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半三更買冰棍

段以疆是從公司裏直接過來的,收購盛安的事情讓他最近幾個月都沒得閑。

他很看重戀愛中的約會和調劑,他一直歉疚于自己沒能給沈拓一個輕松甜蜜的開端, 他們沒能無憂無慮的竹馬成雙,也沒能恰到好處的久別重逢。

他與沈拓跳過了正常戀愛的一切前奏,沈拓對他縱容的徹底,他們之間就連第一次上床也是沈拓主動給他的。

那是他接手堂口之後的第三個月,繁瑣淩亂的公務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游走于各方勢力,承受着所有人的奚落和嘲弄,最開始擦槍走火的時候,他沒心力也沒經驗,只能抱着沈拓難受的直喘。

後來他臨時去談了點事情,再回來的時候沈拓就直接拖着他鑽進了路邊小旅館的包房,

幾十塊錢就能待一個晚上的地方,豔俗且破舊,沈拓拽着他的領口将他扔去床上擡胯就騎,混跡三教九流的老男人滿臉嬉笑的扯下褲腰給他看臨時換上的純黑丁字褲,那是路邊情趣用品店裏最熱銷商品,上頭還帶着廉價的蕾絲邊。

——他們略過了互表心意的情話,略過了溫柔缱绻的撫慰,略過了正常人談戀愛時應有的一切。

段以疆始終沒能釋懷這一點,沈拓越是愛他慣他,他就越想彌補。

舊日的庭院還是老樣子,段以疆俯身拍了拍沈拓的面頰哄着他睜眼,許是因為老男人睡夢中的呓語太過可愛,段以疆眼簾微動,一時還有些恍惚。

眼下工作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後續收尾的工作自然有人盯着,他難得早退逃班,為得就是帶沈拓出去吃個飯逛個街。

老宅裏的信號不好,他打了幾個電話都聯系不上沈拓,也就是如今的港城相對安全,再加上沈拓鴿他是常事,這要換到幾年前,他大概就直接動直升機找人了。

“要抱也得醒着抱,聽話,醒醒。”

段以疆已經很久沒有回過老宅了,他半合着眼眸将視線專心致志的放在沈拓臉上,盡可能的回避開周圍的事物。

“嗯……”

沈拓腦袋沉得厲害,他傻愣愣的抓着秋千繩一歪腦袋,好不容易睜開的眼睛裏帶了一點濕漉漉的水汽。

他一身病怏怏的老骨頭經不起風,老宅這邊靠山陰涼,他在這迎着風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個下午,注定落不到好處。

沈拓一發燒腦子就慢,他滿臉迷茫被段以疆兜着腰胯抱進了懷裏。

夢中的小豆丁長大成人,粉雕玉琢的小少爺變成了英俊高大的大少爺,他下意識蹭去段以疆頸間哼唧出聲,顯然是一直都很滿足于段以疆的美色。

溫溫軟軟的沈拓是段以疆的死穴,他兜着老男人輕飄飄的身子骨放棄了出去約會的打算,他來時看到了外頭的東西,他知道沈拓今天即便陪着他去了,恐怕也沒有好好玩的心情。

“我們回去睡,今天就不出去了,想想晚上吃什麽我叫人送過來……沈拓?”

光摸臉摸不出來熱度,等把人撈進懷裏抱穩了才能覺出來不對,段以疆止住話頭變了臉色,他皺着眉頭摸進了沈拓的領口仔細查探,灼手的熱度證實了他的猜想。

“…..唔?”

骨節分明的五指在心口摸來摸去,冰涼的袖扣和質地細密的西裝面料蹭得沈拓骨頭發酥,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身體的變化,只知道按照慣例湊去段以疆頸邊撒嬌耍賴。

“——別動!你怎麽,沈拓,別動!你發燒。”

“你講不講理啊段少爺——”

沈拓挨了訓還有點委屈,他握上段以疆的手腕咬唇低語,水汽氤氲的眼眸半合,飄忽渙散的目光證實了他糟糕的身體狀态,但老流氓畢竟是老流氓,即便恹恹得沒精神也不會放棄耍流氓的機會。

“明明是你先摸我,還不許我騷——”

“閉嘴!!”

如今的沈拓有個比較要命的脆弱體質。

他沒受傷之前,生病吃藥都浪費,他年輕的時候身體素質極好,尋常的頭疼腦熱只要喝完熱湯面再蓋上被子睡一覺就行。

兩年前的重創要走了他半條命,大大小小十幾次手術毀掉了他的底子,為了全須全尾的保住命,他慘兮兮在療養院挨了近一年的針,自那之後他的身體狀态就一落千丈,一到換季流感盛行,他絕對逃不過去。

也是因為那段時間用藥太多,他的腸胃功能下降得厲害,一發燒就會吐到只剩苦膽水,連退燒藥和沖劑都灌不下去。

“少爺……暈……”

沈拓是上了車才覺出來難受的,他蹬了鞋子蜷在段以疆腿上躺了一路,全靠段以疆給他拍背順氣,他才能忍到家裏再吐。

浴室裏的頂燈從四個變成了八個,漱口水的辛辣混着膽汁的澀苦能讓他精心保養的一張老臉皺出褶子,沈拓一頭栽進段以疆的肩窩,沁紅的眼尾比往日更豔了幾分。

“忍忍,躺下就好了。”

段以疆是斷然沒有欣賞的心思的,他幫沈拓遞水漱口,等到沈拓勉強緩過來之後他才用臂彎穩穩托着沈拓回卧室。

“你閉眼睡一會,我陪着你。老實點——!”

“我不......”

沈拓大抵是天底下最糟糕的病人,他每回發燒感冒都絕不肯老實,非得段以疆用些手段将他最後那點力氣榨幹淨了才行。

“嘿,少爺,來——趁熱……”

灼人的氣息讓親吻比往日更纏綿勾人,沈拓睫上噙着水霧,他擡起軟綿綿的手臂勾緊了段以疆的領子,全仗着自己生病發燒,段以疆不舍得動他。

“來嘛,少爺——”

低啞淩亂,百轉千回。

陷在床褥中的老男人牽動唇角露出了妖冶動人的笑容,高燒讓他帶上了同動情時相仿的潮紅,細軟的墨發在枕上攤開,半張的紅唇上帶着幹澀所致的淺淺裂痕。

沒有人能對這種美景毫不動心,即便是關切到心頭發疼的段以疆也會生出動搖。

他伸出手去撫上了沈拓的發頂,酥軟無力的沈拓在他身下眯起眼睛低吟出聲,誠心要把他往欺壓病號那條路上拐。

“我抱你,別動了,聽話。”

發燒時的沈拓是最黏人的,段以疆舍不得訓他,他撩開被子和沈拓一起躺進被窩,左右沈拓睡覺不老實,肯定需要他幫忙壓着被子。

他挨着沈拓躺下,手上規規矩矩的環住了沈拓的腰,缺了撫慰的老男人立刻嗚嗚咽咽的要他繼續,他便輕輕掴了沈拓的臀尖。

段以疆知道沈拓是故意的,他在沈拓面前藏不住情緒,從小時候就是,只要沈拓一生病受傷他就比自己遭罪還難受,長大以後他總算學會了忍住不哭,可他也學會了自責。

他開始習慣性的将一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而他也确實覺得自己才是罪魁禍首,是他害得沈拓苦苦支撐,是他導致沈拓挨了那一槍,更是他自己能力不夠,這才逼得沈拓非要承受斷筋挫骨的決裂。

“我們一起睡,沈拓……拓哥哥你聽話,我也想睡一會,你陪我。”

段以疆啞聲閉上了眼睛,他已經比沈拓高了,他能像小時候沈拓抱他那樣把沈拓囫囵抱進自己懷裏。

他用下巴輕輕蹭了蹭沈拓的發頂,“拓哥哥”這三個字在什麽時候都好用,既能在床上叫得沈拓丢盔卸甲,也能在此刻讓沈拓瞬間乖巧下來。

段以疆不是傻子,他知道沈拓私底下為他做了一些事情。

他不是刻意去查的,道上有關這件事情的風言風語太多,鄭峰的态度又變化得太明顯,他自然聯想到了沈拓。

他不太清楚段家的往事,他在年少時倉皇逃離港城,段家是他很長時間的一段夢魇,所以有關中間那十幾年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

他愧疚于自己的逃避,憎恨自己年少時的無能,他知道沈拓從來沒怨過,他們始終是兩個年幼的小傻子,拼命将責任和過錯算到自己頭上。

就像三歲那年他打碎了段霄最喜歡的茶杯,沈拓戰戰兢兢的将他護在身後替他頂包,而他卻非要踮着腳露出頭來,邊哭邊說這事和拓哥哥無關。

沈拓發燒時會說胡話,沒人理還會鬧,段以疆沒能睡着,他一直耐心又輕柔的反複揉搓着沈拓眉間的小疙瘩,不厭其煩的應着。

說來也是好玩,沈拓這輩子第一次感冒發燒是數學課害得,所以他至今發燒時說得胡話都仍舊和不想寫作業有關系。

沈拓讀書上學純粹是為了陪着段以疆。

段以疆小時候長得好、學習好、性格好,全科優異,年年跳級,全校老師一開始戒備森嚴,生怕段霄的兒子把房頂掀翻,結果卻喜不自勝的迎來了一個恨不得放在手心裏寵的小兔子。

沈拓那會早上練功,白天讀書,晚上繼續錘沙袋上訓練場,對他來說上學就等同于睡覺補眠,奈何學習委員段以疆小朋友大公無私,非要讓他按時交作業,而且還不肯借給他抄。

到頭來日益加大的訓練量和天天被各路前輩按在訓練場上摔來摔去的體力活沒把沈拓累病,學校的一紙數學作業卻讓他上火發燒直奔三十九度,附帶滿嘴燎泡。

“少爺…...不會,我真不會寫……唔……”

沈拓把被子攪成了一團,他熱得渾身發燥,酸痛無力的關節裏像是有針紮着,睡夢中扭曲詭異的線條像極了當年作業本上的鬼畫符。

“我們不寫了,我借你抄。再不行,我帶你逃學。”

段以疆扯過被角将沈拓重新撈回懷裏裹嚴,他吻着沈拓滲了汗額角連聲低語,而沈拓聽到逃學這倆字就更加不老實,立馬開始一個勁的扭着身子在他懷裏動來動去。

“冰棍……少爺,逃學……那要去吃冰棍……”

沈拓被段以疆捂得出透了汗,半夜醒來時體溫已經降了不少。

他有氣無力的歪在座位裏直哼哼,大半夜道上沒車,段以疆開車比方叔還穩,一路都都沒颠到他。

車窗外頭就是他們小時候最熟悉的冷飲鋪子,沈拓裹着毯子滿臉呆滞,死都想不到段以疆居然真的淩晨三點帶着他出來買冰棍。

半透明的冰棍,小時候三毛錢一根,現在一塊錢一根,冷飲鋪子是個小作坊,老板從來不在外頭進貨,冰棍全是自己拿糖水凍得。

段以疆跑了大半個新城就為了買根冰棍,被半夜叫起來賣貨的老板毫無怨言,他笑眯眯的揣着兜裏的紅票票關門落鎖,十分有不打擾年輕人談戀愛的自覺。

“我說段爺,你發燒還是我發燒啊……大半夜出來買冰棍,你可真是……”

“張嘴,慢點。”

“唔……”

甘甜的滋味比以前更勝一籌,老板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好,冰棍裏還兌了點牛奶進去。

甜絲絲的滋味緩了高燒之後的口幹舌燥,而經段以疆的唇齒一溫,半化不化的冰棍也免了刺激腸胃。

小時候喜歡的東西總是最好的,沈拓眯起眼睛舒舒服服的鬧了點動靜,他得了甜頭便是一臉慵懶餍足的貓相,就差在腦袋頂上抖出一雙純黑色的貓耳朵。

他退燒之後格外精神,段以疆吻上他的唇角本想等會再喂他,結果轉眼就被他輕車熟路的撲在了身下。

“怎麽好像比以前的要甜,少爺——再讓我嘗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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