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練習了一上午,齊斂嗓子都已經有些嘶啞,也基本了解山上的情況。寨子裏有一套嚴格又複雜的管理流程,總的來說孟如虎主外、他主內。方姨現在要他學的是一些內部事務,諸如各種資源的分配和人員的管理,還有其他一些繁瑣的小事。
齊斂學的很認真,接近中午的時候方姨要他回去做午飯,明日再繼續。
“多謝小姨教導。”齊斂啞着嗓子,盡力用最大的聲音說話,又向付蓉和安小小道了謝。
回到房裏,先給紅燒肉喂完奶,齊斂才抱着小家夥一起去廚房。桌上已放着七八種菜,依舊是葷素都有。這些菜都是大廚房的人送過來的,一日三次不重樣。
齊斂把素菜理好,又将魚肉分塊切片,忙了一通已是午時。炒最後一個菜的時候聽到紅燒肉發出害怕的叫聲,齊斂無奈的回頭,“夫君,別逗它,我快做好飯了,洗個手來吃。”
“娘子,你嗓子怎麽啞了?小姨她們欺負你了?”孟如虎大步走過去,上上下下打量着齊斂。
齊斂被看的臉色微紅,想起上午的訓練不由地笑起來,“小姨她們對我很好,幫助我熟悉山上的情況,還鼓勵我做一些我以前不敢做的事情。”
大聲說話、挺胸做人,這都是齊斂不曾想過、也不敢想的事情。如果他聲音稍微大一點,繼母便會說他有脾氣,接下來免不了一頓打罵。長期生活在暴力的壓迫之下,讓他養成了膽小說話、畏首縮肩的習慣。現在終于有人告訴他正确的生活姿态,相信不久之後他能變得比現在好。即便有一天身份被拆穿,他也能更堅強面對吧。
“娘子你要是不适應就不要勉強自己,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和我說,為夫會幫你解決,別一個人壓在心裏。”孟如虎看着齊斂燦爛的笑容逐漸摻雜着一抹苦澀,有些擔心的說道。
“夫君,我真的沒事。”齊斂眉眼彎彎的笑起來,壓下心裏的那份擔憂,盛好菜又去給孟如虎端洗手水。
忙了一上午,兩人都餓狠了,齊斂做的一桌菜全被吃完。趁着齊斂洗碗的功夫,孟如虎又跑過去逗弄紅燒肉,把小家夥吓得夠嗆,連尾巴也不敢露出來。孟如虎也不客氣,大手一抓就把紅燒肉捏在手裏,“還躲不躲?再躲我就殺了你下酒。”
紅燒肉委屈的垂着耳朵,發出微弱的抗拒聲。
齊斂聽得輕輕笑起來,這看着成熟穩重的一個人,總和一只小幼崽過不去。洗完碗之後他從孟如虎手裏接過紅燒肉,安撫了好一會小家夥才抽着鼻子睡着。
孟如虎見事情都忙完了,對齊斂說道,“娘子我下午先帶你去見見範夫子,再去四堂。”其實他已經打過招呼,讓付蓉和安小小帶齊斂過去就行。但是孟如虎不放心,自己媳婦去見別的男人,他總得看着點才行。
“多謝夫君。”齊斂興奮的眼睛發亮,臉上的那份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拉着孟如虎的衣袖就要立刻走。
急切的模樣讓孟如虎有些吃味,站着不肯動。齊斂察覺到孟如虎的不高興,小心的問道,“夫君,怎麽了?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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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孟如虎委屈的回答。實際上他心裏嘔得很,又不能真的對齊斂生氣,更何況齊斂好不容易開朗了一點,現在被他一吓又打回原形,他縱使不情願,也不能讓他媳婦失望,只能咬着牙咽下所有委屈,“我們現在就去找範夫子。”
“如果夫君不願意那就不去了。”齊斂努力笑着說道,他能感到孟如虎說的話不是出自真心,雖然他很想讀書 ,可他也不想讓孟如虎為難。
這剛才還開開心心的,一轉眼就哀傷起來,孟如虎頓時心疼了,看着齊斂好一會終于憋出一句話,“娘子,你是喜歡文質彬彬的人還是孔武有力的人?”
文質彬彬就是範夫子,孔武有力就是他。孟如虎在心裏默默補了一句。
“什麽?”齊斂失落的心情被這個問題問的一臉茫然,聽明白之後臉色一紅,垂着頭不敢和孟如虎對視,輕聲說道,“我喜歡......夫君。”
孟如虎聽得高興起來,拉着齊斂往外走。不怪他這麽小心不安,而是範夫子确實足夠優秀。來到書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學堂布置的屋子,在講臺的位置坐着一個白衣玉面的男子,手裏拿着一卷書看的津津有味,偶爾還會勾唇輕笑,眉目間流露出執筆天下的自信和傲氣。
面如冠玉,學識淵博,氣質出塵,怎麽看都是谪仙般的人物。孟如虎不高興的想着,偏過頭去看齊斂,果然看到他媳婦被迷的呆住,一雙大眼睛裏盛滿崇拜和激動。
“範某見過大當家和夫人,聽聞夫人要來看看,範某就給學生放了半天假,沒想到大當家也來了。”範折曦放下書卷,溫潤的拱手行禮,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高風亮節。
孟如虎聽出範夫子嫌他多事,更加不高興,站在齊斂身前說道,“我娘子喜愛讀書,仰慕先生學識,還請範夫子多予指教。”
“不敢當不敢當,承蒙夫人擡愛,範某自當竭盡全力。”範折曦明顯看出孟如虎的不悅,臉上笑的更高興。走了兩步來到齊斂身旁,笑着問道,“聽聞夫人記憶力過人,範某也想見識一二,不知可否勞煩夫人展示一二?”
齊斂有些害羞的笑起來,上午的事情沒想到這麽快傳到了別處,特別是由他所仰慕敬重的夫子提出來,令他忐忑的同時也激動不已,努力站直了身子說道,“還請夫子出題?”
“範某念一段,夫人說一段。”範折曦挑唇一笑,雙手負于身後面上多了一份嚴厲,見齊斂點了頭便開始吟誦,“長慶八年,春雨濛濛曉于色,百官肅肅列于朝,今來天子賜紅衣,不知狀元是何人......吾以紙墨聞于京城,恨一身白衣難入宮門。謂天道命數,皆是一紙笑言,富貴名利,不過南柯一夢。前程不似錦,何以歸故鄉?”
範夫子一說就是大半柱香的時間,孟如虎聽得直想睡覺,這番話說的就是範夫子自己的遭遇。長慶八年,便是七年前。範夫子進京趕考,本以為滿腹文采可以高中,誰知道榜上無名。狀元文章放榜天下之時,竟然就是他所寫的那篇《朝間露》。範夫子又氣又怒,大鬧考場被人當成瘋子差點打死。
孟如虎當時進京辦事情,正好救了範夫子。一番交談下來,發現範夫子這人确實是有真材實料。想着山上缺先生,他就邀請範夫子上山,到現在這一晃也過了七年。
“長慶......”齊斂只能聽懂其中幾句,無法完全理解範夫子話裏的意思,還是一字不差的全背了下來,就連語氣語調也和範夫子一模一樣。
直到齊斂說完,範夫子已經呆若木雞,被孟如虎推了一把才恍然驚醒,走了兩步仰頭大笑起來,看着齊斂不停搖頭,“可惜啊可惜,夫人若是男子,必是經世之才。”
“男子女子并無區別,還請範夫子多多教導。”孟如虎拱手說道,怕兩人單獨相處生出一些不該有的事情,眼神銳利的盯着範夫子又吩咐道,“我娘子喜歡熱鬧,以後就和其他學生一起上課,不用因為我娘子身份特殊就單獨教導。”
範夫子是個聰明人,瞬間聽懂了話裏隐藏的意思,打趣的笑起來,“範某一定謹記大當家的話。這些學生大的也有十六歲,和夫人一般年紀,不過在範某眼裏都是孩子,範某自當竭盡教導,以盡本分之事不做他想。”
孟如虎也不傻,明白範夫子這是笑他老牛吃嫩草。他今年二十七,比齊斂大十一歲,按虛歲算那就是一個年輪,這差距也确實有點大,他無法反駁。所以他就不喜歡和這些肚子裏滿是墨水的人打交道,說又說不過,打又打不了,真是氣人。
齊斂沉浸在範夫子的誇獎之中,沒有意識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範夫子對他來說,就像是書中走出來的賢者。一身才華,滿腹詩倫,又相貌堂堂,符合他對讀書人所有的幻想。若是有朝一日,能有範夫子一分風範氣度,齊斂便心滿意足。拉了拉孟如虎的衣袖問道,“夫君,我什麽時候可以來上課?”
孟如虎心裏苦,還是露出一個笑容,“随時都可以。”
“今天可以嗎?”齊斂手裏不自覺用力,提高了音量說話,眼睛亮晶晶充滿神采。
孟如虎被抓的想吐血,警告的瞥了範夫子一眼說道,“當然可以。我讓範夫子把其他學生也叫過來,大家一起上課。”
不一會來了十幾個年齡各異的孩子,最大的十六歲,是個男孩子,像個孩子王一般走在最前面。最小的三歲的樣子,還被人牽在手裏。
一看到孟如虎,所有孩子整整齊齊站成一排,挺直了腰杆大聲喊道,“孟大哥下午好。”特別是帶頭的那個孩子王,聲音最為宏亮,皮膚偏黑的臉上滿是興奮和崇拜,就像齊斂見到範夫子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的頭都快禿了 仙女們行行好給個收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