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入武陵

馬車一入府邸氣氛變得凝重,武陵王府上下都恭敬地前來迎接,王昭立在衆人前頭,一身鵝黃的羽紗文羅裙,發髻高聳,雖是脂粉淡淡,已是夏季驕陽,臉上更比脂粉更為紅豔了些,眉宇間更是一派當家主母的氣場。我讓玉錦先行下車将皇上的诏令宣讀,武陵王未來,這诏令該是夫人接。

我托着李嬷嬷的骨灰瓷在衆人的小心簇擁下進了王府,這裏将是我要了卻餘生的地方,灰暗的色調顯得院落裏的花瓶瓷器都要亮眼得多,蒼白的燈罩懸挂飛檐微微顫抖,“嬷嬷,這便是武陵王的府邸了。”

說罷,王昭便命人接過我手裏的瓷檀,玉錦一把護住,冷色道:“嬷嬷生前怕生,不與生人觸碰,夫人只管指明祠堂,奴婢會陪娘娘安放。”

家仆被玉錦這一下吓得不輕,立在原地手足無措,王昭一聲喝退,連忙恭敬地朝玉錦賠罪,“家仆不知規矩,讓玉錦姑姑見笑了,”說完又委身對我作禮,“望淑妃娘娘海涵!”

這女子好生剔透,是個大家閨秀,一般跋扈女子該早就回了玉錦了,心思細密,劉駿的夫人不單單只是個美嬌娘。

王昭一路恭敬地将我們領到了碧落閣,狹道冗長,曲徑通幽,繞了兩道扇門才抵達,“這就是李嬷嬷的靈堂,王爺特意吩咐休整的,娘娘看可還滿意?”

我擡眼看着香火茂盛的靈臺,“嬷嬷,以後就在這裏呆着了,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

三根含香袅袅,三扣三跪,玉錦扶着我出了去,王昭虔誠叩拜,我不免注意到了她多磕了幾下,想來是為劉駿盡的心意吧。

我環顧四周,翠竹環繞,芝蘭繞階,倒是個安寧處所,王昭下來笑的端莊,“娘娘的院子也早就打點好了,妾身這就帶您去。”

“不用了,”我微微挪動兩步,“這裏環境不錯,沒有外界喧鬧,本宮就在這兒吧,和嬷嬷也做個伴。”

“這裏……”

“沒事,本宮自願,不會讓你遭罪的。”

“娘娘……”

“不用多說了,叫人把這裏打理一下吧!”

我住在了碧落閣的醉雲軒,李嬷嬷的靈堂前院,王昭打點之後調了一隊家仆入院伺候,我覺着擁擠不習慣讓玉錦回絕了。

“府門規整清齊,夫人,娘娘說了,日後自在往來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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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落幕,門窗的白紗透着昏黃的燈輝,隐隐綽綽,玉錦将沏好的茉香放在我的手邊,“坐吧,玉錦。”

白日裏玉錦一臉的冷言冷語我是看了去的,她心口直,為我。

“從今後是我們倆相依為命了,日後為人溫和些,總有些要照應的事。”

“小姐,我是替你不值呀,越看那個王昭夫人就越來勁,你說這人怎麽就同人不同命呢?”

我一陣輕笑,算是明了,“要是人人同命也就沒這麽多的人情冷暖了,不過你強硬脾氣,怕是以後也沒人敢拿你怎樣?”

“你還有心情在這笑?”

一夜的休整,我睡了這兩年下來最安穩的一覺。

用過早膳,玉錦匆匆進來,“小姐,他們來了!”

終究是要見得。

“讓他們直接去嬷嬷的靈堂吧!”

我穿了一身素青色的褶霁丹紗裙,匆匆将發髻輕挽在腦後,見我出現,夫妻二人雙雙委身見禮,我無視了劉駿的遲疑。

成家之人果然會多一絲穩重,眉宇間的成色早就不是當初軍營裏的不羁,心裏不禁嗤笑,還在奢望什麽嗎?難道?徑直繞過他們,蹲身跪地接過玉錦燃上的檀香,三跪叩拜,這才起身,“起來吧,禮數繁複今後就莫要多禮了。”

今日的他一身的玄色錦袍,平淡之氣盡顯,溫柔地扶起身旁的王昭,只見她笑的溫婉端莊,這一看她身上的粉白與他竟是這樣相配的。

“皇上的诏令王爺可有看到?”

我先開了口,他的眼睛低垂,看不清顏色。

“是。”

“王爺夫人賢良,有妻如此是王爺的福分。”

我實在是不知還有什麽可以同他們二人說的,突然,劉駿以軍務繁忙匆匆離去,背影匆忙,我還來不及看一眼他的樣子……

夕陽日落,一屋的燦若金黃。

“南兒……”

一聲期盼一聲薄涼,我不敢轉身。

“你是來履行我們的約定嗎?”

劉駿的胸懷就這樣緊緊的貼着,溫暖穿過我的脊背,頸窩被他溫熱的氣息摩擦着。

“王爺自重,本宮長居深宮,與王爺何來約定之說?”

轉身換上滿眼的冷清,心中隐忍着。

“你可是在怨我昨日未來得及迎接…?”

“本宮應過嬷嬷,要替她,替你母親守着你,以母妃的身份,皇谕之言字字清楚。”

劉駿還在強撐着苦笑,“你的頭發已經這般絲滑了。”

手指伸向我的鬓發,我的心頭如同霹靂驚雷,用力的揮打開他的手,“我現在是你的母妃!”

“嬷嬷臨死前将你托付與我,我是你父親的妃子,綱理倫常,王爺還是珍惜眼前人吧!”

我聽見他急急退步,“你竟是這樣狠心的嗎?好不容易,你好不容易才來我的身邊……”

“我現在是王爺的母妃。”

“好,好,好啊……兒臣拜別…母妃。”

他甩袖而去,玉錦聞聲急忙進來,我在地方縮成一團不住的抽搐,“他在恨我,他要恨我,他恨我了……”

半月以後我收到了從丹陽城送來的家書,送信人是劉駿的部下,沈慶之将軍,沈将軍同皇上年紀相仿,身影魁梧英姿飒爽,用玉錦的話說,走路都能吹落三秋黃葉了,依然是同在雍州一役匆匆一瞥。

父親的家書僅僅一紙黃頁,墨跡斑斑,行行字字對家中也是草草帶過,丹陽路家此時應該也是不濟,父親的字裏行間是要我好生照看了自己,眼裏霧氣氤氲,小心地将紙張平鋪進書的夾層裏。

“丹陽城不會接納我們的,”我拉着玉錦蹲坐在臺階仰着頭看着風吹過的竹浪,一波浪過一波,“玉錦,你說是不是很可笑,不過是女子,竟能決定了家族的榮辱興衰,覺得活着好辛苦好辛苦哇……”

“玉錦就在小姐身邊,一刻也不離,就算全天下都離棄了小姐,玉錦還是會一直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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