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無寵皇子(14)
顧青即位後, 改年號為天啓。
天啓元年,靈臺學校成立;
增設商部, 六部成七部;
鹽制改革, 推海水曬鹽法;
天津、廣州港口初建;
設緝事廠,為特務情報機關。
天啓二年,大周女子學校成立, 鳳陽長公主為校長;
試行人痘接種,以預防天花;
于國子監增設數學學科,後普及官學及私學;
大周遠洋船隊開始第一次遠洋,共有船艦百只;
津國二次潰敗,割地賠款, 兩國增強經濟往來;
調節農業賦稅,均降兩成。
不說其他的, 降低農業賦稅, 國家在這方面的稅收自然受到不小的影響,只是國庫并不空虛,相反随着官營工商業的發達,和對外貿易的漸漸興盛, 對內商業受到官方鼓舞,發展力度增強, 都導致工商業稅收大幅度提高。
當然了, 支出也明顯增多。
不過無論是港口建設,還是遠洋航行,這都是會帶來長遠利益的大工程, 便是港口建設之初,也為周邊百姓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工作崗位,再不濟還可以進行招商引資嘛,商部的成立就是幹這個的。
另外,随着冶鐵、紡織、鹽業、水泥等行業發展和革新,尋常百姓在衣食住行上的支出逐漸降低,同時桑、棉等經濟作物的産出值增加,水利工程和利農政策的推廣,也讓農田收入增多,手工業的發展也讓尋常百姓多了開源渠道,林林總總的尋常百姓的生活水平自然得到了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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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不僅僅是将刺激消費,促進工商業發展;也利于坐在龍椅上的顧青收攏民心,政令得以更順利推行。
只是權益受到威脅的“士”,不是很高興。
尤其是顧青有意建九州圖書館,讓原本珍貴的知識低廉化。
當然了,大部分朝臣都被虐出了斯得哥爾摩綜合症,可總還是有那麽部分在作死的邊緣徘徊,這次還涉及到了宗室。
原來自從梁王起兵失敗後,顧青就以此取消了就藩制。
大批宗室因此入京,有真才實學的自然不怕。
其中這真才實學不僅僅包括主流才學,而是哪怕你在農學、醫學、數學、輿地或音律等有突出才能,那總有合适你發光發熱的去處。
看韓王家那個據說是傻子的庶子,就因為被發現他在數學上有極高天賦,當場就被天啓帝要走了,竟還帶在身邊對他進行悉心培養。
可真是大跌了一地的眼睛,也讓不知凡幾的人紅了眼。
對了,那假傻子叫司徒連客。
不僅如此,還不拘男女。
宗室正經主子不說,便是那後院女子有才學的,要是被鳳陽長公主相中,那也可以進入大周女子學校。
只是這麽着歸這麽着,被剩下的還是不少,尤其是從前混吃等死的。他們在藩地不說是土皇帝,那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竟成了吃白飯的。
這樣的落差,再加上他們還沒有切身處地感受過顧青的禦下風格,閑來無事就開始搞事了。
還一搞就要搞個大的。
說來還和何婉清有關。
當初何婉清不是被打成亂黨嗎,知道這波操作是一定程度上無中生有的不多,傳來傳去到現在大家都信了何婉清是亂黨這個設定。
而随着顧青大權在握,衆人也意識到他那是瘋得天縱奇才,可他做皇子時若是藏拙,那也太會藏拙了吧,還特別擅于僞裝。
還有他處理起政事來過于狠厲毒辣,這總不能無師自通吧?
總之這其中有可探究的極大價值,不過這群人還沒傻到自己哐哐就是幹,他們想來想去想到了景泰帝這個太上皇。
太上皇這個人總體不好說,可他畢竟是太上皇,身份在那兒擺着,手下總還有幾個忠心人吧,再不濟也能以孝壓皇上。
等等,把最後半句劃掉。
那就再不濟太上皇這個名頭,還是能被他們當成拉大旗的虎皮的。
謀劃周全後這群人就開始了他們的行動,其中就有買通太醫,讓太醫判斷坐在皇位上的顧青,和當年的二皇子脈象是否不同。
還有尋當年在上書房教書的先生們,來讓他們證實下顧青和曾經二皇子有何不同,比如說在字跡上等等。
具體參照當年對付何婉清的流程。
只是這群人忘了,當年何婉清依附于景泰帝,成為了衆矢之的;如今的顧青大權在握,不說萬衆歸心,那也是民心所向。
至于字跡?仿寫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
于是這日,顧青在朝會上提及了要成立九州科學院,意在讓司徒連客那樣的分科人才不至于被埋沒,還再度提出了分學科研究的思想。
也就是說這九州科學院旨在包括數學、化學、物理、地理、生物學、氣象學、醫學、農學等在內的自然科學上做深入學術研究。
同時将網羅天下有志之士,不拘身份,不拘“學歷”,也就是說不必是舉人或進士,不過九州科學院并不是官署,大部分入科學院的人士初時并不賦予官職,但朝廷給予供養,若有著作問世,朝廷将負責發行;
若做研究,一應所需也是朝廷出等等,同樣的會論功行賞,但凡對國對民有重大影響者,或可封爵。
相對應的,對有志之士的要求也相當高,不像是比較接地氣的靈臺學校。
可以說,這個九州科學院很有科學研究機構的雛形。
對于此事,朝堂接受尚可。
畢竟不是官署,就是那封爵什麽的略刺眼,可又想那等“奇技淫巧”,又怎麽會掀起很大的風浪,又不是人人都是長生子那妖道。
說完這個,再說圖書館。
這個就沒那麽容易過關了,說到底讀書一道乃是通天路,這樣的認知太過深入骨髓,再者士族之所以是士族,正是因為他們有文化底蘊,如果這種文化底蘊不再具備珍貴性,那和寒門又有什麽區別?
顧青在龍椅上撐着臉頰聽底下大臣衆說紛纭,想到了這兩年來大周增加的私學數量,還想到了有不少學者開始利用在這些書院講學之際抨擊時政,反對以權力壓制民意,倡導新的思想價值和人生觀。
對此顧青感到了欣慰,對這種行為也給予了寬容,還打算在《大周律》中寫入“不因言殺人”,就像他自己就一力促成了傳播通俗易懂科學知識的白蓮教一樣,要不他在全國學院增加數學學科也不會那麽容易,這是一種漸漸形成的大趨勢,從上到下,再由上而下。
如果不能感應和順應這種大趨勢,那麽他将會這種大趨勢湮滅。
如今看來朝堂上聰明人還是比較多的,不然他提議九州科學院時就哭天喊地起來了。
這次蹦跶最歡的那幾個,顧青看他們就像是在看跳梁小醜,不過既然他們都那麽處心積慮了,自己不給予回應好像蠻辜負他們的。
顧青坐直了。
底下動靜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幾乎頃刻間就安靜了下來,還有不少人條件反射般秉住了呼吸。
顧青語氣愉悅道:“朕聽聞近段時間以來,有誰在懷疑朕的血統。不是說朕非是父皇與母後親生,而是認為朕非是父皇與母後所生的司徒珩,就像亂黨何氏那般。”
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心想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還真敢去論證。
又聽皇上繼續道:“朕是很欣賞這種懷疑精神的,藺玦藺愛卿,你不妨出列說說你們都查到了什麽。”
藺玦(jue):“!!!”
這藺玦破罐子破摔,竟是抛出個深水炸彈:“陛下受後宮風波波折,今生與子嗣無緣!”
文武百官:“!!”
顧青低笑出聲:“朕還以為你會說出什麽朕不知道的事,原來只有這個?”他說得過于輕描淡寫,仿佛無法留後不是什麽不得了的事兒。
再想想那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還有他根本就不屑于對太上皇擺出孝順的姿态,日常嫌棄自己流着景泰帝的血,好像不讓這血繼續流下去,對他來說似乎是個喜事。
再說歷史上無嗣的皇帝也不是沒有,不管此點對那些皇帝的帝位穩固有沒有影響,可他們的顧慮絕對不會發生在顧青身上。
藺玦:“…………”
文武百官:“…………”想想也是,只是這樣也太可憐了吧。難道當初正是因為發現了這個,所以才不再繼續藏拙的嗎?還因此性情大變的嗎?
顧青在眼皮底下翻了個白眼,他就不說絕育藥其實是他自己下的了,還是在他剛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的時候。
藺玦就這樣退場了,顧青又慢條斯理道:“朕也知道不少人想念太上皇,朕看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和爾等去一次桃花源,去拜會下太上皇。”
桃花源就是顧青給景泰帝準備的皇家園林的名字,他給起的。
文武百官齊聲道:“是。”
散朝後,自有宮人為文武百官說明注意事項,還留給了他們回家稍作準備的時間。
其中吏部侍郎楊澈歸了家,想了想還是決定将朝堂事報備給他爹楊敘。
聽有人像懷疑何婉清一樣懷疑顧青時,楊敘并不覺得意外。
而聽到顧青絕嗣時,楊敘略一沉吟後忽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抹炙熱。
楊澈:“父親?”
楊敘語調中藏不住的顫抖:“若我所料沒錯,陛下十有八九要扶鳳陽即位。”
楊澈:“!!”
楊澈只覺得他父親是異想天開,楊敘見狀微微搖頭:“你還看不出嗎?鳳陽和陛下才是一路人。”
稍後又恨鐵不成鋼道:“這麽久了,你怎麽還以常理去揣度陛下?”
楊敘心頭火熱,全然不見了從前的頹然,他覺得他還能再活個二十年!
等到楊澈再回轉,說了在桃花源的見聞後,楊敘更是如此,他還意識到了什麽,急吼吼地去尋首輔楊詢,楊氏這條大船他不能讓它就那麽被落下。
那桃花源一行又發生了什麽呢?
且說下午顧青和文武百官出發去了桃花源,一路上道路平坦暢通,這倒沒什麽,水泥路早就普遍了全國,甚至還兜售去了鄰國。
可等到了桃花源,他們沒有見到想象中的富麗宏大,意境古樸,而是從一開始就和他們平時所見的格格不入。
首先他們就棄了馬車,來到了一節鐵箱前,那鐵箱下有通向遠方的鐵軌。他們只稍微一愣,那鐵箱竟然裂開了,露出裏面的空間和兩排座椅。
顧青招呼他們:“還愣着坐什麽,快進來。”
文武百官:“???”
等一節鐵箱坐滿了人,也不知道弄了什麽機關,鐵箱竟然在那鐵軌上行駛了起來,但不見人推,也不見馬拉,那路也沒有向下的坡度,只聽得咣咣咣聲。
再看那鐵箱兩邊還有透明玻璃窗,隔着玻璃窗可看到兩邊樹在往後退,和他們乘坐的馬車一比,速度竟是快了不少。
文武百官:“???”
再行一段路,便見了更多人影。他們一個個服裝較為奇異,沒有長衫,褲子竟還不雅地露裆,其中有騎着兩輪車的,那兩輪車只需要那麽輕輕蹬着那兩個腳踏,就能行走,速度倒也不慢。
突然間天色暗了不少,透過窗戶去瞧,赫然見一棟方方正正的高樓,那高樓外上上下隔着一段距離就有一排排的玻璃窗,外頭不知道貼了什麽,看上去瓷白瓷白的,就好像是貼了瓷器般。
還有那樓下樹了一個鐵杆,上頭有燈罩,燈罩下該當不是點了蠟燭,好像是個圓形的物件,竟是發出亮彤彤的光,照亮了周遭一片區域。
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們頭頂上的問號都堆不下了,鐵箱子才停了下來。
一衆人迷迷瞪瞪地出了鐵箱子,發現這邊也有那種會發光的鐵杆,只是這個燈罩下頭的沒發光,仔細一看那燈罩下安裝的物件是透明的,像夜明珠那麽大,裏頭卻還有像鐵絲一樣的物件,再看那兩個鐵杆間還有一段線。
文武百官頭頂上的問號繼續堆積着。
還沒等他們弄明白,那鐵箱子竟又哐哐哐地往回開去,這回他們發現了,那鐵箱子兩頭尖,裏頭竟還坐着個宮人。
這到底是什麽機關?又是靠什麽驅動的?竟不許人力,也不需要馬力!
再往深了想,這樣的鐵車能夠在其他地方運行?看那鐵箱不小,除了運人,運輸糧草或兵器或其他也可,再看那速度,豈非比尋常運輸都要快捷不知多少?
忽然有誰哇地叫了一聲。
原來是噴泉冷不丁噴了水,随之還有一落地鐘的打鐘聲。
更奇怪的是這桃花源來來去去的宮人,對待他們态度很稀疏平常,就對顧青這個皇上也不十分恭敬。
顧青對此并不在意,擺擺手就随他們去了,稍後朝文武百官們拍拍手:“歡迎來到桃花源,接下來按文武列成兩縱隊。”
等到文武百官列好隊,還有小旗子發放。
這根本就是觀光團既視感,還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那種觀光團。
再随後滿朝文武就知道了這兒是長生子那妖道傾力打造的,包括那不知道怎麽驅動的鐵車。在這桃花源中還奉行人人平等,消除階級,所以才有他們認為的這兒宮人十分大膽,态度不恭的一幕幕。
聯想到顧青先前為他們描繪的美好世界,衆人一時戚戚然。
更讓文武百官覺得不自在的是,明明他們才該是大周頂梁,人上人,偏偏到了這桃花源,那桃花源中來來往往的宮人看他們的模樣,就好像他們才是什麽稀罕人物。不是達官顯貴的稀罕,而是尋常人看街上耍把戲的那種稀罕。
被他們看的,連手中的小旗子都變得燙手起來。
文武百官:“…………”
好在很快文武百官就沒心思想有的沒的了,這桃花源中的種種新奇古怪,徹底吸引了他們全部的注意力,然而他們只來得及囫囵吞棗,他們就來到了景泰帝所在。
讓他們不禁扼腕。
說起景泰帝這個太上皇來,他還在皇城時,一開始或許還有反思自己這多年到底智了什麽障,可失去皇權,讓他極度痛恨顧青這個不孝子。
只是他再痛恨,也沒有什麽用。不說這皇城,就是整個大周朝,都已經在顧青的掌控下,文武百官們個個連軸轉,誰還願意去理會景泰帝這盤涼了的黃花菜。
尋常除了在他跟前伺疾的皇子皇女,就沒誰來和他請安。
後來随着景泰帝脾氣越發暴躁,顧青懶得慣着他,皇子皇女們也跟着消失了。
等到桃花源一建好,景泰帝就被送了來。
景泰帝颠來倒去地痛罵顧青,還沒在桃花源端起太上皇的款兒,就等來了長生子許諾給他的“仙界”。在這兒,他可不是什麽真龍天子,他頂多就是這桃花源老板那不糟心的老父親。
景泰帝:“…………”
景泰帝恨得幾欲嘔血,等他緩過神來,便想着不該這般坐以待斃。只是他根本就沒有那個金剛鑽,連桃花源都出不去,以致于當飽受壓迫的宗室聯系上他時,景泰帝麻木中帶着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中還多了幾分狂熱。
自然是應了宗室們的話兒,要來将顧青拉下馬。
結果嘞?宗室聯合朝中大臣們這一撮陰謀已然敗露,景泰帝卻連個信兒都沒得到。
于是當文武百官觀光團到來時,見到的就是一個翹首以盼的景泰帝。
景泰帝微微顫了下。
文武百官照規矩向景泰帝行了禮。
已經好久沒有過這種待遇的景泰帝,幾乎要潸然淚下。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主要還是因為滿朝文武惦記着桃花源中的種種,他們意識到這兒的諸多器件,都不要人力或馬力驅動,而是靠水力,以及煤炭燃燒帶來的熱力驅動後,那簡直是讓他們的靈魂都受到了沖擊。即便他們還來不及想明白這其中蘊含的意義,但那種莫名沉重的感覺,已然先一步驅使他們重視了起來。
再說了,今天朝會上剛見識到陛下是怎麽笑嘻嘻發難的,也很清楚太上皇這是又作了什麽死,他們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和他老人家“藕斷絲連”。
而且比起這個,他們更願意去學騎那兩輪車,看起來并不難的樣子。
景泰帝:“…………”
又一時,文武百官退下,顧青露了面。
景泰帝立刻目呲欲裂,一副想上來捶顧青卻又不敢動手的模樣。
顧青微微嘆口氣:“父皇若是真過來打朕,朕興許還能對您高看半分,唉。”
景泰帝:“…………”
景泰帝這下不過來打他,都對不起自己的天家血脈,可是即便在這兒顧青的皇帝身份沒那麽皇帝,可他仍舊是桃花源的主人,誰敢眼睜睜看着他被打啊,那自然是趕緊攔住景泰帝。
景泰帝:“…………”
景泰帝氣個半死,大口大口地喘粗氣。
顧青負手而立:“朕來是告訴父皇一件事,桃花源中先前缺漚肥的老農,朕給找好了人。相信父皇會和他們相處良好的,畢竟你們都暗通曲款了。”這說得是那一幹吃飽了撐的的宗室,顧青沒斬了他們,而是安排他們進了桃花源,來做漚肥耕地的老農,相信在見識到耕種不易後,他們一定會懂得珍惜糧食。
景泰帝:“!!”
景泰帝無力地跌坐在座椅上,顧青告退後則叫人送上來數輛兩輪車,讓文武百官們練手。
就是文武百官們騎,他在旁邊看。
文武百官有很快就上手的,還有怎麽學都摸不着頭緒的,可無論是哪種,最開始學騎的時候,都免不了栽倒,摔個鼻青臉腫也在所難免。
這過程中也可窺見他們的性格,在顧青看來,無論是什麽,最後得到眷顧的必然是堅定者、奮進者和搏擊者,而不會選擇固步自封者、井底之蛙者和畏首畏尾者。
等滿朝文武不得不回去後,不知道多少人一夜未眠,還有不少人像楊敘那樣,有千言萬語要說,并要改變原有态度,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咒罵長生子那妖道。
如此一來,顧青這邊政令通行就沒有了問題;
想尋長生子的勢力更多了,他們都想知道這到底打哪兒來的天縱奇才,他又掌握多少不得了的秘技;
還想顧青這皇帝做的那麽狠厲毒辣,背後是不是長生子在教授他?他們倆到底是什麽時候“勾搭”到一起?
仔細想想的話,他們倆的關系很值得推敲,要知道當初長生子可是被景泰帝推上聖壇的,還連帶着讓景泰帝認為何氏那亂黨是什麽仙女下凡。
按理說當何氏被打成亂黨時,長生子理應受到牽連,他也對景泰帝投桃報李,結果卻是他屁事沒有,還反過來站到了當今身邊,這要說他們倆沒早“暗通曲款”,他們一百個不信!
不過他們可都是忠臣,自然要看破不說破。
此外,由于找到了長生子這個幕後推手,他們心中對顧青處理起政事時,怎麽就那麽老辣,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解答。再加上絕嗣一事,二皇子被李代桃僵的可能性立刻降到了最低。
顧青扯了扯嘴角。
對了,他被懷疑非皇家正統一事,顧青也有讓史官詳細記了下來,包括他被下絕育藥而因此絕嗣的那部分。
史官:“…………”
史官已經麻木了,他連宮變一事都能如實記載,包括那兩顆屎也沒落下,這還有什麽是他不能記錄下來的,甚至他還心疼了下參與宮變的楊詢等人,他們還不知道那事兒已成青史。
史官非常想知道他們有朝一日得知此事的表情,也很期待他們就此“名垂青史”。
等等,這種史書寫出來,會有人信嗎?
哎呀,大意了!
天啓四年,開惠民藥局,各地也相繼設立分局;
與西域各國建交,進行更緊密的政治經濟往來;
九州科學院天文學學士聯合繪制出近一百五十幅雲圖,将其于天氣變化聯系起來,并闡述了近乎精準的氣象學原理;
遠洋艦隊第一次返航,最遠抵達了東非;
于嘉州鑿成深達數百米的石油豎井;
天津、廣州港口相繼落成;
農業人口轉為工商業者的數量大增,出現了商業集鎮;
……
……
鳳陽長公主主持紡織業革新,或可有女官入朝。
楊敘得知此事,飯都多吃了一碗,結果撐着了,還請了太醫。
顧青自然很快就得知了此事,他笑了笑。
楊敘雖不在朝,可他對朝政的敏感度仍如往昔。讓鳳陽長公主做下一任皇帝這事兒,敢想的人仍然不多,很多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看有許多大臣是擔心鳳陽這樣集權,有朝一日會成為垂簾聽政的大長公主就可見一斑。
盡管到現在為止,下任皇帝連影兒都還沒有。
這麽一來,女官增設倒在其次了。
因而當下不少朝臣就又開始操心起了皇室婚事,這次沒特別針對誰,而是包括了顧青在內的幾個都有被提及。從年齡上來說,不管是顧青,還是封了郡王的司徒瑀,進了大周女子學校的燕陽公主都已到了适婚年齡,甚至還過了不少,看鳳陽都二十二了。
對于婚配一事,顧青不以為意:“朕都這樣了,何必再去糟蹋人家好姑娘?”
滿朝文武:別啊!求糟蹋!
不過顧青不大婚,卻不會耽誤了其他兄弟姐妹。
鳳陽長公主抿了抿嘴角:“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雖說我有在努力克服,可這坎兒哪是能輕易邁過的?再說了,我若是招驸馬,我是尋常公主便也罷了,偏我不是,我也不想僅僅為了傳宗接代就去尋個男人。”
顧青點頭,然後用一種稀疏平常的語氣道:“我需要聲明的是,我不會對你的性向置喙什麽的。你喜歡男人也好,更樂意親近女子也罷,哪怕你對着屍體更有性趣,更幹脆是那根冰糖葫蘆,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兒。”這兒的那根冰糖葫蘆,說得是鳳陽長公主念念不忘的,在景泰帝還沒被debuff時,從宮外特意給她帶回來的那根。
鳳陽長公主:“……???”
顧青嘆道:“人不過是動物,鳳陽。”
鳳陽艱難穩住了她搖搖欲墜的三觀:“好吧。”
顧青又笑了起來:“至于傳宗接代?說不得等你做了女皇,這社會制度就已經變了,到時候就不會再需要什麽皇帝了。即使不想變,歷史洪流下個人意志又算得了什麽呢。”工業革命正在準備中,資本主義将要萌芽,那麽封建帝制轉變為有限君主制,将會是必然的結果。
鳳陽愣了愣,竟也跟着吃吃笑起來,笑完望着顧青喃喃道:“皇兄也才比我大一歲。”
顧青來到這個世界将近七年,該經歷的他都經歷了,該籌謀的也籌謀了,即使沒有了他,往後在沒什麽不可抗力的情況下,大周仍會照着他的預計往下走。
這聽起來是不是特別乏陳可善?
所以即使顧青今年不會離開,那他也不會再在這個世界呆幾年。
而對鳳陽的問題,顧青則漫不經心道:“我中了絕育藥嘛。”
鳳陽:“…………”她很懷疑皇兄到底有沒有中絕育藥,再說也沒聽說中了絕育藥會短壽的啊?
過了半晌,鳳陽長公主遲疑道:“皇兄,你是不是想及早退位,才好毫無顧忌地去追尋長生真人?”她都沒用“追求”這個字眼。
顧青頭也不擡,他素白的手指平放在書頁上,過了許久才輕聲道:“我不知道,鳳陽,我不知道。”
——唔,這個也要讓史官記下來。
鳳陽長公主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她只是打從心底湧出一股酸意,那讓她鼻子發酸,眼眶發熱,爾後就在心裏發誓要敦促自身,絕對不能讓皇兄對她失望。以後無論遇到什麽艱難挫折,她也不會忘了她的初心,不會忘了皇兄的希冀,也不管會讓她遭遇什麽,她也一定會将它實現!
顧青擡眼看了下鳳陽,沒有再說什麽。
此年間,大周河清海晏,四海升平。除了顧青,沒有誰那麽清楚地意識并明白大周将會如何,到時候又會經歷怎麽樣的天翻地覆,各種人又在其中扮演什麽樣的角色,經歷怎麽樣的陣痛,又有多少人被潮流淹沒,還有多少人把他當做最初的洪水猛獸。
可那又怎麽樣呢。
顧青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