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章天梁等人帶了晚,策馬疾行,卷起滿路塵煙,呼嘯不已。
衆人馳出數裏,章天梁給少女裹了脖子上的傷,晚恨恨瞪了他一眼:“臭老頭,你割我這一刀,我一定要還回來。”
章天梁一怔,臉上的疤痕跳了一跳,沒好氣道:“我當時是為了威脅那姓段的,下手極輕,又不是當真要殺你。”
晚撅了撅殷紅的櫻唇,轉頭不理。
不久之後,前方現出兩條蜿蜒的岔路,三個大漢呼哨一聲,打馬從另一條路上疾馳而去,再行片刻,又有兩個大漢另外選了一條路,和衆人背道而馳。
晚初時看得不解,睜大一雙清澈明透的雙眼,驚疑不定地看着衆人分撥離去,踏上別的小路,待到後來,驀地醒悟:“啊喲,他們是要故意誤導段大哥,要他難以追上。”
如此幾番,最後只剩下章天梁帶着小公主,馳馬奔上一條小路,奔出裏許,前方道路越發狹窄,已然無法乘馬。
他提着晚躍下馬來,向那駿馬一踢,那馬兒長嘶聲中,轉頭跑了出去,頃刻間不見蹤影。章天梁冷笑一聲,盡向隐蔽處鑽去,驚起一連串兒的禽鳥,在兩人上空盤旋不定。
晚穿着段暄給她買的淡粉長裙,本是搖曳生姿,眼見段暄為她買的裙子被路旁荊棘刮破,頓時心疼無比,嗔道:“老頭兒,我的裙子被刮破啦!”
章天梁一愣,心想這小丫頭實在多事,這當兒還有心情關心裙子,不耐煩道:“等回到總壇,我叫一個丫鬟再給你做上幾身新衣裳便是。”
晚秀眉一挑,輕啐道:“哼,這是段大哥給我買的衣裳,我才不要別的。”
章天梁無奈,只得放下她來,皺眉道:“那你自己走,小心別再刮破了衣裙,老夫可不是你的段大哥,沒那好耐性陪你買去。”
晚暗暗歡喜,纖纖素手攏在長袖裏,趁他眼錯不見,悄悄将一串珊瑚手镯扔在路旁一束茂密的荊棘上,臉上笑盈盈的,沖他扮個鬼臉:“你想陪我去買,我還不要你陪呢,你又怎能比得上我的段大哥?”
章天梁陰沉着臉,不耐煩道:“快走。”
晚背負着雙手,頭一偏,笑道:“你要我快走,是你有求于我吧?那你就要對我客客氣氣的,我才聽話。”
章天梁濃眉一豎,待要發火,卻見少女一副有恃無恐的神氣,一雙眼湛藍如海,心中一軟,心想我同這小女娃兒計較什麽?當下一聲冷哼:“老夫對你還不夠客氣?若是換作剛才死了的韓老弟,你可就倒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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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想起那姓韓大漢神魂颠倒地望着自己的模樣,不禁打個寒顫,向前走去,一路上趁着老頭兒不備,将懷裏的貝殼、玻璃珠都悄然扔在路旁,只盼段暄追來,能夠尋蹤覓跡。
最後摸到一枚相思螺的時候,芳心一酸,捏緊了不舍得丢棄:“不知道段大哥身上還帶着我送他的相思螺沒有?這老頭兒跟在後面,我又不能拿出來和段大哥說話。”
忽聽章天梁喝道:“女娃兒,你手裏拿着什麽?”
晚吃了一驚,纖手若蘭花葳蕤,伸給他看:“吶,是我們族裏的一枚海螺。”生怕他要搜去,忙道:“這是我好不容易撿到的小海螺,我……我不要給你。”
章天梁瞧了一眼,不識得這是千裏傳音的相思螺,不禁啞然失笑:“真是孩子話,老夫還能要你這些孩子的玩具?你留着自己玩吧。”
日色漸明,天際畔現出輕描淡抹的魚肚白。
兩人沿着破敗的殘垣斷壁,一路前行,前方風煙漫漫,空無人跡。
兩畔壁立千仞,怪石嶙峋,上端直刺入雲,望不到它的盡頭,其上光禿禿的草木不生,便連藤蔓小草也見不到。
飛鳥絕跡,野獸無蹤,仿佛亘古以來,這裏的山峰便是如此形單只影,傲然而立,日光投射,發出慘白的光輝,四周霧氣彌漫,更增了幾分詭谲之氣。
晚只覺一陣毛骨悚然,顫聲道:“老頭兒,咱們要去哪裏?”
章天梁道:“自然是回我們蒼龍教的總壇。”說着嘆了口氣,只管搖頭:“姚教主明明吩咐要殺了姓段的,誰知今日一見了他,便改了主意說要請段公子來總壇做客,還動手害了韓老弟的性命,唉,女人心海底針,真他奶奶的邪門。”
晚奇道:“那位姐姐瞧着年紀不大,臉上總是帶着笑,一點兒也不兇惡,怎麽卻是你們這群惡人的教主?”
章天梁嘿的一聲冷笑:“你說我們教主一點兒也不兇惡?女娃兒沒半點見識,那是你沒見過她殺人不眨眼的時候。哼,這位姚教主年紀輕輕便號令一教,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也難見到她這般心狠手辣的人物。”
晚聽得驚懼,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章天梁見她不信,皺眉道:“好端端的,老夫騙你作什麽?三年前,這位姚教主憑借蠱毒、暗器之術擊敗前任教主,輕輕松松地登上教主的寶座,數年之間,便将前教主的親信一一拉攏,将整個教會治理得鐵桶也似。她比你大不了幾歲,心機可比你這小丫頭深沉一百倍也不止。
兩年前,若不是你那位段大哥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言不合,殺了石副教主和好幾位長老,害得我們失了不少精尖人物,我蒼龍教早就在江湖上號令群雄,闖下老大一番事業啦!”
晚不料他竟和自己推心置腹地說起這些教中往事來,心想:“這老頭兒看着窮兇極惡,待我倒也不壞。”聞言忍不住插口道:“段大哥是為了那位被強搶的姑娘,這是行俠仗義,可不是什麽一言不合。”
章天梁知她處處維護段暄,懶得和這小丫頭作唇舌之争,呸了一聲,再不答話。
兩人說話之際,已來至一處盡頭,前方巨獸猙獰,竟是一處碩大的石雕,刻作飛龍之狀,在夜色裏銅鈴大眼,血盆大口,分外駭人。
晚臉色驚惶,顫聲道:“這……這是何處?”
章天梁道:“女娃兒不必害怕,這便是我教的總壇入口了。”
晚見那入口極狹,裏面陰森森的不見光亮,心中悚懼,無奈章天梁連聲催促,只得小心翼翼地邁步向裏面走去。
初時道路如同鳥徑,僅僅只容一人勉強通過,但走了數十步後,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一大片空闊的天地來。
周圍有不少人往來,均是一身黑色的勁裝,神色冰冷鐵青,想來都是蒼龍教的教衆,見到章天梁帶着少女回來,紛紛行禮:“屬下見過玄武堂堂主。”
晚聽得好奇,問道:“老頭兒,你是什麽玄武堂的堂主麽?”
章天梁面上閃過一絲得意,随即輕描淡寫道:“不錯,老夫為本教立了不少功勞,承蒙教主看得起,升我做了玄武堂的堂主。”
晚似懂非懂,拍手而笑:“玄武我認得,是傳說中龜蛇合體的水神,我在祖母的藏書閣裏,見過這位水神的畫像,嘻嘻,真像一只大烏龜呢!”
章天梁聽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奶奶的,老夫是玄武堂堂主,這女娃兒竟說玄武神獸像一只大烏龜,莫非是當面諷刺老夫?”
斜眼看去,只見晚嬌豔欲滴的臉龐上一片爛漫,渾無機心,不由得忖道:“女娃兒是滄海之淵的鲛人一族,當真見過玄武也說不定,倒不是故意譏刺。”
當下領着少女穿過悠長的通道,來到一處極為寬闊的大廳。
大廳上鋪着厚厚的地毯,燭火高懸,在微風中起伏跌宕,當中一個雕金镂玉的椅子上空無一人,兩旁的座位上坐着幾個黑袍人,年紀均已不輕,見到兩人進來,目光陰沉地打量少女。
章天梁徑直走到左畔第二個座位坐下,向那幾人含笑招呼,衆人紛紛還禮。
晚聽他言下之意,這幾人都是教中位高權重的長老,分管“朱雀”、“青龍”、“白虎”諸堂,和章天梁并列,她見這幾人臉上都帶着一股說不出的狠毒兇惡之色,不禁懼怕起來,躲在章天梁身後。
那朱雀堂主目光在晚的身上轉悠片刻,沙啞着嗓子說道:“章堂主,你從何處帶回來這麽一個美貌絕倫的姑娘?”
章天梁見問,便将這一日的經歷一一說出,衆人聽到昆侖段暄出現,均是喜怒交集,齊聲道:“石副教主的大仇,豈能不報?”
青龍堂主冷笑道:“如此說來,這小姑娘就是那段暄的媳婦兒了?”
章天梁颔首道:“不錯,老夫也是一時機緣,才能抓到這女娃兒。說來慚愧,姓段的何等武功,他媳婦兒卻半點武功也不會,可那姓段的卻對這女娃兒十分憐惜,竟然始終陪在她身邊,凡她所求,無不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