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事發突然

一個星期在忙碌中很快過去,周六,明朗跟小兵請了下午的假,去文化宮大禮堂了。

今天是市裏老年活動中心舉辦文藝彙演的日子,才走到文化宮門口,明朗的目光就被樓下一群畫着濃妝的大媽大爺給吸住了,一身紅紅綠綠的裝扮,畫着胭脂塗着口紅,頭上還戴着粗糙的蘑菇頭假發,個個跟小孩兒一樣站着傻樂,也不知道是看別人好笑,還是覺得自己也夠嗆。

明朗掃了一眼,沒看到老媽,暗自慶幸還好老媽沒化成這副鬼模樣,然後就上樓去了。

樓上更是熱鬧,保管服裝的、化妝的、調試燈光的、調整布景的……工作人員全是一水的老年人,放眼望去最年輕的是攝影師,眼瞅也五十來歲了,個個忙得不亦樂乎,對稍後的表演抱着期待和激動。

正在指揮合唱隊做最後和聲的映雪阿姨看見他,走了過來:“小朗來了,你媽在休息室呢!”

明朗說:“好的阿姨,我看看她去。”

明朗找到休息室,見老媽坐在椅子上擡着杯子喝水。她已經化好妝了,柳葉彎眉紅嘴唇,看着比平時精神多了,漂亮自然不在話下,看明朗的五官就知道徐華芳年輕時絕對是個美人坯子。

“媽。”明朗接過徐華芳手裏的保溫杯,給她加了點熱水:“身子舒、舒服點兒嗎?”

已經大半個月了,徐華芳一直在斷斷續續說自己胸口疼,也不知道什麽原因,讓她去醫院檢查她死活不去,生怕耽誤了演出,說什麽也要等演出結束才肯去。

徐華芳點點頭:“你以為你媽是塑料做的?早就沒事了,現在不知道多舒暢!”

“真沒事?”

“你盼我有事啊?”

明朗撇撇嘴,看看時間,從徐華芳的包裏拿出藥遞給她:“到時間吃藥了。”

徐華芳吃了藥,然後繼續看她的稿子。

“詞兒都背下了嗎?待會兒上臺可、可別忘詞。”明朗這些天一直聽老媽在家裏背稿子,連他都記下一大半了。

“早就記下了,你媽是糖尿病不是老年癡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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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了,負責人張大爺帶着一個人走進來,說:“小徐,這是我們這次活動的贊助商,致齊企業的阚總。”

當明朗和徐華芳同時擡頭看見阚齊走進來的瞬間,在場的人除了張大爺全都凍住了,尴尬緊張的氛圍頓時塞滿整間小屋子。阚齊沒想到在這種地方也能碰見明朗,也是一臉茫然的看着他們母子倆。

明朗率先回過神來,不動聲色道:“阚總你好。”

“你好……”阚齊一見到明朗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把自己照片發到交友網站的事,但他一點恨意都沒有,反而在看到明朗的這一剎那有些說不出的小欣喜。

徐華芳一瞧是阚齊,頓時心都涼了,之前張大爺只跟她提過這次的贊助商是活動中心李大姐的兒子,并沒說叫什麽,她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人!

張大爺瞧着三個人僵持的局面,莫名其妙道:“幾位之前認識?”

“有過一面之交,”阚齊微微一笑:“不算太熟。”

“哦……”張大爺笑道:“錫江市就這麽小,早上吃碗米線都能接連三天碰到熟人。”

“張大爺說的是。”明朗的眼睛始終盯着阚齊,像是在提防着他。

“那我們先出去了,小徐你做好準備,半個小時後上臺。”

張大爺邊說邊邀請阚齊往外走,明朗正要關門,阚齊轉頭給了他一個不青不白的眼神。明朗懶得理他,“砰”一聲把門砸上。

徐華芳掃興道:“贊助商怎麽會是他?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徐華芳雖然不知道阚齊跟明朗之間具體有什麽糾紛,但她能感覺到剛才就在阚齊走進來的時候,他倆眼神對上的那一瞬間,生出一種猶如金屬摩擦碰撞的火花,噼裏啪啦的。而且上次他們在自己家裏撒潑兒那事她可是記憶猶新,她覺得阚齊就是那種一會兒春風一會兒惡魔的人,說變就變,挺可怕的。

“關您什麽事?您就是個報、報幕員,做好您的本職工作就行。”明朗說。

“見着他我都沒心情了。”這是實話,徐華芳知道阚齊是贊助商後前一秒的亢奮頓時煙消雲散。

明朗安撫道:“媽,您一直口口聲聲說自己專、專業,怎麽一點兒小事就讓您抛棄一向引、引以為傲的專業素養了?”

“我……”兒子一句話讓徐華芳無言以對。

“別糾結了,”明朗說:“完成好您今天的工作就是您最、最大的勝利。”

徐華芳一想兒子說的有道理,她是沖這演出來的,關贊助商什麽事?一會兒她一定要意氣風發的坐在臺上主持,讓臺下衆人包括阚齊瞧瞧自己當年的風範!

臨上臺前,明朗幫徐華芳整理了一下妝容,給她鼓了鼓勁兒:“加油啊老媽!”

推着老媽上臺,明朗第一眼就看見阚齊坐在臺下最顯眼的位置,周圍坐着市裏文化館的幾個領導,都在跟阚齊親熱的交談,他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話,視線始終在明朗身上游走。

明朗把老媽推到舞臺中間,将輪椅的固定扣打開,拍拍她肩膀就下場候着了。

徐華芳平靜了一下呼吸,臉上畫出一道歲月靜好的微笑:“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大家下午好!又是一年秋風送爽,又是一輪花好月圓,為展示我市老年人精神風貌,彰顯夕陽紅,豐富我市老年人文化活動,今天在市文化宮舉辦一場‘夕陽流光’老年文藝彙演表演!”

徐華芳吐字铿锵有力,贏來滿堂喝彩。

“首先為大家介紹一下,今天出席活動的有金湖區老來樂文藝表演隊、人民路街道花鼓隊、陽山納涼文體表演隊……”

明朗聽老媽念了一長串致辭,不知道是臺詞太長還是他多心,他老覺得老媽好像氣不夠用,有點喘。

“下面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有請五一路街道的同志為我們帶來歌曲大合唱《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

報幕結束,明朗把徐華芳推到後臺候場,問:“媽,您哪兒不舒服?”

“我好像有點緊張,心跳的撲通撲通的。”徐華芳也覺得心跳加快。

“您、您确定只是緊張?其它地方有沒有……”

“沒問題,”徐華芳搖頭:“可能太久沒主持活動,今天上場有點生疏,所以心慌了。”

明朗把水遞給她喝了幾口,幫她捋了捋背脊,“要是覺得哪裏不對勁您可要馬、馬上告訴我。”

“行了,放心吧!”

說是這麽說,明朗怎麽可能真的放心?他看着老媽的臉寡白寡白的,也不知是粉底塗的太厚還是胭脂沒抹開……

過了幾分鐘,徐華芳拍拍明朗的手:“嘿,想什麽呢,推我上臺。”

“哦……”明朗推着輪椅把徐華芳送上臺,然後在後臺觀望着。

“……這是每個中華兒女心底的歌,多少年的風雨歷程,我們攜手相伴,共同進退……”徐華芳看似精神煥發紅光滿面,但字裏行間的換氣真的越來越急。

“我們相信烽火已經成為過去,落後已經成為歷史!我們祝福祖國的未來插上騰飛的翅膀,更加強大!人民更加幸福!請欣賞由綠春街道帶來的……帶來的……”徐華芳眉頭一蹙,捂住胸口,氣提不上來了,但堅持要把話講完:“舞蹈……祝、《祝福祖國》,讓我們……讓我們……”話沒說完,整個人就從輪椅上滑了下去。

明朗頓時瞳孔放大,兩大步跨上臺,将半邊身子還靠在輪椅上的徐華芳平放在地上。

“媽,你怎麽了?”他看着老媽胸口頻繁起伏,像是缺氧。

這時候臺上臺下一衆人圍了上來,不少人被吓着了,更多的圍觀者在七嘴八舌的對徐華芳的症狀指手畫腳,每個人都想出主意,但說的都是廢話。

徐華芳捂着左胸:“疼……太疼了……”她連說話的聲音都是虛的,喘息很急促,明顯能聽出她此時呼吸很費力。

老媽以前從沒有過這種症狀,明朗一時傻眼了,呆滞的看着老媽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人群中不知誰插了一句:“小徐呼吸困難,趕緊做心肺複蘇啊!”

心肺複蘇?明朗愣怔了幾秒,啊……對,心肺複蘇。

他手掌交疊,放到老媽胸口,正要開始按壓,被一個突然跻身進來的人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他媽傻逼是不是?這是急性心梗,心肺複蘇你想摁死她是不是?!”那人毫不客氣的罵道。

明朗呆愣的回頭一看,阚齊正瞪着他,

“你……”

阚齊懶得理他,扯開他的手,“幫我把人扶起來坐好。”

“你要幹什麽?”明朗對他突然的轉性很是質疑。

“如果你不想你媽在這兒結束,最好聽我的!”

當前情況太緊急,明朗看着老媽每一秒都更煎熬的樣子,根本顧不上剖析阚齊是何用意,利索的把徐華芳扶起來靠坐在輪椅上。

阚齊蹲到徐華芳面前,拿着一顆藥遞到她嘴邊,說:“阿姨,舌下服用。”

“這是什麽?”明朗不知道他要幹嘛。

“硝酸甘油你懂嗎?”阚齊瞥他一眼:“放心,我就算要害你媽,也會選個更高明的手段。”

明朗:“……”

徐華芳服下藥,大概過了兩三分鐘後,疼痛開始緩解了,呼吸也逐漸平穩一些。

“好點兒沒?”明朗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徐華芳點點頭,但依舊說不出話。

“走吧阿姨,我們去醫院。”阚齊果斷道。

“你叫120了?”明朗問。

“不好意思,是坐我的車去,不嫌棄吧?”阚齊直視明朗。

縱使平時明朗有多看不起眼前這個人,這時候他都沒有挑剔的餘地了,小心翼翼的抱起老媽,走出文化宮大禮堂。

幾個人合力把徐華芳擡上阚齊的凱雷德後排,然後明朗坐在老媽身邊,直奔醫院。

一路上,阚齊邊開車邊打着電話。

“老付,從三亞度假回來了?呵呵……三亞有什麽好玩的,浪費時間,都說了叫你等等我,過兩個月我請你去雅典的愛琴海玩個夠……”

明朗皺眉道:“你能不能好好開、開車,十字路口到處是攝像頭,你要聊天等會兒再……再……”

阚齊根本不理會他說什麽,繼續講電話:“……我這邊有點兒小事,你們科室的孔醫生今天在嗎?讓他幫我接個急診呗……對,是我姑媽,心絞痛,看着像是急性心梗……哎情況緊急,那就拜托你趕緊安排一下,我們馬上就到。”

明朗将信将疑的看着阚齊,他不确定剛才阚齊是在跟人講電話,他該不會是逗自己玩兒吧?

“你剛才在跟醫院的人打、打電話?”

“啊,”阚齊指指躺在後座的徐華芳:“我說是我姑媽,一會兒到醫院你別給我說漏嘴了。”

明朗:“……”

二十分鐘後到達醫院,車子才停穩,門診大樓的幾個護士就推着擔架沖過來了,七手八腳把徐華芳擡上擔架,吸上氧氣。

一個四十來歲的醫生大搖大擺的走過來,看見阚齊後招呼都沒打直接就笑嘻嘻的問:“老付讓我出診的對象不會是你吧阚總?”

“你巴不得是我呢吧孔哥?”阚齊笑道。

“別別別,我不希望給我任何一個朋友看病,瘆得慌。病人是你什麽人?”孔醫生迅速進入主題。

“是我姑媽,”阚齊指指明朗:“這是我……我弟弟。”

明朗對這稱呼很抗拒,但還是趕緊附和道:“醫生你、你好,我是我媽的兒子。”這話怎麽聽着這麽別扭。

孔醫生點點頭,問:“病人是怎麽回事?”

明朗把今天下午的情況大概描述了一遍,孔醫生邊做記錄邊問:“以前有心髒病史嗎?”

“沒有,”明朗說:“但有糖尿病,三年前引起足、足部潰爛,截肢了。”

孔醫生回頭看看徐華芳的腿,又問:“血脂血壓呢?”

“血壓和血脂都有點高,還、還有就是這半個月我媽總說自己胸口和後、後背疼,不知為什麽……”

“半個月?你們娘兒倆心還真夠大的,”孔醫生合上本子,說:“這都是心絞痛的症狀,先做檢查吧,結果出來後決定治療方案,但我看病人的情況十有八|九要做手術。”

“做手術?”明朗眼睛都直了:“很嚴重嗎?”

“嚴不嚴重要等檢查結果出來,但現在基本可以确定病人是急性心梗,你現在給她辦住院,我們抓緊時間做檢查,這個不能磨蹭。”孔醫生說完轉頭交待護士:“馬上帶病人去做心髒彩超、核磁共振、腦部CT……”

明朗眼睜睜看着他們把老媽推走,站在原地一時沒了方向感,事發太突然,他的雙腳像被釘在地板上,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了。滿腦子圍繞的都是四個字:急性心梗……

作者有話要說:

阚總是在開啓他的贖罪模式了嗎?慢慢來,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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