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江蕪低燒一直沒退,模糊迷茫的夢一個接着一個,他昏昏沉沉的睡到了四更,被褥松軟溫暖,外頭還漆黑一片沒什麽光亮,他是被吵醒的,昏沉寂靜的夢境被外頭的喧嚣聲打破,江蕪體虛,早起剛清醒的時候總是頭暈的厲害,他扶着床柱慢吞吞的坐起,赤裸的上身滿是斑駁的吻痕,頸間被咬破的皮肉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稍一轉頭都會覺得疼。
江蕪捂着額角倚着床柱穩住了身形,他知道路承去打仗了,照理說卧龍坡地勢高,這邊補給跟兵力都準備充分,本應易守難攻,然而外頭喧鬧的聲響卻不像是什麽好事情,他迷迷糊糊的想着是不是出事了,江蕪在壞事上的預感一向很準,轉眼間冷澤急三火四的推門闖進來。
江蕪腿還軟着自己沒法下地,上身半裸痕跡明顯,松散的長發籠着半身蒼白瘦削的肢體,同為男子本應不在意這些事情,可興許是因為冷澤自己心裏清楚眼前人跟路承的關系,走近看清的時候他驚詫了一瞬又莫名的覺出了興許的燥熱與尴尬,然而眼前事态緊急,他沒空在意這些事情。
他撿起江蕪的衣袍幫他披上,又伸手扶着他下床,江蕪聞到了外面若有若無的煙味,原本就不太好的面色又蒼白了不少,他自己系上衣帶穿上鞋襪,走到外頭就能看到不遠處的黑煙和火光,刺鼻的味道随着漸漸吹起的秋風彌漫開來,冷澤也不多言,扯了他的袖子便想帶他從據點的暗門出去,江蕪清醒了不少,他甩開他的手,盡管略顯焦慮不安,但卻并沒有半分慌張。
“路承人呢?據點裏其他人呢?”江蕪邊說邊将頭發挽起,他袖口裏常年備着一只木簪,是路承雕給他的,線條粗糙笨重,頂端原本想雕個蓮花,結果因為手太笨了所以只能作罷,纖長烏亮發絲挽成發髻,長發因而打理的利落了許多,餘下的部分還披在肩上,江蕪身上因而少了幾分纖弱的美感,但也多了些許別樣的風韻。
冷澤一啧只當他是誤會自己身份有詐,他掏出路承的令牌又點了火折子讓他看清,路承走前特意叮囑過他,如果戰事有異動或者變數就帶江蕪走,江蕪身份特殊,一旦出事路承肯定追悔莫及,“路承跟我說的,有什麽特殊情況就先帶你走,對面的雜碎放火燒山,路承現在肯定在林子裏。”
江蕪的身形只是稍稍僵了一瞬,冷澤這會反倒沒了先前的焦躁,他抱着懷裏的長槍有些好奇江蕪會有什麽表現,是丢魂似的跟他走,還是跟個女人一樣哭着喊着要去救路承,江蕪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從他的角度去看,墨衣長發的男人只是沉默了片刻,繼而邁開步子出了院門往外走,步伐平穩,整張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江蕪去找了據點裏的管事,路承帶走了有戰力的人手,還留下據點裏的多是負責補給和日常管理的普通人,江蕪連聲音都沒顫,仍然溫潤平和,他讓管事去理清庫裏還有多少東西,又讓負責機甲器械的弟子去弄清城裏箭塔和神機車的數量,他站在青石鋪成的臺階上,濃稠的夜色裹着他,風吹動他的長發和袍角,江蕪始終都平平靜靜的,他仿佛有一種能感染人心的能力,方才還亂成一團坐立難安的人大都開始聽從他的指示。
統計的很快,因為白龍口這邊的據點都算是浩氣盟的常駐城池,所以據點裏的糧草物資都很充裕,大型的投石車被路承帶去用了,小型的神機車還剩兩臺,所有箭塔都運轉正常,江蕪思量片刻,讓人去糧倉周邊布上了火藥,善使箭塔器械的好手留在城裏,能打則打,不能便退,兩輛神機車和其餘人立刻就往日月崖去,從據點暗門出去走山路撤過去,掩人耳目。
所有的事情前後用了不到一刻鐘,冷澤沒想到在場的人都聽了江蕪調配,沒有任何人産生異議,而江蕪仿佛已經篤定了路承會撤兵一樣,想也不想就将卧龍坡清了個幹淨,秋風似乎有減緩的趨勢,冷澤瞥見遠處的煙霧也消散了幾分,撤兵的信號在空中炸出不甚明顯的光亮,一連三發表示着撤離的煙火逐一炸開。
他心頭一松打算帶上江蕪撤走,可他一回頭正廳門口哪還有江蕪的人影,夜幕之中由內勁化成的墨雕幾乎看不清,他只看見了江蕪不知為何直接使了輕功躍上城牆,他立刻扶搖借力提槍去追,紅色的流光劃破天際,江蕪踩着墨雕直直的掠向山腳密林,愈發濃密的煙霧間,墨衣長發的男人身法俊逸靈活,足足比他快了幾丈。
路承從小跟江蕪混跡在山林之間,他對野外氣候和地勢了解的很多,辨認方向預測天氣都是好手,他之所以初出茅廬就能打勝仗離不開小時候從江蕪身上學的本事,江蕪會看雲也會看風向,總會提前帶他找到避雨的地方,有時候明明還是陽光明媚江蕪就會帶他往山洞或是路邊的破廟裏去,等走到歇腳的地方,外頭剛好陰雲密布悶雷滾滾。
路承覺出來風小了不少,他抹了把臉握緊了手中的長槍,他臂力好,手裏一杆慣用的火龍瀝泉要比尋常的槍重不少,火勢有少許轉弱的趨勢,然而周圍的空氣還是灼熱無比,他手心幾乎被灼得沒了知覺,汗水自額角墜落,槍尖破開地面劃出的溝壑阻隔的火勢的蔓延,然而這也只是緩兵之計,秋日幹燥,山腳樹木叢生,一旦點火必然就要燒上幾天幾夜才能燒盡。
路承沒想到惡人谷會用這種手段,密林裏生靈富饒,卧龍坡附近又多有商旅走動,往成都去的路上更不乏村鎮住家,秋日的山火根本不是人力可控的,火攻着實成效顯着然而付出的代價也一定不會少,惡人谷的精銳同路承的兵一起被困在了烈火灼燒的山林裏,樹木燃燒倒下的噼啪聲不絕于耳,黎明前最晦暗的夜色被不詳的火光點亮,路承握着長槍站在最靠前的地方,他的馬被着火的樹杈傷到了眼睛,已經不能騎了。
變弱的風預示着風向的轉變和更加慘烈的後果,路承早已下了撤兵的命令,然而山火阻隔了退路,被燒傷的兵将行動不便,即便要撤也需要足夠的時間重新開路,火勢轉眼就又大了不少,路承擋下迎面的箭矢,燃着火焰的箭頭射進了他腳邊的泥土裏,熊熊燃燒的烈火并沒有給任何一方帶來優勢,然而即便是這種情況,素來積怨頗多的兩路人馬也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
江蕪趕到林子外圍的時候已經看到了撤出來的散兵,刀劍造成的傷口還好說包紮止血就能處理,燒傷就麻煩許多,随軍的幾個軍醫年歲輕,其中最小的一個還是江蕪的同門,突發的情況使得這群初出茅廬的小大夫根本應付不過來,他躍過還沒被燒毀的灌木往林中走的時候随處都能見到還沒被處理傷口的傷兵。
他本想直接去尋路承的,可他沒法坐視不理,林中的火越來越大,不消片刻就會燒過來,路承是帶人在林邊主路上伏擊迎敵的,浩氣剛打退一波先頭部隊追進林中的時候,暗處的人點了火,事先被淋好火油的林子很快就着了起來,火勢兇猛根本無暇反應,許多人都是在混亂中被燒斷的枝幹砸傷的,惡人谷的箭矢也都點了火,箭頭布滿倒刺,紮進皮肉之後必然會灼得血肉模糊。
路承終于帶人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他遠遠的就看見了江蕪,江蕪背對着他,跪在地上在給人治傷,被同袍背出來的藏劍少爺臉色煞白,腰腹險些被帶火的羽箭直接射穿,江蕪折去箭杆又用刀剜去箭頭,守着小少爺的唐門暗衛看得幾近睚眦目裂,被江蕪喊了幾遍才想起來遞銀針的小萬花一縮脖子同樣吓白了臉。
江蕪剜得及時才沒讓藏劍的腹髒深處被灼壞,燒傷的皮肉傷處滲着殷紅的血跡,江蕪被染了滿手,蔥白的指節滿是血污,他應該已經治了不少人了,木簪歪着發髻散了大半,袍角袖口全是灰燼與血跡。
路承想也不想的就撂了槍,他是沖過去的,江蕪直接被他扯起摟進了懷裏,路承暴怒的質問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江蕪被他箍在懷裏動彈不得,還躺在地上的藏劍少爺幸虧被邊上的小萬花捂住了傷口才沒出事。
“誰讓你過來的?!冷澤呢!他人呢!誰讓你過來的!!”
江蕪差點被他生生掐碎了肩胛,路承背後的林子裏火光沖天,驟然刮起的秋風夾雜着碎裂的枝幹,江蕪不得不眯起了眼睛,他幾乎看不清路承的臉,快要震破耳膜的動靜沒讓他覺出畏懼,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勉強掙出一只手去拍路承的臉,還未等開口便被從林子裏跑出來的人打斷了。
“将軍——!!路将軍!左翼!左翼的人還沒出來——!!”從林子裏跑出來的男人一身血污,灰燼遮住了他大半面容,他踉跄着跑到路承眼前,雙膝一軟直接栽倒了地上,軟甲上沾着還染着火星的樹葉。
已經快要燒到眼前的山火讓空氣都燥熱不堪,升高的溫度使得眼前的景象有了扭曲,江蕪只覺得有什麽不對,可戰局被山火攪得亂作一團,分批撤出來的人馬零散,根本說不準到底撤出來多少人,他知道路承身為将領一向是習慣斷後的,就算眼下情況特殊,也應該不會還有人在林中。
路承腦子裏亂糟糟的根本分不清是非,他想也不想的讓手下帶江蕪先走,轉身叫上幾個身手好的真的打算再往林子裏去,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江蕪對人臉的記憶很準确,他确信自己沒見過眼前這個要将路承叫走的人,呼嘯的秋風裏夾着沒燒盡的樹枝,打在臉上便能留下一抹摻着黑灰的血痕,江蕪一輩子都再也沒有用過那麽快的輕功,同路承方才沖向他的時候一樣,他掙開左右的護衛跑回了路承身邊,煙霧熏得他眼角泛淚,濃郁的黑煙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遠處天光乍破,初陽躍出地平線映照着原本就已經火光刺目的山林。
山林裏黑煙濃得讓人根本看不清彼此,路承只知道江蕪将他推到了一邊,接着就是幾乎不可聽聞的聲響,像是利刃刺進了血肉一樣,男人沙啞凄厲的嚎叫聲繼而響起,江蕪擋在他身前,微弓的肩頸被蒙塵的長發籠着,袍角已經沾了火星,路承怔怔的站在原地,他跟江蕪離得很近,近到甚至能聽見他腹髒被利刃捅開的聲音。時
匕首沒有從江蕪的背上穿出來,只有血在一瞬間染紅了江蕪松散的墨袍,路承像個受驚的小孩子一樣愣在原地,他扶着江蕪的身體貼着他的面頰,手上胡亂的抹着淌下來的血,他像是三歲那會第一次看見江蕪為了保護他而受傷時那樣驚慌失措,澄明黑亮的眸子裏全是茫然。
江蕪手中銀亮的長針完全刺進了行兇者的腕子,路承的護衛比他反應的快,在他做出反應之前先一步擒住了還想再反抗的男人,江蕪自己抓着匕首的柄,已經染了血污的雙手完全看不出本色,他似乎還能站住,只是需要靠在路承懷裏,木簪這回徹底掉了,披散的頭發遮去了小半面頰,路承恍惚之間還記得林子裏有火不能久留,他一把江蕪打橫抱起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跑。
山石草木皆成了颠簸的理由,江蕪的血淌了他滿手,路承徹底跑出林子才如夢初醒似的把江蕪放下,好不容易追上來的小萬花立馬打開藥箱跪在了地上,路承一見到止血的藥瓶便直接搶過來要往江蕪身上灑,永遠都斷後退敵的年輕将軍此刻狼狽的像一個逃兵,他似癡傻一般的不停去吻江蕪的眉眼,急切又害怕的喚着他師父,大顆的淚珠很輕易的就湧了出來,江蕪費力的沖他扯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又擡起頭用冰涼的唇瓣貼上他的唇角。
“你接着……接着去……讓……讓別人來,你去……去撤兵,然後整頓……贏……打贏了……之後……要……要處理好……我沒事……”江蕪沒有知覺,大概是疼到了極限,又或者是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他只感覺到說話很吃力,血湧上來,嗓子裏滿是血液的鹹腥。
他這會尚能看清路承的臉,他能看到他長大的小徒弟又哭成了一個孩子,大顆的淚珠滴在他臉上,顫抖的雙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腕子試圖去看傷口,江蕪彎起眸子看着眼前的愛人,英武優秀的将軍在他面前似乎永遠都是個男孩,“承兒……都是将軍了……不許哭……去做完……再回來……去……”
江蕪用了全部力氣去捂着自己肋下的匕首,他一直喃喃着堅持自己的動作,等到路承幾近崩潰的抽噎着點頭應下才把手拿開,他被路承托付給了冷澤,跟進林中之後去了別處支援的冷澤是從林子東邊岔路裏撤出來的,他趕到路承身邊看到江蕪的時候腳底都軟了一瞬,斜刺進去的匕首卡在了肋骨的縫隙裏,還未止住的血将身下的地面都染紅了小片。
江蕪松手之後就失去了意識,他被冷澤帶去了日月崖,而路承則調了上下兩路的兵馬過來,原先的防變成了徹頭徹尾的進攻,随行的小萬花醫術不精,江蕪失血太多髒器也傷得厲害,小大夫勉強用太素九針的針法勉強撐了一夜就已經無計可施,好在巫情的腳程夠快,連夜從瀾滄城趕了過來,急得直吼的冷澤和急得直哭的小萬花統統被她拎着領子扔出了房門。還
江蕪在巫情手下熬了一天一夜,一直占據他心脈的子蠱倒救了他一條命,蠱蟲要借着他的心脈存活,一定程度上算是幫他謀求了幾分生機,巫情種了鳳凰蠱進去,子蠱以宿主存活為大,所以并沒有出現兩蠱相克的事端。
命可以撿回來,難辦的是江蕪傷得地方肯定會落下毛病,巫情琢磨了半天都沒想明白匕首為什麽會在江蕪體內造成往斜上傾斜的傷口,刀尖就抵在心髒上,再往裏沒入半寸就必定回天乏術。
路承當真沒有回過日月崖,林瑾的兵馬在第二天正午到了,巫情每日會打發冷澤去給他們傳信,江蕪一直沒醒,傷勢倒是控制住了不會有性命之憂,冷澤每日準時去卧龍坡報信,整整六天,他沒見路承有過什麽反應,每回說完江蕪的情況之後路承最多只是點一下頭,脊背仍舊挺得筆直,轉頭回去在沙盤旁邊指點部署的語氣沒有有絲毫的變化。
六天後戰事告一段落,山火徹底熄滅,遭受滅頂之災的山林裏幾乎沒有了活物,路承身先士卒的沖在最前面,浩氣的人馬再次打到了逼近馬嵬驿的地界,生擒了惡人谷的指揮。
林瑾粉衣羅裙,眸若秋水,若不是劍尖上還滴着血,她當真漂亮的根本不像是會出現在戰場上的人,她收好雙劍坐回馬上,一邊讓人收押戰俘一邊去伸手去戳邊上的路承讓他趕緊回去日月崖。
路承繃着一張俊朗搖了搖頭,抓緊缰繩帶着新馬轉了個頭往卧龍坡去,善後的事情還有很多,六天的仗打下來後續還有不少需要操心的事情,他想起江蕪倒在他懷裏跟他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句都像是魔障一樣驅使着他的動作,“我師父讓我把仗打完再回去。”
路承回到日月崖的時候已經是第八天,他下巴上滿是胡茬,兩眼血絲密布,滿是塵土跟血污的衣袍被巫情逼着換了下來,江蕪安安靜靜的躺在床裏,放下來擋風的床簾是冬天用的厚簾子,路承跪在床邊掀開簾子将腦袋探進去,江蕪面無血色的躺在松軟的被褥上,放在外頭的手臂細瘦溫涼,五根手指幹幹淨淨的纖塵不染。
路承小心翼翼的将唇貼了上去,他吻上了江蕪的手背,因為生怕胡茬紮到江蕪,所以親的格外別扭,江蕪昏沉之間覺得手上被什麽東西弄濕了,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就看見路承握着他的手跪在床邊,兩個眼睛全是腫得。
江蕪還說不了話,他傷了內髒,連呼吸都很吃力,路承一字一句的跟他說仗打完了,年輕又幹練的青年跪在冰涼的石磚地上緩慢而認真的告訴他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從傷兵的治療到死去同袍的撫恤,再到據點如今的安排部署,路承說得倒沒什麽停頓,眼淚卻越流越多,他像是犯了錯誤之後終于補救好的小孩一樣,既怕江蕪說他也怕江蕪不理他,膽戰心驚又小心翼翼。
他哭到鼻尖冒紅,鼻翼可憐兮兮的皺着,江蕪沒力氣,能聽清他說得東西就已經算是強弩之末,他努力擡起手指去擦路承的眼淚,幹裂的唇瓣沒法張開,他只動了幾下手指就又快睡過去,指尖點在面頰上的動作讓路承徹底崩潰的嚎哭出聲,他死死的抓住了江蕪的手,哭到嘶聲力竭險些背過氣去。
江蕪被他哭得心慌,又急又心疼卻無法再多的安慰他,巫情忍無可忍的從外頭闖進來揪着他的領子往外拖,路承死活不肯走,巫情氣到指着鼻子問他是不是嫌江蕪活得太容易了,路承立馬想要止了哭聲,可他委屈又後怕,傷心到極點之後哭與不哭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住的,巫情見狀又要把他往外拽,江蕪用最後一點清明抓住了路承的袖口。
他很快就又失去了意識,墨發鋪散在身下,清瘦的五官血色全無,亵衣之下的傷口被紗布層層裹着,完全不能動彈的上身連呼吸的幅度都很小,即便如此他還是揪着路承袖口的小塊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