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8
顧公館的清晨，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廚房裏正準備着豐盛的早餐，大廳裏幾個下人忙着清掃，綠油油的盆栽被搬到了廊下，幾滴清水灑在葉子上，顯得格外的生機勃勃。
花廳裏，軍區的陸醫生正在給林雅芳換藥，她的傷在額頭，不算嚴重，但紗布下那一寸長的傷口還是讓一旁的趙悅筠有些心疼。
待換好藥，趙悅筠還是忍不住詢問：“陸醫生，真的不用去醫院嗎？我怎麽瞅着這傷口有些深哪？”
陸醫生笑了笑，回道：“夫人不必擔心，林小姐的傷确實沒有大礙，只需日常換藥和靜養便可，而且昨天我已經跟中央醫院聯系過了，片子也看了，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林雅芳道：“小姨，你看連陸醫生都這樣說了，你就不要擔心了。”
趙悅筠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瞧了瞧她的傷口，略有些責備的說道：“我真不知道要怎麽說你才好，昨天在醫院裏我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可你倒好，一醒過來就非吵着要出院，真不知醫院裏有什麽妖魔鬼怪讓你這麽害怕。”
林雅芳聞言眼神略有閃爍，她順勢靠近趙悅筠懷中，撒嬌般的說道：“小姨，你也知道我從小最怕醫院的，而且我自己的傷我自己清楚，真的沒什麽要緊的，反正都是養傷，那我在家裏養和在醫院養也沒什麽不同嘛，再說家裏還有你照顧我，說不定我好的更快呢。”
一席話說的趙悅筠心中高興，也不再追究什麽了。一旁的陸醫生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告辭離開，趙悅筠叫來了張副官，吩咐他送陸醫生出門。
張副官引着陸醫生出了大廳，門房早已備好了車，待親自将陸醫生送上了車，又看着車子駛出了顧家大門，這才轉身要往回走。
可就在這時，一陣疾馳的汽車聲卻突然從身後傳了過來，張副官回頭一看，只見一輛車子快速的穿過還未閉合的大門，一個急轉彎便在院子當中停了下來。
張副官心頭一跳，這輛車子他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顧明善常坐的那一輛，此刻這般橫沖直撞的沖了進來，是要做什麽？
心中不免聯想到一些事情，越發的不安。那邊顧明善已經下了車，此刻的他因為一夜未眠難得顯得有些狼狽，從來筆挺的西服布滿了褶皺，頭發也未打理，有幾縷垂在了額間，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卻依然掩蓋不了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一絲戾氣。
張副官趕緊迎了上去，然而顧明善卻像沒看見他一般，一步不停的從他面前走過，徑直進了大廳。
大廳裏的下人看見顧明善突然出現，連忙停下手中的活，叫了一聲，“四少。”顧明善卻只問了一句，“林雅芳呢？”
花廳裏除了趙悅筠和林雅芳之外再無第三個人，趙悅筠開口問道：“昨天回來的晚，我沒來得及問，你這傷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就撞到那施工的地方？還有，不是張副官開的車嗎？怎麽出事的時候就你自己在車上？”
林雅芳只低頭盯着手中的水杯，沉默不語，趙悅筠又道：“你跟小姨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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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雅芳這才擡起頭，“小姨知道是張副官開的車，可您知道他是送我去哪裏嗎？”
趙悅筠一臉疑惑，“去哪裏？”
林雅芳又轉頭盯着前面的花架，那花架堆得不算高，卻莫名的讓她想起了那些冷冰冰的鐵架子。
“他是奉命送我去機場，如果我昨天沒有出這場意外，現在只怕已經被趕回沈陽了。”林雅芳面無表情的說道。
“什麽！”趙悅筠這一下可是吃驚不小，她連忙追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誰要把你趕回沈陽？你把事情跟小姨說清楚，不管有什麽狀況小姨都會給你做主的！”似乎又有些氣憤，說道：“我這剛跟老爺子離開幾天，這顧家就是要反了天了不成！”
林雅芳看了她一眼，卻轉而安慰道：“小姨，你也不必生氣，這顧家的天就算真的反過來，左右還不過是姓顧。”
“你什麽意思？”趙悅筠還未聽明白。
林雅芳也不再拐彎，說道：“小姨，這顧家上上下下的，除了你跟姨夫，還有誰能讓張副官唯命是從？”
趙悅筠一愣，脫口道：“明善？”見林雅芳也沒有否認，當下便有些奇怪。
“明善怎麽會突然要趕你走，你是不是做了什麽？”
林雅芳冷笑了一聲，道：“我能做什麽？只不過是礙着他的那個心頭寶了，這才胡亂咬人罷了。”
“什麽心頭寶？”趙悅筠聽得一頭污水，偏偏心裏還着急，“你能不能一下給我說明白了。”
見趙悅筠有些生氣，林雅芳這才收了情緒，說道：“小姨你還記得當初你讓張副官查的那個姓葉的女人嗎？”
趙悅筠點了點頭，林雅芳繼續說道：“張副官的情報有誤，那個女人根本就沒有被顧明善抛棄，現在不光好好地待在他的身邊，甚至不知道耍了什麽狐媚手段，直叫顧明善将她寵得無法無天了。我從前以為這顧少是因為工作忙才不住在家裏的，可現在看來，怕是被那女人絆住了，只在外面逍遙快活慣了，早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了。”
“有你說的那麽嚴重？”趙悅筠似有些不信，不怪她如此反應，只因顧明善一向冷靜自持，不像那種為了女人便不管不顧的人。
“我親眼所見，小姨難道連我都不相信？”林雅芳接着說道：“小姨，你越覺得顧明善不像這種人，就說明這事情越嚴重！你想，就連張副官都查不到那女人現在的消息，惟一的一點資料還是兩年以前的，這說明顧明善早将她好好地保護了起來。他現在就将這女人看的如此重，難保哪天不會心血來潮，突然就将她帶回了顧家，到時候只怕誰都阻止不了了！”
趙悅筠眉頭皺了起來，這顯然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雖然他現在頂着顧夫人的頭銜風光無限，但是她嫁給顧遠山這麽多年，卻沒個一兒半女的，心裏總歸是不踏實。而且顧家的這幾個孩子，也總是跟她不親近。
這顧明善不用說了，向來跟她面和心不和的，而老大老二，雖說是她從小照看到大的，卻也終歸是隔了一張肚皮，親熱不起來。這讓她在顧家可以說是毫無人脈可言，萬一哪天顧遠山去了，她就真的無半分依靠了！
這也是她将林雅芳接來的原因，如果能将她跟顧明善湊成一對，那她以後也能有個照應。
可如今卻冒出一個什麽姓葉的女人，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是林雅芳也沒理由騙她，如果真如雅芳所言，那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
趙悅筠思索不語，林雅芳見狀便繼續說道：“小姨，我也是為顧家着想，那女人身份不清不白的，怎麽能嫁到顧家來？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給顧家抹黑嗎？我只是找人警告了她一下，誰知道隔天顧明善就找我麻煩，不僅退了我的學，甚至還要将我趕出南京城。他怎麽就不想想我這麽做是為了誰？反正在他心裏，我就是小姨安排的人，無論我做什麽他都覺得我別有用心，我對他好，他也覺得我是在替小姨拉攏他，我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将我跟小姨放在眼裏過！”
趙悅筠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顯然心裏冒了火。“他自然是沒将我放在眼裏，從小到大他哪裏有一時一刻将我當做他的母親尊重過！也好，他可以不顧我，難道連老爺子他也能不顧嗎！”
趙悅筠難掩氣憤，林雅芳卻暗中冷笑了一下。她就知道這是趙悅筠心中的一根刺，稍微碰一下就能讓她生痛，連帶着将經年累月積攢的一些怨氣和不甘都激發了出來。
“你放心，這件事情不會就這麽過去的，總得讓這顧四少知道，這家裏還不是他可以一手遮天的時候！”
話音剛落，花廳的大門便被“砰”的一聲打開了，兩扇琉璃窗門大開大合，吱吱呀呀的仿佛承受不住這般力道。
花廳內的兩人俱是一驚，待見到走進來的那人時更是愣住了，誰也沒有想到剛剛還在談論的人此刻竟突然出現在眼前，還是氣勢洶洶一臉陰沉的模樣。
趙悅筠的氣勢瞬間被壓了下去，剛才的一肚子火氣此刻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吓給弄得沒影了，倒是一旁的林雅芳最先穩定了下來。
林雅芳知道總有一天顧明善會來興師問罪，只是沒想到他會來的這般快。不過早來晚來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她料定了顧明善沒有證據，早已做好了概不認賬的準備。
顧明善從進門開始眼睛就一直盯着林雅芳，對一旁的趙悅筠已經完全不予理會了。
“你受傷了？”顧明善對林雅芳說道，聲音平淡無奇，聽不出什麽情緒。
林雅芳也是應了一聲，一樣平靜的回了一句：“不小心撞了一下。”
“在哪裏撞的？”顧明善緊接着問出一句，林雅芳心想，果然是興師問罪的。
不過她心中有數，當下也是不慌不忙的回道：“建邺路吧，具體哪裏我記不太清了，四少也知道，我對這南京城向來是不太熟悉的。”
“是嗎？”顧明善似是笑了一下，似有若無的笑容映在略顯蒼白的臉上，越發的顯得異樣。“那用不用我提醒你一下，昨天建邺路中央銀行門前發生事故，傷者二十三人，不知這二十三人中有沒有你林大小姐？”
林雅芳聞言神色不變，回道：“原來四少知道了，這件事是雅芳處事不周，差點傷了顧家的顏面。不過我已經跟小姨和姨夫認過錯了，姨夫也已經讓小姨出面替我處理周全了，四少大可放心。”
趙悅筠聽到說到自己身上了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的氣勢又慢慢回來了。“雅芳說的是，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沒什麽說的了。”
顧明善神色陰郁，整個人都散發出駭人的氣勢。“有人還躺在醫院裏，這就是你們說的解決了！”
趙悅筠沒有見過這樣的顧明善，一時又被吓住了。林雅芳也難得有些擔心，一時也不敢回話，屋裏頓時變得安靜了下來。
張副官這時候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看到屋裏緊張的氣氛也是不敢耽擱，趕緊幾步走到顧明善跟前，恭敬地說道：“四少，主席說讓您去書房，他有事找您。”
顧明善轉頭看了他一眼，淩厲的眼神讓張副官一陣心虛。
“你通風的本事倒是挺快。”
張副官趕緊回了一聲，“不敢。”
“好一句不敢。”顧明善顯然沒有打算放過他，他繼續發難，“那我問你，我前些天交代給你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
張副官已經汗流浃背了，卻仍是硬着頭皮回道：“記得，四少曾吩咐，要在主席和夫人回府之前将林小姐送出南京城。”
他已經不敢去看一旁林雅芳和趙悅筠的臉色了，這整件事情他一直被夾在中間難辦的緊。一邊是趙悅筠吩咐他照看好林雅芳，不得有半點閃失，一邊又是顧明善下了令，讓他盡快将人請走。這難辦的事情他也辦了不少，可像這次這般左右為難的他還真是第一次碰到。無奈之下只得勸林雅芳暫退一步，不要将局面弄得太僵。幸好向來不管不顧的林雅芳聽了他的話，他這才松了一口氣，卻沒想到中途又出了這種事，再次将他推到了案板上。
“昨天林小姐已經在去往機場的路上了，只不過出了事故，這才耽擱了。”張副官最後還是加了這一句，算是為自己做最後的辯解。
顧明善聽完還沒有說話，那邊趙悅筠卻是按耐不住了，她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剛才兩次被壓了下去，此時反倒冒了上來。
“這是什麽話，雅芳做錯了什麽要被你們這般對待？”然後又對顧明善說道：“明善，不是趙姨說你，你這次也太過分了些。不說這次雅芳沒有錯，縱然是犯了錯，你也該多擔待些。她畢竟是我的外甥女，說到底跟你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事情不能等我跟你父親回來之後再解決的，犯得着這般暗地裏做事嗎？”
顧明善眼底隐着一股冷意，“趙姨知道她做了什麽事嗎？”
趙悅筠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難堪，于是話也變得不太好聽。“左右不過是插手了你在外面的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那又有什麽？你做的那些難道還光彩不成？這事別說我贊成，就是拿到老爺子面前，他也會贊一句好，斷不會說雅芳一句不是！”
顧明善盯着趙悅筠，久久不發一言，張副官見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心底十分的緊張，于是趕忙說道：“四少，主席還在等您，再耽擱怕是……”
他話還未說完，就見顧明善的右手突然動了一下，張副官從軍多年，有些習慣是自然養成的，顧明善一動他就覺得不對，他下意識的側身後退，想要護住自己的右側。然而顧明善的動作卻比他快了一瞬，他的手剛提上來，就已經發現腰側空了，下一秒，空洞洞的槍口就指在了自己眼前。
張副官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他沒想到顧明善會奪他的槍，更沒想到他的手法竟比常年配槍的自己快這麽多！此刻面對着槍口，他不禁想起顧明善當時說的那句話，如果林雅芳的事情沒有辦好，那你便也不用在顧家待了！
此時的趙悅筠和林雅芳也是傻了，都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趙悅筠剛想出聲制止，就見顧明善突然調轉了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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