看過大周的極致風流嗎?”
謝顏慷慨激昂地問着本王,他試圖引起本王的興趣,但本王最擅長的便是克制興趣。
本王不耐煩道:“為何纏着本王?”
謝顏不羁灑脫,與朝堂上克己守禮的朝臣是完完全全兩個世界的人,當然這裏面包括本王。
聽到本王的問題,謝顏笑道:“顏最喜歡認識不同的人,方才在青樓看到先生從門口走進來的時候,顏就想:今晚顏一定要請這位先生在月白樓喝一杯酒。”
“顏那時并未認出先生,只是被先生克己自持的氣質吸引,好奇這樣的人怎會來這種地方。若早認出先生是秦王,顏一定不會有那樣的想法,但既然有了那樣的想法,先生是秦王也變無關緊要了。”
本王恍然大悟,原來謝顏方才說的“一杯酒”是這一杯。
謝顏言辭真切誠懇,他與本王的見過的人都不同。本王常打交道的那些人說話總喜歡說一半藏一半,但是謝顏卻把他心中說想完完全全說出來,本王甚至覺得如果可以,他會把真心剖開給人看,哪怕對方只是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人。
或許他為天下文人雅士追捧的原因不止是因為他的才氣,更是因為他待人時至真至誠的态度。
本王聽到自己問他:“我與你在月白樓喝過酒你就不會再煩我嗎?”本王當時甚至沒有注意到,本王的自稱已經變成了“我”。
而謝顏注意到了,他狡黠一笑道:“顏與先生說的是最後的結果,但要釀成這杯酒還需穎都今夜的明月與清風。反正先生明天也不上朝,不是嗎?”
說這話時謝顏眉眼彎彎,星眸中盛着穎都的無邊夜色。如同被蠱惑一般,本王點了點頭。
小厮被本王遣回府中。而本王便衣夜行,暫時放下身份俗事,以“先生”的身份與謝顏共游穎都。
不可否認,謝顏是個風趣優雅的人。
大周的萬裏河山似乎都在他的胸中,各地風土人情信手拈來,他似乎什麽都知道一點,卻也表現的只知道一點,不管談什麽都不會冷場,也不會讓人覺得他在炫耀知識。
總而言之,與謝顏這個人交游絕不會感到乏味與疲累。
走過永河的楊柳垂堤,聽過畫舫石破天驚,迎風頌過前朝詩篇,畫地寫下拍案文章後,本王與謝顏終于到了月白樓。
“忘帶酒了。”本王看着西沉的明月這般嘆道。
謝顏狡黠一笑:“酒是絕不可能少的。”
只見謝顏從背後掏出一個酒壺,又變出兩個酒杯,遞了一個到本王手中,然後各自斟滿酒。
謝顏與本王碰了一下杯,仰頭将酒一飲而盡。
而本王猶豫了一下,也喝下了那一杯酒。
謝顏見本王喝光酒後,幽幽道:“先生不怕顏這杯酒有毒嗎?”
本王笑了笑,嘆道:“毒酒于本王現在并非是什麽可怕的東西。”
喝過約定好的酒,本王又換回了自稱。謝顏聽到本王的自稱苦笑了一聲:
“顏先前說要讓先生知曉自己是否喜歡男人,如今看來是放大話了。一夜過去,先生給顏的感覺依舊很遠。反倒是顏一頭栽進了先生心裏的迷宮中。”
謝顏果真是個完完全全的坦誠的人,連這種話都說得這麽直接幹脆。本王不知道怎麽回應他,于是便不回了。
謝顏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曾有幾次,顏在先生眼中看到悲戚的神色,顏以為自己觸摸到了先生的內心,但是當顏再靠近一點時,卻發現那不過是另一堵牆。”
“顏覺得自己不該再深入地探索先生的內心了,但顏若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便不是今天的顏了。”
本王對謝顏的疑惑卻絲毫不感到奇怪:“你和本王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當然無法理解本王這種人。”
謝顏苦澀一笑,接道:“如同沒有見過天空的魚,邂逅了飛鳥,任由飛鳥如何描繪,魚也不明白飛鳥的世界?是這樣嗎?”
這的确是一場飛鳥掠水時與魚的短暫邂逅,但謝顏有一點說的不對。
本王沖謝顏搖了搖頭:“你才是飛鳥。”而本王不過囿于一方天地的囚魚。
本王不欲再談下去,于是道:“酒已喝過,就此別過吧。”
謝顏似有些遺憾,但他還是微微颔首:“顏恭送先生。”
本王轉身欲走,但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背對謝顏道:“對了,你說讓本王知道自己喜不喜歡男人,你其實做到了。”
在謝顏呆愣的時候,本王苦笑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月白樓。
是的,本王子夜出府所求的答案已經找到了。
——昨夜在謝顏共賞穎都的曼舞笙歌與清風明月時,本王一直在想皇帝。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夜主要是秦王心态的轉變,為後面的事情做鋪墊。
題外話:謝顏的确有挂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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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那夜的相遇終究像是一場幻夢,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本王未再與謝顏相遇。
本王與他的生活圈子本來也是完全無交集。
出了圍場的事後本王許久沒有上朝,而皇帝也沒有過問,只是時不時派人送些東西過來,未必有多珍貴,但卻帶着讓本王難以忽略的用心。
宮裏來人了,禁衛軍快馬加鞭只為把一碗鲈魚羹在涼掉之前送到本王府上,
這太荒唐。
……
秋雨帶走了暑氣,也帶來了萬物的肅殺,每年這個時候本王的心情總是很難歡悅起來。
錦繡為本王系好披風,又把東西交給小厮囑咐他看顧好本王,最後還是不放心道:“王爺,還是妾身陪你去吧。”
本王搖了搖頭:“秋雨連綿,山路濕滑,你還是待在府裏吧。”
從秦wang府到林家陵墓的路本王走過十七回,每年的清明與林軒的忌日本王總是要走上一遭的。
兩旁樹上的枯黃的葉子掉落下來,被雨淋濕,與泥土黏在一起。本王的鞋與衣角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污。
辘辘的馬車聲從後方傳來,本王停下頭回望,一輛非常樸素的馬車從道路盡頭緩緩駛來。
本王一眼認出了這輛車,于是避到路邊,垂下了眼。
馬車在本王面前停了下來。
一個溫婉輕柔的聲調從車內傳來:“秦王每年都來看阿欽,有心了。”
“阿欽”是衛國公夫人叫衛國公的愛稱,既非林軒的名也非林軒的字,是只屬于他們之間的稱呼。
然而過了這麽過年她還是會用這麽溫柔的聲音喚這兩個字,而聽到的本王愧疚得無地自容。
“夫人……”本王想說些什麽,但話卻卡在喉頭,連開頭的“夫人”二字也低得只有本王聽得清。
車內的衛國公夫人又道:“阿毓方才睡着了,怕是不能下來與秦王見禮,還請海涵。”
“無妨。”這下本王能說話了,然而這只是這麽多年經歷下下意識說出的客套話,如同非條件反射一般。
衛國公夫人:“告辭。”
本王:“告辭。”
衛國公夫人先行去了陵園,本王自然是不好再跟上去的。一則本王一個外男,與林家內眷撞上于禮不合;二則本王也不敢再次面對衛國公夫人。
所以本王留在了半山的涼亭,看着霧蒙蒙的秋雨氤氲遠山,等着掃完墓的人從後山離去。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本王覺得差不多了,便又再度啓程。
林家的陵墓自然是定期都有人打理,絕不會有青草沒墳頭的情況出現,但陵園裏青松翠柏的确也亭亭如蓋了。
本王讓小厮候在外面,拿着祭品獨自進入了陵園。
然而在林軒墓前看到了一個本王意想不到的人。
其實也不算意想不到,他應該比本王先來,本王只是沒料到衛國公夫人都離開了,他還沒走。
皇帝站在墓碑前,随行的護衛給他撐着傘。他今天穿着白底杏黃藻紋的衣服,雨水洇濕他的衣角,也不知他在這裏站了多久。
“陛下。”本王向皇帝行禮,因為地下濕着本王便沒有下跪了。
皇帝聞聲轉身看向本王。
本王很難形容那時皇帝臉上的神情,如果非要比喻,大概是如同一只被所有人抛下的幼獸,孤獨又無助。
他明明是天下之主的。
“秦王。”皇帝在叫本王,聲音啞得吓人。
皇帝看了身邊的侍衛一眼,侍衛猶豫了一下,也帶走了傘——因為皇帝不肯去接傘柄。
細密的雨絲落到皇帝的身上,很快洇濕他的肩頭。
皇帝邁開腳步向本王走來,在本王身前兩步停下。
本王猶豫了一下,向前一步将皇帝遮入傘下。
“秦王果然來了。”
皇帝這樣說了一句,他在等本王嗎?他有事找本王嗎?明明一句傳話的事,為何要這般麻煩?
然而皇帝并沒有接着說下去,他握住了本王的傘柄,從本王手裏拿過了傘:“秦王先祭拜舅舅吧。”
不管皇帝接下來要說什麽事,祭奠死者總是該全心全意的,本王将祭品一一放好,又斟了三杯酒祭林軒。
過程很簡單,但本王做得很莊重緩慢。
祭奠完,皇帝陪本王一同向外走去。
路上,皇帝緩緩開口道:“方才舅母來的時候與朕說了一會兒話。她說,秦王重情重義,是值得舅舅托付性命的人,但太過郁結于當年的事。亡魂已去,生魂難安,這不是舅舅想看到的。”
這話衛國公夫人也與本王說過,然而有些事不是想放下就放下的。
林軒死的時候剛成親半年,妻子的肚子裏還有他四個月大的孩子,那時林家老太爺還在,他有老有小,幸福剛剛開始。
他比本王這條游魂更值得活在這個世上,然而他卻為了救本王而死,不該是這樣。或許只有到了黃泉本王才能停止這份愧疚。
離了陵園,本王撐着傘落後一步與皇帝緩步沿着後山的小徑下山,而本王帶來的小厮與他帶來的侍衛則遠遠地墜在後面。
細雨穿林聲中,皇帝忽然幽幽開口道:“前些日子,林太妃将朕叫去談納妃之事。”
本王難免被這句話吸引注意力,偏頭看向皇帝。
皇帝繼續娓娓道來:“從齊王被派去西戎開始,林太妃就與朕生起悶氣,但那天卻一反常态,噓寒問暖,還非常堅決地要朕納妃。”
說完這句皇帝停了一會兒,本王聽出不是好事情,于是沒有開口。然後在靜默中皇帝說了一句話:“她知道皇後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朕的了。”
“朕與她争吵起來。”皇帝繼續講了下去。
“她卻怒斥朕荒唐,不顧體統,說朕做的事是給祖宗蒙羞,也是讓她與齊王成為大周的罪人……”
林太妃說的話很重,每一字都戳在皇帝的脊梁骨上面,然而皇帝背對着本王,本王看不到他複述這些話時的神情,只能從他竭力壓抑卻仍在起伏的語調中聽出他的痛苦。
“朕要怎麽辦?納還是不納?”說完之後皇帝問了本王這樣一個問題,他轉過身眼帶悲傷地看着本王。
本王說過,他是個有主見的君主,從不會讓別人幫他下決定。他問本王只是在要本王的答案,而本王知道他想要什麽答案,只是,本王怕自己給不起。
“這要看陛下想做什麽樣的君主。”本王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皇帝的眼神黯淡下來,他将身體轉了回去,背對本王一聲長嘆:“秦王,做皇帝好難。從來沒有人教過朕,怎麽去做皇帝。”
當然不會有人教皇帝怎麽做皇帝,因為大周沒有第二個皇帝,所以也沒有人教得了。這句話本王沒說,因為皇帝也明白這個道理。
本王不給皇帝回答。但看到皇帝的悲傷,本王卻無法不去心痛。
他是本王看着長大的孩子,本王從未參與過他的喜怒哀樂,卻也從未缺席過他的成長。
本王親手将整個大周的重擔壓到他身上,而他也在本王沒有注意的時候長成了一位合格的君主。
他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呢?本王一時竟想不起來。
本王對他有責任,本王虧欠他,也——
愛他。
本王從後面抱住了皇帝。
本王原本想将他攬入懷中,但抱住之時才發現皇帝早已長得比本王還高大。
皇帝轉過身看着本王,他滿臉詫異與不可置信,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攬住本王,仿佛本王是一只一不小心就會飛走的蝴蝶。
這麽久以來本王第一次看懂了皇帝的脆弱,本王無言凝噎。
在皇帝吻上來的時候本王該躲開的,但本王沒有做到。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沒有存稿,五一原本打算偷懶的_(:з」∠)_
更新不多,大家将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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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事情越來越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皇帝想殺本王與皇帝對本王有意兩者之間哪個更糟糕呢?
本王覺得是後者。
本王希望皇帝幸福,但如果皇帝想從本王身上獲得這種幸福,那真是一場悲劇。
本王開始埋頭于國事中逃避現實。
那半個月,本王依舊沒有上朝,但卻寫了數百篇策論,裏面從民生日常到長遠國策均有涉及。
甚至,連皇帝一直想要的科舉之策本王也用數萬字陳述。
錦繡不知道本王整天埋首書房在寫些什麽,但她總會定時給本王端來補湯,敦促本王喝下。
今天,本王喝完湯後叫住了打算退下的錦繡。
“你可有心儀之人了?”
錦繡臉色一變,面帶悲容道:“妾身只想一直侍奉王爺,一直陪着王爺。”
本王喉頭覺得像是被什麽哽住,本王聽到自己用冷漠的語氣道:“沒有誰能一直陪着誰。”
錦繡哭了,梨花帶雨。
雖然在本王眼中錦繡是正好的年紀,但在這個時代背景下卻是大了些,是本王誤了她。
“錦繡,沒有不散的宴席,本王希望你有個好歸宿。”本王長嘆。
半個月後錦繡被送離□□,三個月後她将以本王安排的另一個身份出嫁,而本王只能留給她一份豐厚的嫁妝。
錦繡離開王府的幾天後,皇帝的嫡長子出生了。而皇後卻因為難産落下病根,整日卧病在床,聽聞怕是挺不過今年。
似乎也是從這時候起,穎都徹底進入了晚秋。
錦繡的離開讓本王徹底成了孤家寡人,也讓本王意識到自己過去到底有多依賴錦繡。
臨出門了本王的行頭還沒備好,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本王才得以換好衣服騎上馬。
說來本王也有好一陣子沒有出門了,只是今日特別想念回茗樓的碧螺春和說書人的醒木聲才走這一遭。
可惜本王穿過半個穎都,卻只看到回茗樓緊閉的大門。
“前些日子倒閉了,老板病死了,他老婆把這裏盤出去了。”路人為本王解答了疑惑。
本王愕然,錦繡不在了,竟也沒人告訴本王這事兒。
偶爾在這裏喝茶聽書是本王寥寥可數的娛樂之一,本王與老板也算一場交情,說來理當送他一程的。
只是本王問起老板家人的下落時,得知他們已回了南方的老家。
本王悵惘地嘆了一口氣,也沒了閑逛的心思,調轉馬頭打算回府。
路過長樂坊附近的時候本王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先生!”
本王擡頭,謝顏正坐在酒樓二樓的欄杆上笑意盈盈地看着本王。
“先生去哪!”謝顏生怕本王聽不到一般,把手放在嘴邊朗聲問道。
“回家。”本王回道。
“哪裏是先生的家!”謝顏又問。
本王愣住了——哪裏是本王的家?
沒有心系之人的秦wang府?還是沒有本王的根的大周?
“顏要走了。”謝顏又大聲道。
“一路順風。”本王用有些漠然的語氣回應,說出來的時候本王都覺得自己有點冷漠了。
謝顏并未在意,他笑了笑:“先生要和顏一起走嗎?”
“去哪?”
“天下。”
……
本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與謝顏約定好的時間來到城門口,就像本王到現在也不明白那天晚上為什麽會和他去月白樓一樣。
他似乎有一種魔力,讓人心甘情願地受他影響。
天才剛亮,城門口行人稀少,十來個守衛列隊在兩側,在昏暧的晨光中,他們的身影看起來有些像那些21世紀還守衛在帝王宮殿裏的石像,只是那時帝王居住的宮殿叫陵墓。
謝顏來了,如同他每次出現都出人意料一般。
從城門口停靠的稻草車裏蹿出的他的确讓本王一驚。
謝顏不好意思地笑着撿去自己身上的稻草碎末:“昨夜顏思來想去生怕睡過頭錯過與先生相約的時間,便早一點來了。”
“有多早。”本王問他。
謝顏是這樣形容的:那時候天上還盡是繁星,沒有燈火映照的時候穎都依舊很美,顏一路順着寂靜的中央大街來到城門口,星光披身,夜風碎語,那實在是一段非常美妙的體驗。
本王聽不出謝顏說的美妙在哪裏,不過看他的神色他并沒有說謊。
謝顏說完意識到自己講話題扯地有點遠了,他攤了攤手:“或許我們該啓程了,先生與顏有很長一段路要同行。”
但最後謝顏說的很長一段路本王只走了從站立的地方到城門口的十米。
城門仿佛是一道鴻溝天譴,本王站在它面前,卻沒有邁過去的勇氣。
本王覺得仿佛只要邁過城門那一道線,就會像上岸的魚,因為無法呼吸而死亡。
謝顏說的天下的确遼闊壯美,但卻沒有本王的容身之所。最終本王還是做不到謝顏的半分灑脫與自在,魚就是魚,做不了飛鳥。
而如今秋天到了,本王不想南遷,只想歸巢。
“先生?”已經走出城門的謝顏回頭疑惑地看着本王。
本王搖了搖頭:“本王不走了。”
但說完本王就立即改了口:“不,是本王要走了。”
“先生去哪?”謝顏将昨天遇到的話又問了一遍。
而本王依舊給出了相同的回答:“回家。”
謝顏苦笑了一聲:“那顏走了。”
“再會。”
“再會。”
謝顏的背影漸行漸遠,早晨的太陽已經升起,灑在謝顏的身上,為他渡上一層豔麗的光芒。
而本王站在城門裏,站在晨光照不到的陰影裏。
……
在謝顏離開後一炷香,噠噠的馬蹄聲從本王背後傳來,聽起來有數十匹之多,如同盛夏的雨點擊地時般密集。
禁衛軍統領在本王面前馭馬:“陛下在秦wang府內等秦王。”
說實話,本王并不覺得還有什麽與皇帝相見的必要,但皇帝都找上門了,本王總該去一趟。
走到門口本王轉過身囑咐禁衛軍統領留在外院。
可能他覺得都回來了,各個出口也有人把守,本次插翅難逃便答應了。
本王怎麽可能會逃呢?
本王只是要回家而已。
□□裏有一座荷塘,面積約有兩三畝,錦繡知道本王喜歡這座荷塘,命人将其打理的很好,每年夏天荷葉層層疊疊,荷花肥碩而嬌嫩。
可惜錦繡走後,整個秦wang府都蕭條下來。
秋來枯荷滿塘 ,裏面的水也分外冰寒,但本王往下沉的時候卻發覺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不适應,本王反而像一只回到水的魚,感受到一種難得的安寧與平靜。
本王的眼前漸漸模糊,然後沒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內容提要越來越文不點題了。
19章結尾改了一下,變了下基調。
這章可能有點突然,感情基調銜接的确不太順暢,是文章整體沒有處理好。
但這章的內容也是預設好的走向。
秦王當然是沒死的……
預計在接下來幾章內完結,然後會有一個皇帝角度的番外,講皇帝的心路歷程。
ps:皇帝是個非常隐忍、克制、別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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