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門

郝俊下了學蹬着大自行車往家走,路上遇上幾個同學管他借卷子抄,平日郝俊都是在學校早早把卷子寫完這次也不例外,從書包裏抽出卷子遞給同學,幾個人笑鬧着往回趕。

半路遇上同村李叔趕車去城裏“郝俊啊?你快回家吧,你家出事了。”騎在車上得人愣了一下,急忙朝家裏飛蹬回去。

還沒進院就聽見哭聲,郝俊心裏咯噔一下撂下自行車往裏跑。

院裏圍了不少人,村裏幾個歲數大主事得老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喪事怎麽辦。

郝俊穿過人群就看看自己父親郝德海躺在門板上,渾身濕淋淋得面色青灰早就沒了氣息,他姐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郝俊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一下子什麽都聽不見了。

郝眉拽了他一把帶着哭着問“小四,你咋才回來?”

郝俊噗通跪了下來“姐,爸他?怎麽……”張開嘴不知道說什麽,眼淚像撒豆似得噼裏啪啦往下掉。

郝眉抽噎着說“車翻了掉水庫裏了。”

“咱爸不是會水?!”

“水庫今放水……直接被……吸到底下去了。”說完控制不住放聲哭起來。

郝俊哭不出聲只覺得天昏地暗。昨個還跟他說期末考試要是能考上重點高中就給他買新自行車,今天人就躺在地上一點呼吸都沒了。

“大哥呢?怎麽不見他。”郝俊抹了抹眼淚啞着嗓子問。

“跟三叔去城裏買壽衣了,爸……什麽都沒準備。”

“給二哥打電話了嗎?”

“打了,明天能回來。”

郝俊呆愣得坐在地上總覺得自己在做夢,一覺醒來父親又能像平時那樣叼着煙袋坐在門口等他,眯着眼睛笑說“我小兒子可有出息了,年年考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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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是殘酷得,娘在他小得時候就去世了,郝俊算是他爹自己拉扯大的,爹沒了……天塌了……

大哥郝民回來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看熱鬧的人都散了,只留下本家幫忙的。幾個人把壽衣換好,點了長明燈開始燒紙錢。

“小四,你進屋睡覺吧,明天期末考試了,我和你姐在這守着就行。”大哥郝民端了一碗飯遞給他。

郝俊呆呆的接過飯,胃裏堵的難受一口也吃不下去。進了屋,炕上被子鋪好了,鑽進被窩郝俊忍不住嗚嗚的哭起來。

郝俊是郝家的第四個孩子也是幺子,世上父母大多疼幺子他也不例外,郝俊出生時計劃生育管的厲害,他媽剛生完就帶他藏起來了,月子沒做好還烙下不少病,然而還是罰了錢,九十年代初期5000塊錢可真是不老少,郝家砸鍋賣鐵的把超生費交了,依舊疼這個遲來的小兒子。

都說幺子長得俊,郝俊人如其名長得不像他爹郝德海,也不像他媽宋慧琴倒是像他大舅宋遠州,他大舅可是在十裏八村都有名的,學習好模樣好考上城裏大學,娶了城裏姑娘。

郝俊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大哥郝民今年快三十了,去年剛結的婚,嫂子懷了孕怕沖撞了住到娘家去了。二哥郝瑞二十六在城裏打工,三姐郝眉二十四歲和同村趙剛定好日子了,下個月初八。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怕是要挪到年後去了。

郝俊在被窩裏抽噎着睡着了,夢裏考上縣裏重點高中了,高興的拿着入取通知書往家跑,跑到門口看見他爹坐在院子裏看着他,一臉的擔憂。郝俊想把好消息告訴父親,可張嘴怎麽都說不出來話,一着急就醒了過來。

外面天還漆黑,炕上躺了幾個本家的叔伯,呼嚕打的震天響,郝俊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眼淚順着眼角流到耳邊。

第二天早上郝瑞租的小轎車才姍姍來遲,一進院子就跪下來哭着爬到靈前。

郝眉哭着抓着他的胳膊搖“二哥,你咋才回來啊,二哥,咱爸沒了啊!咱沒爸爸了啊!”

郝瑞泣不成聲,跪在地上哭的要昏過去,旁邊的人趕緊拉住,奔波了這一天一宿可不敢這麽哭,萬一壞了身體就不好了。

郝瑞哭了一通心裏倒舒暢多了,盡管難受的厲害還是起身跟大哥商量起喪事怎麽辦。郝民沒什麽主見,基本上都是按村裏習俗來辦的,昨天二大爺帶人看了墳地都說沒什麽問題,再停一天就能出殡了。

作為老小的郝俊說不上話,頂着兩個桃一樣的眼睛跟在旁邊。

“小四,你今天不是要考試嗎,怎麽還不收拾東西?”郝眉過來問。

郝俊低着頭“我……我不想考了。”

一陣沉默,郝瑞摸了摸他頭嘆了口氣。郝家條件不好,大哥好不容易說上媳婦日子要過,小妹還沒成家,自己雖說打工賺了點錢,可要供弟弟讀書确實有些困難。而且女朋友不打算跟他回農村,在城裏買房又是一大筆開銷,根本無力承擔。

郝俊昨天晚上就想了很多,他十七了,沒有父親上學基本上是不太可能了,就算哥哥姐姐要供他讀書,他也不會去讀了,不能拖累他們。

郝俊虛歲十七,臘月生日周歲才十五,個頭跟大哥差不多高有一米七多了。雖然看上去還有些稚嫩,但像他這麽大去城裏打工的半大孩子村裏有不老少。

出完殡郝瑞還要留下燒五七,請了一個月的假。郝俊沒去考試錯過了中考,班主任給家裏打了電話,知道情況後安慰他讓他複習一年明年再考。郝俊含糊的答應完就把自己的書本都整理好鎖進櫃子裏,這輩子怕是再也沒機會碰了。

時間一晃過得飛快,郝瑞燒完五七回了城裏,大嫂也快生了,郝眉這陣子忙的瘦了很多,郝俊也跟同鄉的人商量好打算過些日子跟他一起去城裏打工

郝俊沒去過大城市,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裏,還是幾年前跟父親給母親看病的時候去的。記憶裏都來回穿梭的小汽車,和來去匆匆的行人。

臨走時郝民給了他一千塊錢,裏面有郝瑞走時留下的五百,他和郝眉又添了點湊了個整給他。郝眉把行禮收拾好,又偷着往被子塞了二百塊錢,當着大哥面沒好意思多拿,大哥家條件不好,嫂子生孩子等着用錢。

郝俊背着蛇皮袋子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家,腦海裏突然浮出上學時學過的詩句“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鬓毛衰,又想到父母在不遠游……”忍不住紅了眼眶,他沒父母了,沒家了……

跟他一起打工的同鄉叫劉濤比他大兩歲,已經出去打工兩年了多了。兩人還沾了點親郝俊叫他濤哥。

劉濤在省城的一個大飯店的後廚當小工,想學學廚師以後自己開個小吃。郝俊倒沒什麽目标,以前想考大學,現在就想多賺點錢。

坐了七個小時的客車到了省城,第一次見世面的郝俊差點迷了眼,寬闊的街道,仰頭數不清層數的高樓大廈,以及穿着時髦來去匆匆的行人。

劉濤笑着跟他說“城裏好吧,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這樣,傻了吧唧的在路邊看了半天。”

郝俊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臉上泛起一層薄紅。即使身上穿着樸素的藍色運動服也掩蓋不住俊俏的面容。劉濤看的呼吸一滞心中忍不住道,這小子模樣倒出挑,去了沒準能當個迎賓。飯店迎賓活不累賺的不少,比幹服務員強多了。

劉濤工作的飯店在省城裏挺有名的香格裏拉大酒店,平時來吃飯的都是非富即貴,畢竟一頓飯幾千塊錢不是尋常老百姓能消費得起的。

郝俊被領到經理那報名,詢問了年齡。路上劉濤就告訴他說自己十八歲,身份證還沒下來。

經理姓王,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穿着一身合體的西服,長得很漂亮。劉濤跟她叫王姐。

“郝俊是吧,咱們現在缺個迎賓但是必須會講普通話。”郝俊點點頭。

“正常情況上午九點開始上班,晚上十一點下班,加班會有加班補貼,包吃包住工資一千五,一個月可以休息一天,滿勤額外給二百。”

郝俊在心裏估算,一個月一千五,一年就是一萬八,郝家種地一年的收入也就是這些。頓時覺得這可真是個不錯的工作。

王姐看他認真小模樣忍不住笑“怎麽樣可以嗎?”

“可以!”郝俊點頭。

“哈哈哈,王姐我給你找這個小迎賓不錯吧。”劉濤平日都混熟了,跟經理嘻嘻哈哈的也不見她生氣。

“不錯,好好幹!”

先安排了宿舍,員工宿舍留在酒店後面的一棟小樓裏,一樓男生宿舍二樓女生宿舍,一間住八個人上下鋪,有公共廁所水房,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櫃子還配了鎖。

行禮放好郝俊跟着經理去領了工作服,普通的服務員都是黑褲子白襯衫,外面穿着紅馬甲,迎賓也一樣只不過馬甲是黑色的。

人靠衣裝,換上工作服郝俊往那一站王姐都看直眼了,真不像農村來的土小子。白色的襯衫衣擺塞進筆挺的西裝褲腰裏,外面套上黑色的小馬甲,連鞋子都換成了漆黑的小皮鞋,整個人像顆小青松似的又細又直。

王姐忍不住誇“當迎賓可是個好排面。”郝俊被誇的不好意思,又有種穿新衣的羞澀低着頭看腳尖。

迎賓一共四個人,兩男兩女,郝俊跟着另一個男迎賓學習。

“我叫許鑫,叫我金子就行了,大夥都這麽叫”許鑫年紀比他大,個子跟他差不多高,大眼睛,說話很快,笑起來嘴角有倆梨渦。

“我叫郝俊……”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線設定在2007年左右,文中可能有不少東西對不上號,不用考究,看個樂呵就行。

ps老酒把郵箱密碼忘了,廢了好大勁把這號找回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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