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人心事
小暑鬧心,玉錦機靈,從王府的後廚弄來一塊冰塊放在內室,碧落閣本就背陽,這下子更涼快了些。一連下來兩月,沒有任何困擾人的事情,偶然也是王昭入靈堂上香火,我的碧落閣無人問津。
這日的太陽燥得慌,梅雨季剛過,玉錦趁着太陽整理衣櫥和梳妝臺,本沒有忙亂,只是王昭有心,大事小事也會惦念一分碧落閣,東西跟着多了,一收拾起來是有些亂了。我靜坐在錦榻上終于有了閑心來讀一通這《菩提咒》,窗外偶爾有風進來偷的絲絲清涼。
“小姐,這個怎麽放?”
我瞥了一眼玉錦手裏的錦帕,細白的紗巾透着顯眼的朱紅色,還有隐約清晰的青絲,繼續手裏的佛書,“佛曰:不見不思,不言不纏,放便是成全。”
突然手裏來了這方帕子,“奴婢聽不懂,還是小姐自己處置吧!”
看着玉錦歡快的背影,她是在讓我做決定,放下當真是那樣容易嗎?起身欲将錦帕放去梳妝臺的原地,王昭端着食盞款款而來,心下一慌以書遮掩塞進繡枕之下。
“王昭見過淑妃,見過玉錦姑姑。”
我放下書本下床迎接,玉錦被我說過也對她客氣起來,委身回禮,恭敬地接過食盞,迎她入座。
“正是午熱,怎麽會這時來?”
我親自從玉錦手裏将沏好的茉香推到她的面前。
“妾身剛熬好的銀耳燕窩,想着解暑,也給您和姑姑送些來!”
王昭說話圓滑得體,出于人道也是怎麽也讨厭不起來的人,生得又是玲珑。
“夫人有心了。”
玉錦送來勺子和玉碟,這湯熬的正是濃稠,枸杞點綴倒真是晶瑩剔透,我主動将王昭的玉碟先遞到玉錦手裏,臉上輕笑,“夫人賢德,王爺傾心,是你二人之福。”
“王爺……”我看到王昭眼裏閃現的落寞,像夜空裏飄落的流星。
“夫人是遇上鬧心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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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錦上前開口,我一把喝住,畢竟禮節上太過無禮了。
“玉錦姑姑是性情中人,不礙。”王昭接過玉錦的玉碟,恭敬地端放在我面前,先于玉錦一步将勺子放入碗裏“王爺說要遵從聖谕喚娘娘母妃,王昭鬥膽,娘娘不過芳華,故此一直以娘娘相稱,還望娘娘莫言怪罪。”
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麽,一口清甜,果真是舒爽。
王昭親自送湯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我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麽是我能幫她的,相對無聲,良久,我放下瓷勺,“夫人的手藝真是無可挑剔,武陵王有福氣!”
“娘娘,”王昭一聲跪地竟讓我大吃一驚,“懇請娘娘做主!”
我看向玉錦,伸手吩咐她把她扶起來,“夫人何時要這樣大動幹戈?”
“王爺聲聲喚您母妃,那便是對您有着崇敬之意的,王昭的委屈也只有您能說的了……”
“這是…何意啊?”
扯過錦帕讓玉錦去偏廳裏沏壺新茶,拉着王昭坐近。
“王爺心裏有人妾身從嫁過來就知道的,總想着日日貼心伺候總會有感化他的一天,只是明知道是個可望而不可求的,王爺卻還是一往情深地心念她,無論我做多少都抵不上他心裏的一抹影子……”
王昭的聲音輕細,淚珠止不住的掉落,心裏突生出隐隐的愧疚,小心地擦拭着淚濕痕跡,卻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王爺待妾身很好,這樣生疏的好就像剜肉的刀子,一寸一寸,噬我的骨血……”
“夫人……可是想多了,你也明白,那個人王爺得不到,至少你在王爺身邊,等時日長了,為王爺…生個孩子,你比她強……”
王昭抱着我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娘娘幫幫我吧,妾身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王爺自成婚起就是睡在書房,多是在官邸裏或是營地繁忙,到現在……都未觸碰妾身一根手指……”哭的安靜下來就是無聲的控訴,“妾身真嫉妒王爺心裏的那個人,王爺真的傾心相對,卻又羨慕那個人,能被王爺這樣心愛着……”
他們尚未圓房。
送回王昭,玉錦回來時一臉的不情願我靠在貴妃椅上依舊淡漠,她有着惱了,“小姐心裏,難受嗎?”
難受?不難受?又能改變什麽呢,“把她當成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命運對她也是殘忍的……”
“小姐還真打算幫她?”
“可憐的人太多了,少一個也是衆生緣。”
秋涼,碧落閣開始吹西南疾風,大雁南飛,有人歸矣。
傍晚在幽境散步,玉錦匆匆告知劉駿來訪,心下疑惑,我未有召他過來,正要讓玉錦去回絕,矯健的身姿已經穿過扇門進入,身側的衣袂散着碧灰色的風,他消瘦了。
“夫人說,母妃召我有事?”
我這才想起了緣由,招呼玉錦先行回屋,稍稍退開一尺之距。
“風塵仆仆的,出去多久了?”擡眼看到了他眼角的灰暗,滿是疲累,心裏微微心疼,竟不知這一聲是多麽柔和。
“你…是在關心我?”
覺察到不适,我輕咳了一聲,“夫人來找過本宮。”
“她來幹什麽?”
“你明白的,前塵猶如往事成煙,有緣無分已成定局,為何不能好好地接受她?”
“我明白你又何嘗不懂?大婚之時我便承諾過,她王昭可以是永遠的夫人,可這顆心永遠只會留着一個人。”
背過身垂淚低眸,“我們根本就不可能了,我不想再去傷害別人了……”我聽到了自己的顫抖,手指漸漸冰涼,幾乎要被凍僵。
院子裏燈籠亮起,昏黃之下他撫平我的鬓角牽起我回到屋裏,玉錦恭敬行禮,沏上一杯茉香,他的眉頭緊皺,伸手将被子湊到嘴邊小抿一口,随即便轉頭命令身後的玉錦将碧落閣所有的茉香收拾了,表情凝重,“父皇說你之前患過寒疾,茉香性陰涼,明日我讓她送些蟲草茶過來。”
他在回避,我迎上他的眼睛,內心隐隐的顫抖着,“你可知道你有心會置我于何地?即使你我初心未改現也是無法挽回之勢,我已經……是皇上的人了……”伸手撫上他冷峻的側臉,“不值得!”
手指墜落,穩穩的落入他的手心,“以你為謀,與天下為敵又如何?”
“走吧,去找那個你真正值得的人,佛曰,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念。”
他的臉漸漸鐵白,還記得他走時的恨怼……
一夜間天色變異,晴空驚雷,。
元嘉三十年,建康城太子劉劭連夜被捕,禁衛軍從東宮的朝陽殿搜得一只素白針人,以天子生辰捏造,太子謀反知心昭然若揭,皇上一怒之下銷毀了傳位诏書。
幾日下來終于讨了個清淨,院子裏的楓葉漸漸漲紅,一場秋雨一場涼,我終日閉門不出也算是歲月靜好了,如此消磨不失是個法子。
午膳過後扇門巧的沉重,來人是沈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