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靠近虛幻(一)

張駱駝想起喬德輕輕碰觸他臉的手指。冰冷的,異常溫柔。他開着飛船,不由輕輕一顫,偷瞄了喬德一眼。

上飛船後他們都一言不發,只是沉默地望向前方。

也許是因為累,也許是因為在他們敲響門前那碰過他臉的手指,後者讓他們陷入尴尬而微妙的氛圍中。

一陣陣的疲憊像麻藥注入張駱駝的身體。其間導航儀的藍框閃了幾次,阿煤想和他說話,但因為沉默的氛圍不敢開口。喬德一直凝望着前窗,雨滴在飛船窗上降落,他看着刮雨器将它們粉碎成多半,一言不發。

張駱駝咳了一聲,不自然地說:“這幾天你不在公司,他們都在說你在忙。”

喬德回過頭,也不自然地清清嗓子,他在座椅上動了動:“我那幾天……狀态不太好,讓公司給我放了一個假。”他冷冰冰地解釋道,但他的話聽起來很猶豫。

氛圍有些尴尬。他們從那天晚上就沒再見過彼此,直到幾個小時前重新恢複了對話。盡管張駱駝記不起具體的日期數值——他的記憶更具象化,那些白日或黑夜,沒有喬德,一大片一大片空白。

他們就公司和假期這個話題閑談起來,随便說一些話。那些話題都在安全區,但每一次的話題都要比上一次要放松和親密一些,他們借着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裏攀岩,将他們這十幾天的殘缺彌補起來。他們都從空氣中嗅探到本源,它的碎片隐藏在每個話題裏,他們撿起碎片,互相靠近,将無形的聯系于他們的交談間小心翼翼地建立,就像一座橋,或者一個港口。他們試探,然後緩慢地邁出下一步,一點點地把尴尬和為難感驅散。

十幾分鐘後,盡管還有些尴尬,但那種沉重感在空氣裏慢慢消散。

張駱駝回答了喬德的一個問題,一邊讓飛船左拐。他的心跳在這些交談裏漸漸穩健下來,不再感到無法逃脫的慌張。

喬德說了一句像以往一樣諷刺的話。張駱駝聽着,不禁懷念地露出一絲微笑,他很久沒有聽到喬德這麽說話了,他回過頭,想要接話。然後他發現喬德正側過頭,注視着他,也許不是注視他,因為喬德的眼睛落在他唇邊。他在看張駱駝的笑容。他察覺到了張駱駝轉過頭來,視線卻沒移開。城市夜景中,他的臉被偶爾閃過廣告牌的純白像素所霸占。

他的唇角也輕輕朝上揚了揚,盡管那非常輕微,只在那純白像素照耀下的一瞬間所閃現,下一秒就消失不見。他們飛過耀眼的廣告牌,飛船再次被黑暗所覆蓋。他的臉再次變得冰冷而黯淡。

飛船最終停靠在九龍坡的一個臨時港口。喬德解下安全帶,準備下飛船。

“再見。”張駱駝說,他想了想,又說,“明天見或後天見。”

喬德朝他點點頭,打開飛船門:“再見。”他說。聲音很輕微,幾乎不能被聽到。

他們凝視了很久,接着喬德轉身離去。

張駱駝看着喬德走遠,直到他消失在九龍坡的街道裏,他才拉動引擎,啓動飛船。現在他可以回家了,一種久違的疲憊感席卷而來。他看了看在跳動的時間。星期天淩晨兩點四十,他勉強認了出來。他眨眨眼,發現數字這麽模糊是因為人工導航儀的藍框在迫不及待地一閃一閃。

張駱駝疑惑地問:“阿煤,怎麽了?”阿煤今夜狀态有些不穩定,是軟件的哪個程序出錯了?

阿煤發出嘀咕聲,像是從喉嚨中擠出□□:“那個笨蛋老板是你的男朋友嗎?”

張駱駝吓了一跳,飛船在他手下失去了控制,一瞬間向下滑去,導航儀的藍框開始急速閃爍。

“小心點!”阿煤警告道。“快控制!”張駱駝握住方向盤,按住按鈕,飛船在一陣動蕩後恢複平靜。

“為什麽這麽說?”張駱駝看飛船脫離險境,清清嗓子,幹巴巴地問。

阿煤的聲音在飛船裏回響,因為剛才的緊急事故,它的聲音忽大忽小:“我也不知道。”它坦承地說,語氣很困惑,和它平時萬事皆知的口氣相差很遠。

“我的程序好像自動告訴了我這個事實。那他不是咯?”它顯然注意到了張駱駝的語氣。

張駱駝朝它草率地點點頭。他感到一種無由來的心虛,盡管他沒說謊。喬德的臉飄入他的腦海。那個微笑,在白色像素下閃閃發光。

張駱駝回到公寓後,來不及洗漱就直接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他睡得很熟,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鬧鐘響了三遍,而毛毛堅持不懈地在他肚皮上大肆跳舞,想要讓他起來。他輕柔地将它抓到一面去,困倦地從床上坐起來。他感覺腰酸背痛,盡管他沒有喝酒,一種宿醉感卻騷擾着他的腦袋。他捶捶肩,準備去洗漱一番,然後随便吃點東西。

他走進客廳,發現電話閃着紅光,提示來電提醒。他按下按鈕,接聽留言。似乎有兩則。一則來自公司,同事發給他的,讓他記得在周一帶修理工具。還有一則來自鄭鄭,張駱駝按下她的。

鄭鄭的聲音像記憶中那般響起:“嗨,駱駝。我昨晚宿醉了,謝謝你把我送回去,等你醒來能給我打個電話嗎?我有事想和你講。”然後留言結束。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概是感冒了,但聽上去很精神。

張駱駝嘆口氣,他揉揉頭發,他感到頭痛,昨夜的事一一回溯而起。

他猶豫地按下回撥鍵。就算鄭鄭不給他打電話他也會打過去,他有許多問題想問她,比如說她和蘆幸是怎麽回事。

“D-526型機器人,家居最好幫手。”電話裏女聲冰冷無比,她在推銷某種産品,朦胧而無味的音樂一遍遍地重複。廣告總是侵占各種可以到達的地方,張駱駝已經習以為常。

幾秒以後,那機械的女聲消失,一陣朦胧的空白随之代替:“喂——”模模糊糊的聲音,聽起來正在喝東西。

“鄭鄭,我是張駱駝。”張駱駝說,“聽起來你宿醉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鄭鄭在那頭尴尬地笑起來,張駱駝很久沒有聽到她這樣笑了:“被你看到我喝醉的一面了,我很少喝成那樣,我發誓。”

“你還有記憶?”張駱駝說,他抓過桌上的水杯,裏面還有水,不知什麽時候接的,他喝了一口,皺起眉。

“有一點點……我還有意識。不喝的斷片是我的原則,但你來後我就睡着了。”她說,嘆了口氣。

張駱駝斟酌着,想着怎麽問鄭鄭和蘆幸的事。他想将它包裝一下,讓這問題顯得妥當點。

“駱駝。”鄭鄭忽然在電話那頭說,她的聲音很嚴肅,笑意收斂了下去。“我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關于你的。”她說,似乎也考慮了很久,遲疑地把問題說出口。

“什麽?”張駱駝把水杯放下去,有點迷茫地說。

鄭鄭斟酌着詞彙,似乎想把問題弄得柔和一些:“你知道,雖然你來後我就睡着了,但是之後我醒過一次,在你的飛船上。醒來後我發現我在後艙。我感覺很奇怪,因為一般你會讓我坐前艙,而不是後艙,就算蘆幸也和我們一路——他在我旁邊睡得比我還熟,吓了我一跳。我當時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還是其實你沒來接我,來接我的是另一個人,我只是産生了幻覺。”

她似乎捂緊了話筒,說話的氣流聲放大:“然後我看了前艙一眼。我看到你坐在位子上,旁邊還有個人。因為我太困了。我馬上又睡了過去。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直到今天早上醒來。”她猶豫了,仿佛手握着什麽不敢肯定的線索。

“雖然我只看了那個人一眼,不敢肯定,但我的記憶通常不會出錯。”她說,似乎在給張駱駝提示。

張駱駝明白了過來,他尴尬地閉上嘴,沒有接鄭鄭的話。

鄭鄭還是問了出來:“……他是喬德嗎?”

張駱駝心中一緊,他沒想到不過一瞬間,他和鄭鄭的位置就倒轉過來了,他本來想盤問她,但現在變成了她盤問他。也許他可以質問鄭鄭關于蘆幸的事,把話題轉過去,但他知道就算如此,他也免不了朝鄭鄭交代一切。

他幹脆放棄了抵抗:“是。”

他頓了頓,試圖解釋道,“因為他是來接蘆幸的,他沒有開飛船來。”

鄭鄭一向非常聰明,她敏銳地戳穿他:“但喬德可不是那種忘了飛船就會坐我們飛船的人。

她馬上抓住了一種可能性,一語中的:“你們該不會之前就認識了?”

“我沒有……”張駱駝說,試圖打斷她的思考,但也許太遲了,鄭鄭在回憶裏尋找着線索,抓住她想要的東西。

“是不是……”鄭鄭沉默了一會兒,放輕了她的聲音,她聽起來恍然大悟,仿佛解開了什麽謎題,“我想起來了,你過敏時住進醫院時有人叫打電話給我,叫我去照顧你,那是不是他?”

張駱駝啞口無言,他沒有想到鄭鄭會徑直而入,直接猜到正确答案。

鄭鄭很了解他,她一向知道張駱駝的沉默是由什麽引發。

“真的是嗎?”她說道,吃吃地笑起來,有些驚訝,也許也沒想到自己一擊必中,“其實我之前就有猜測,但沒問你。你交了新朋友,但不願意告訴我那是誰,可你平常對我很誠實,幾乎毫無隐瞞。我當時猜你交的朋友可能是我讨厭的人群。比如管理部。如果是喬德,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呢?你怎麽會和蘆幸認識——”張駱駝忍不住說,他終于找到了插話的邊緣,他打斷了鄭鄭,今夜不能只有他一個被審問。他想起昨晚酒廳裏蘆幸和鄭鄭的對話,他們絕對很熟,張駱駝能感覺得到。

鄭鄭那面忽然只剩下刺啦的電流聲,她的呼吸輕輕地噴灑在電話筒上,她思考了一會兒,也許是不知道怎麽回應張駱駝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她猶豫地說道:“你還記得李香香嗎?那個仿造人明星?”

張駱駝愣住了,他停下摳水杯上粘貼的圖紙的動作,握緊了話筒。他沒想到她居然坦誠地說出李香香的名字,之前他怎麽敲打都沒用:“記得。她還讓我向你問好。”他的腦海裏閃過那張臉。東亞少女,黑色眼睛像玻璃彈珠。李香香。有朝一日鄭鄭竟然會主動提起她。

鄭鄭似乎在那頭放下了什麽東西,張駱駝聽到喝水的吞咽聲:“我和蘆幸認識,和她有點關系,但主要還是和我自己有關。”她說,慢慢地,“之前我參加過培訓她的計劃,我給你說過。我接觸過她。然後……她引發了一些我的困惑。”

張駱駝知道這個,他已經從李香香那裏聽過了這個故事。李香香學會思考,這讓鄭鄭感到恐慌,但他仍然一聲不吭地聽鄭鄭說下去。

鄭鄭繼續說道,聽起來有些遲疑:“我沒法告訴你那困惑是什麽,也許等到有一天我不再在意了、或者我終于解答了我會告訴你。總之……然後那困惑像導火線,引發我另一個困惑,一個想法。接着一個想法接另一個想法,我開始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它們的存在。我現在沒法對你說清楚那想法,因為我自己也不清楚。最後這些想法像網絡節點般連在一起,形成另一個瘋狂的想法。我整個人開始變得混亂。”

她的聲音忽然變小,然後再恢複正常,似乎是換了一只手拿話筒:“有一次,我在李香香的策劃案會議上終于忍不住這困惑的纏繞,崩潰地開始發脾氣,其他人以為我是壓力大,但是只有一個人意識到我的不對勁,那就是蘆幸。他是李香香打造計劃的負責人。我們在私下裏聊了聊。然後我們驚訝地發現,我們很相似,從某種程度上,我和他同病相憐。之後我們就慢慢變得熟悉了,算是朋友。不過真正接近還是在前段日子——你知道吧?”

前段日子。張駱駝知道鄭鄭說的是哪段日子——她不來公司,電話常常無人接聽,張駱駝當時心中的擔心一陣勝過一陣,鄭鄭仿佛在走向一個未知的地方,而他無法阻止,甚至無法交流。

鄭鄭的聲音在電話那端停了停:“我那段日子過得很混亂,你知道。我都沒怎麽去公司,如果不是他出面幫我批準請假的事情,我現在就被主管開除了。他常常來看我,我們聊了很多,經常呆在一起,喝酒啊之類的。”她說到這裏,不知怎的,有些遲疑,“昨天……我們就像往常一樣,聚在一起。基本就是這樣。”

“昨天你們除開酒吧,還去了哪裏嗎……?”張駱駝忍不住問道。

鄭鄭疑惑地說:“為什麽這麽說?”她聽起來有點茫然。

“蘆幸提到了,你們去了個叫南牆的地方。”張駱駝說。

那頭短暫地寂靜了一刻,但馬上鄭鄭的聲音若無其事地響起來:“我也不知道,可能他醉後亂說的吧。”

張駱駝想起蘆幸酒後的狀态,他近乎胡言亂語,假如他和喬德不扶,他就會倒在地上。他從喉嚨裏嗯了一聲。

鄭鄭和蘆幸的話題似乎就說完了。鄭鄭在那頭打開了一片口香糖,接着嚼起來:“我明天就能上班了,周一。我休息這麽久主管大概都要瘋了。”她的聲音很沙啞,她停頓了一下,“對了,我們繼續說。”

張駱駝回過神來,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回那個話題——你和喬德是好朋友嗎?有多好?”鄭鄭說道,張駱駝的預感應驗了。

“什麽?”張駱駝只能裝傻道,“毛毛,別動。”他聽到一陣響動,擡起頭來,毛毛從卧室飛撲過來,砸到他頭頂,他吃痛地将它抓到懷裏。

鄭鄭的笑聲在密閉的空間裏響起:“你別躲了。”

她笑了好一會兒:“是好朋友嗎?”

張駱駝知道他躲不過去了,鄭鄭已經抓住了關鍵詞彙,他将毛毛緊緊抱住,左顧右盼了很久,才含混地說:“也許算,也許不算……”良久,他才迷茫地說,“我也不知道。”

“為什麽這麽說?”鄭鄭說,漫不經心地,那面傳來喝水的聲音,她對人際關系的話題一直饒有興趣。

“嗯?”張駱駝愣了一下,鄭鄭的話讓他恍惚了一會兒。

“我……和他。”他不知不覺地将憋了很久的話說出口,“他向我隐瞞了些東西,我半個月前才知道。”他一口氣說出這些話,為難地摸摸頭,他從沒有朝任何人提過,這半個月他都只能将話放進心中,自己看那些錄像帶。現在鄭鄭回來了。他舒口氣。

“不奇怪,友情破裂基本都是這麽來的。”鄭鄭在那頭評論道,她的語氣有些不屑,她還是不喜歡喬德。接着她的口風變得好奇,“那你們昨天晚上——?”

張駱駝思考了會兒:“算和好了,但是……”他想起昨天晚上喬德和他的對話,喬德将那些隐瞞他的事一一說出來,但不是全部事,喬德隐瞞了一件事,讓它像羽毛般飄走。“關于管理部監控的原因,我不能告訴你。”他記得喬德這麽說。

這句話還在他心口徘徊。

管理部到底為什麽監視他?他想不明白。

“但是他還是沒完全向我解釋清楚,他隐瞞了一些事。”他斟酌地說。隐瞞。他想着這個詞,思緒飄散開來。管理部為什麽要監控他呢?他想起管理部,那神秘而陰暗的大樓,七十九樓,他對那裏沒有興趣,也從沒到那去過。

鄭鄭從鼻孔裏哼了一聲:“挺像他的風格。”

“鄭鄭。”張駱駝說,遲疑着,“你有沒有聽說過,管理部針對員工有什麽監視或探測的計劃?”

鄭鄭因為他的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應該沒有,我不覺得他們會願意花錢在我們身上下功夫,他們搞科研類的就夠累了。怎麽了嗎?”

“沒什麽。”張駱駝含混地說,“我只是問一問。”他咀嚼着鄭鄭的話。

鄭鄭聽出他的困惑,她吐出口香糖,撕開一袋面包,張駱駝聽到袋子的悉索聲。她咬了一口面包,漫不經心地說:“如果是和管理部有關的話,你為什麽不自己去查一查呢?反正我們公司就擺在你面前,哪裏都不會去。”

張駱駝被鄭鄭的話吓了一跳:“什麽?”他本能性地說。

“我是說你可以自己去查查,如果和管理部有關,那管理部一定有相關的數據記載在電腦上。說不定喬德辦公室的電腦上就有,他是管理部的頭頭,任何事都會在他手上彙集。”鄭鄭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張駱駝背靠在沙發上,他望向天花板,感覺喉嚨幹澀。

“說得容易。”他幹巴巴地對鄭鄭說。

張駱駝猜如果鄭鄭在他面前搖頭嘆氣,事實上他确實聽到從話筒裏傳來的嘆息聲:“管理部沒有你想的神秘,雖然我之前也這麽覺得。但它頂多也就是十一公司裏的一層樓——七十九樓。我去過好幾次,和蘆幸,第一次去就出乎我意料,那裏警戒還蠻松散的,雖然有各種監視器或者指紋識別,但沒有匹配最新到的那些設備,比如虹膜識別之類的,我猜是因為管理部的人都互相熟識。可是我覺得如果真的想潛進去的話還是很容易。複制需要的指紋就行。”

“複制指紋?”張駱駝重複道。

“複制指紋對我來說還有點難度,但對你這個修理專家,難道不是小菜一碟嗎?”鄭鄭有些奇怪他重複這句話。

她想了想,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至于時間的話……星期天公司幾乎沒有任何人。我在做李香香計劃時曾加班過,但除了仿造人部這裏,整棟樓像是空的,中午時我們一起去餐廳吃飯,連仿造人都在休息,于是我們只好随便吃點東西。到了晚上,更別提了,那時候加班的都離開了。我有一次忘了拿東西,折回公司拿,整棟樓只有我的腳步聲,那座樓在那個時候空的像互聯網。”

張駱駝下意識地看了下牆上挂的電子時鐘。星期天。下午三點鐘。它顯示。

星期天晚上,公司空無一人。

鄭鄭沒聽到他的回答,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但仍然沒有回音,她只好自顧自地說話:“好啦,我也只是随口說說而已。也許是有點天方夜譚,要是你非常想知道,我教你,你可以嘗試着灌醉喬德——”

“等等。”張駱駝說,昏昏沉沉地,他的腦子又變成一片沒有管理的互聯網,他也不知自己在做什麽,只是本能性地阻止她。

“嗯?”鄭鄭困惑地說。

某種想法不知不覺潛入張駱駝的腦海深處,他頓了頓,不再克制自己:“你還記得管理部那層樓是什麽樣嗎?能畫一份發給我嗎?”

鄭鄭一瞬間沉默了。但她的聲音馬上響起來。

“我現在就畫一份發給你。”她說,非常果斷。

張駱駝的心砰砰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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