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劫匪(一)

“無跡,這麽多天沒見着我,有沒有感覺我變俊了?”

次日晨,邵慕白精心打扮,還特意打了盆水将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自我覺着風流倜傥,迷人得不行。

段無跡嘴角一抽,“沒有。”

“真沒有嗎?”邵慕白厚着臉皮湊近,“你再仔細看看呢?”

段無跡嫌棄地後退一步,敷衍道:“你好看,你全天下最好看。”

邵慕白卻煞有介事地否定:“那可不行!全天下最好看的是你,我可不能搶了你的名頭。”

段無跡嘴角再抽,一句也不想理會這人——得了便宜還賣乖,整天嬉皮笑臉玩世不恭,冥君怎麽找了這麽個人?

他轉而去收拾行李,這一趟橫禍耽誤了好些天,他們得趕緊啓程,去下一個地方了。

邵慕白想起什麽,一拍腦袋道:“對了,無跡,給你個東西。”

經過方才的那一下,段無跡打算先淡下态度,別太給他面子。否則到時候又撺掇出一句勞什子深情款款的話,他可沒辦法往下接。

于是仍舊愛答不理,注意力全放在準備疊放的行李上,愛答不理丢了一句:“何物?”

邵慕白從懷裏掏出一個用帕子包得精細的物件,遞到他眼前,“這個是梅郎托我給你的,你瞧瞧喜不喜歡。”

段無跡停下手裏的活計,眼神落上雪白的絲帕,“他怎的會送我東西?”

邵慕白臉上閃過異色,“噢,那啥,咱們不是收服了鬼妖嗎?他為了答謝咱倆幫長安報了仇,就送了咱們點東西,表示一下心意。”

他說着展開絲帕,将那支寶貴的紅葉李的簪子袒露出來。

段無跡轉身,眸子一凝,落在花瓣紋路都無比清晰的簪頭上,這垂眸的動作露出了長得讓人妒羨的睫毛,那睫羽如同蝴蝶一般歇在下眼睑上,讓人有種歲月靜好的柔軟感。

“花簪?”

好半晌,段無跡才打破沉寂。

邵慕白這才意識到偷看人家已經有一會兒了,于是趕緊道:“确實雕的是紅葉李,但不是姑娘家戴的花團錦簇的簪子,就兩朵小花,且紅葉李的形狀簡樸素淡,很适合男子戴的。”

段無跡想了想,始終覺得奇怪,“我與梅郎一句話都未曾說過,他卻要送我東西?”

邵慕白心虛地抹了一下鼻子,“要不怎麽說梅郎心細周到呢?你看咱們幫了他一下,他就回贈這麽精致的一支發簪。你看做工這麽精細,得要花去他許久工夫呢!你......不喜歡嗎?”

段無跡擡頭看了他一眼,企圖洞悉出蛛絲馬跡,半晌,又似乎想通什麽,冰冷的眸子亮了一瞬,放下手裏的東西,“沒有。”

邵慕白狂喜,“那你就是要收下啦?”

段無跡沒有停頓,徑直将那簪子往頭上一插,輕晃兩下覺得牢固了,才轉而又去對付床上淩亂的衣裳。

邵慕白有點不敢相信此時的欣喜,他以為段無跡會拒絕,真要收下也得擺出一副不情不願的表情。卻不想,他不僅收下了,那立馬就戴了上去。

他記得,段無跡說過發簪易折,會行動不便。

哎喲喲,這小魔頭,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說着不喜歡,真把東西呈到他眼前,這不還是挺稀罕的嘛?

“愣着幹什麽?趕緊收拾。”段無跡白了一眼癡漢笑的某人。

邵慕白繼續笑着,只是收了幾分癡愣,“我的早收拾好了,就等你了。”

“那你手腳還挺快麽。”

“無跡,你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咱倆現在這麽熟,就別見外了。”

畢竟已經收下他的定情信物了,再見外也見外不到哪兒去的啦!

“不用,別碰我東西。”

果然......段無跡最擅長的,就是在某人心花怒放的時候潑冷水......

他一門心思地收拾行李,腦中驀然閃過一句話,是那晚他複明之前,那個虛幻缥缈的聲音對他說的——

“我送你一雙眼睛,若你找到繼承這雙眼睛的主人,便帶他來見我......”

究竟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送”?

他的眼睛難道不屬于自己麽?

“邵慕白。”

“你看着我。”

“湊近點,看我的眼睛。”

“無跡這......不合适吧嘿嘿......”

“別嬉皮笑臉的,正經事。”

“你覺不覺得,我複明之後,眼睛變得哪不一樣了?”

“變好看了算嗎?”

“....................當我沒問。”

段無跡打心裏覺得這人沒個正形,偏偏在收鬼的時候又氣勢如虹,雷霆萬裏。

真是複雜!

沒得到答案,他便沒有硬問下去。未知就先讓它未知着,反正不知道也沒什麽,能看見東西就行。

他這樣想着,直到那天,發生了一件事。

.....................

那日,他們正騎馬在路上走着,經過一條山間小道時,陡然蹦出來十幾個山匪打劫。個個大刀闊斧,兇神惡煞。領頭的那個,臉上還橫了一道猙獰的刀疤,那刀疤愈合的時候顯然沒調理好,本來該合起來的肉卻高低不平,一塊鼓一塊凹,仿佛粗糙的針腳,讓人看了心裏發麻。

“馬背上的,乖乖留下買路財,爺爺可饒你們不死!”

“喲?”

邵慕白見對方大刀闊斧氣勢十足,不由心裏發笑:“無跡,咱們碰上打劫的了。你說他們這是要劫財還是劫色啊?”

段無跡白他一眼,“你倒是有色給人家劫呢?”

邵慕白啧了一聲——這小魔頭,當真毒舌!

“我這不是怕他們看上你嗎?你這相貌可是天上有地下無的,那萬一他們動了歪心思,我可是得心疼的。”

段無跡不滿,“意思你決定乖乖獻上財寶,溜之大吉了?”

“那當然不行了!”邵慕白當即表忠心,“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了,放是肯定不能放的。你說怎麽收拾,我都聽你的。”

段無跡只是冷冷一笑,“區區幾個山賊,還輪不到你出手。”

這話剛落音,邵慕白就覺着眼前刮了一陣風。緊接着,一記鞭子撕裂空氣的聲音,身後的幾個山賊就應聲倒地。一時人仰馬翻,哎喲連天。

邵慕白的眉毛一飛——得,說幹就幹,的确是段無跡的作風。

那賊首見段無跡的武功如此高強,一時吓軟了腿,連忙跪在地上求饒。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爺爺!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方才吆五喝六的山賊一下子搖尾乞憐,要不是邵慕白見多識廣,可真要以為這山賊是唱戲的了。

段無跡不喜他這稱謂,“啧”了一聲:“誰是你爺爺?”

“不是爺爺,那......大俠!大俠饒命啊大俠!”

虎背熊腰的人哭天搶地,一邊說一邊磕頭,恨不得化身孟姜女哭塌一座長城。

段無跡實在厭惡這種沒骨氣見風使舵之人,只想趕緊讓他閉嘴。

“再哭下去,我便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別別別!小的不哭了!不哭了!只求大俠放我一馬!”

段無跡面色冷冷,将鞭子收在手中,伸出兩指撫摸長鞭表面的紋路,徐徐悠悠地把玩,道:“饒你性命也不是不可。”

“多謝大俠!”

“把手上的武器統統交上來,馬匹刀劍一樣不少,并且承諾不再劫掠路人,我便放你們走。”

哭喊的山賊安靜下來,面露難色,“這,這......大俠,這都是咱們吃飯的家夥,都丢了......往後咱們——”

“——意思你們不思悔改,還要重操舊業?”

“沒有沒有沒有!我交!我交......”

他瞥見那發亮的蛟龍鞭就腿軟,當即沒了立場,乖乖讓手下的人上交武器。

纏着紅布辟邪的大刀,削鐵如泥的斧頭,以及那賊首不知從哪裏搶來的,造價不菲的紅纓槍。

變臉快的人,往往心腸毒辣。咬人的狗不叫,而這類人卻不是不叫,只是先叫着讓你放松警惕,再在你猝不及防時出手,一招致命。

這賊首顯然屬于此類,他雙手奉上□□時,一直偷偷瞄着段無跡的動作。見他将鞭子收了,一圈一圈往手上纏,甚至轉過身去,背對于他。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他眼中閃過殺氣,射出袖中早早藏好的毒針,徑直飛向段無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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