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歸去來
明明是天帝的壽宴,卻最終成了天帝殒命之日。
那日旭鳳剖心之後,險些神形俱滅,是天帝耗盡自身靈力修為,方才保住了他的魂魄。錦覓眼睜睜看着旭鳳在自己面前身死,情之所至,吐出了體內的隕丹。而荼姚昏厥當場,複又被押送回毗娑地獄,聽候發落。
只是這一切,淮汐是一概不知的。
她只知道,她難受了一個晚上,待到第二天一早,潤玉帶着一個匣子,将她送到了鏡花水月。那是她真正的殒身之地,裏面鎖着她未散盡的魂魄與神識,無疑是最适合閉關恢複的地方。
潤玉将手裏的匣子交給她,溫和地寬慰道:“我已說服水神與風神仙上在家照顧錦覓仙子,我知道你不想叫他們看見你現在這幅模樣。你且好好恢複,等你出關便可再見了。”
淮汐怔怔的,可當她一接過盒子,那熟悉的溫熱感流向四肢百骸,她立刻便意識到了裏頭是什麽。
她從來以為自己是死路一條,從來未曾想到還會有這樣一日。她已做好了死的準備,如今突然間被告知一切還有希望,險些忍不住抱頭痛哭一場。
她現在的心緒混亂極了,想着潤玉如今都把東西帶給了自己,終究還是叫他知道了自己的死因。又想着自己現在的模樣恐怕似淮汐又不似淮汐,再者眼眶被淚意染得通紅,定然狼狽可笑得很,甚至還暗暗慶幸今日戴了面具,才沒叫潤玉看到這副模樣。
她雙手握緊了那匣子,問道:“你從哪裏找來的?”那聲音婉轉溫和,清透地像是清晨從花瓣上滑下的一滴露水。那是真正屬于淮汐的聲音。
兩人無不覺得恍如隔世,竟是都靜默了一陣。
潤玉在袖下撫摩着指尖,這才忍住了狠狠擁她入懷的沖動,低聲道:“荼姚用它為旭鳳解業火之毒,昨日旭鳳得知真相,将它物歸原主。”荼姚十惡不赦一無是處,可旭鳳卻一點不像她。潤玉思索昨日情境,甚至打從心底裏感謝他。
“旭鳳。”淮汐低低地念着這名字,緩緩又滞澀地問道,“他還好嗎?”
潤玉雖看不見她的臉,卻直覺地知道她此刻一定皺着眉頭。旭鳳是錦覓心愛之人,故而分明是理直氣壯應當拿回的東西,仍然處處為別人挂心。可這就是他的汐兒啊。
潤玉答道:“他同你一樣,也需慢慢修煉方能恢複。不過錦覓仙子待他一往情深,定會陪伴左右,你不必為他擔心。”只是他突然情難自已一般,伸手握在了她的肩頭,深深地看着她道,“進去吧。”
他湊得近,話語間氣息拂過耳邊,像是為她渡了一口救命的活氣,她竟也似情難自已一般,戴着面具的臉下一刻便貼到了他的臉上。
那面具貼在肌膚上冷冰冰的,可淮汐也顧不得了。“大殿下。”她像是三千年前一樣稱呼他,“請你再等等我吧。”
Advertisement
潤玉忽然就展顏而笑,貼着那面具的臉頰絲毫不退,像是能透過那層冷冰冰的鐵片,感受到在那之下她溫熱的唇吻。權且當做一個短暫分別前的親吻吧,此刻難能可貴的脈脈溫情令他沉醉萬分。他想。
漫漫漫漫的三千年都已等過,便是再等百來年又有何妨?
況此後每一日的等待都将滿懷期盼,從此再沒有這樣的生離死別。再也沒有。
*****
閉關的歲月雖說孤零零的,卻并不冷清。鏡花水月開了一道小窗,總有紙鳥從那裏飛入,那是自洛湘府傳來的書信。
風神每每都寫上好幾大頁,想來是怕傳信太過頻繁影響她的修煉,故而總是時隔幾月才寄出厚厚一封。
有時也會有錦覓的書信,說旭鳳醒來後轉入了魔界,如今自己陪着他在魔界修煉,一切安好。又說潤玉已成了新的天帝,對荼姚的判定也已下,除卻革去神籍,幽閉毗娑地獄,還需每日受三千道雷劫,直至灰飛煙滅。
林林總總,卻唯獨沒有潤玉的信。淮汐心裏明了,這一刻寄出書信,下一刻便忍不住想去探望,再過一日,便恨不能長長久久陪伴在彼此身邊了。他們的心思總是相似得很。
百年便在彈指一揮間倏忽而過。
淮汐出關那日,甫一走出內室,便看見廳堂的桌子上擺着一個長匣。她才一打開,就忍不住癡癡地笑,又帶着一陣百感交集。
那是潤玉曾經騙她簽下的婚書,就在落款的最末處,寫着她淮汐的名字。當年潤玉捂着胸口喊痛,又故作姿态不讓自己碰他的場面歷歷在目,可時光早已走了那麽遠,說是拔足狂奔都不為過。想必他心裏着急得很,等不及與她相見,便早早把她欠下的舊債搬到她的面前了。
不過出乎意料地,潤玉倒是沒來接她。水神與風神立在鏡花水月的殿門之外,一見到她出來,風神便上前将她摟抱在懷裏,無人不是含着眼淚的歡喜。互相溫存了許久,淮汐便打量起了周圍,還沒開口詢問,水神便了然一般哼笑道:“往後有的是日日相對的日子,何必急于一時。”便與風神一左一右攜她往家裏去,“今日且随我們回洛湘府,明日再去找他不遲。”
這一日果然是在洛湘府熱熱鬧鬧過了一天,連夜裏都是與風神睡在一處,像要補回這錯過的時光一般。
第二日去璇玑宮,竟油然而生近鄉情怯之感。三千年前,這裏還是天界備受冷落的大殿下的居所,如今,卻已經成了萬人之上的天帝的居所了。
淮汐在門外踟躇了好一會兒,直到裏頭傳來幾聲咳嗽,像是刻意催促她似的。她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璇玑宮的殿門。
潤玉就坐在桌邊看書,他戴着金絲盤龍的發冠,領口處有淡金色的滾邊繡紋,更加襯他面如冠玉豐神俊朗。他從前總是素淨得很,不會做這樣的打扮,可她恰恰更加喜歡他這樣穿戴。
門開了。他像是才發現她進來一般,随手将書卷倒扣在桌上,擡頭深深望向她,勾唇微笑道:“汐兒來得遲了。”
他們未曾做過約定,本不該有過早或過遲的說法,可淮汐就是下意識地,道歉的話語脫口而出:“對不起......”
潤玉笑得更深,那眼神似是飽含着期待,又懷揣一絲忐忑。他像是控制着緊張一般抿了抿唇,問道:“你告訴水神仙上我們的事了嗎?他怎麽說?”
淮汐突然間愣住了。
她仿佛一腳跨過了時光的河流,前塵往事一幕幕重現。仿佛就發生在三日前,他在她面前顯露出真身來,她滿懷羞怯地逃回家去,答應他向父親坦白婚約。
如今,她便是來赴這一場跨過了三千年的誓約。
可她的腳卻像是生了根,一步都挪動不得。此時此刻,這個距離剛剛好,不會因為離得太遠而看不真切,也不會因為靠得過近而心慌意亂。她明白又清醒地看着眼前的俊逸男子,覺得心口發脹,有什麽事物就要滿溢而出,這世間再沒有比他更值得愛慕托付之人。
潤玉聽到了她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敲擊在他心上。“父親說,夜神殿下性格溫順,辦事妥帖,是為良配。”
他的心就暢快地跳起來,再也控制不住地起身走向她,握着她的手便往自己懷中帶,“你已收了我的婚書,再也抵賴不得了!”他終于不需要再忍耐,他也不想再忍耐了,低頭便吻上她淺色花瓣一樣的唇。
輾轉吮吸,吻不夠似的,便是将她攔腰抱起,一路抱到寝殿的床榻之上,雙唇都始終膠着,不曾分開過。
他将她放到床上,自己坐在床沿,方才退開一點,呼吸間便又緊貼上去。淮汐閉着眼依附于他,一時間,殿內只剩下一淺一重的兩道喘息。可他癡纏得太久了,她透不過氣來,只能輕輕錘他肩膀,求他暫且放過。
潤玉放開了,淮汐羞怯地垂着眼。她不敢看他,卻清楚地看到了他衣擺下露出的龍尾,銀白色的鱗片閃着亮光。氣氛旖旎亦如當年。
可與當年不同的是,她被困在床榻與他之間無處躲避,他的雙手也緊緊地握着她的手腕,像是铐住她的鎖鏈,不準她再逃走第二次。
那力道越收越緊,潤玉低低地喊她,“汐兒、汐兒......”,熱熱的呼吸在她頸間散開,那是他在求一個答複。
淮汐突然間就有了勇氣,她的手依然柔軟地挂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擡起頭來與他對視。
潤玉看清楚了他當年沒有看到的,她此刻的神情。眸光流轉似水,眼角暈着沉迷又情、欲的淺紅,瓷白色的臉頰下透出紅暈來,就連唇色也比之先前更加豔麗,看一眼都是觸目驚心的風情。
他的淮汐有多麽腼腆羞怯呀。可此刻,她坦承地将這樣的自己展現在他眼前。按捺不住心中湧動的萬般柔情,他又湊上前去溫柔吮吻,她微微擡起頭來順從接受。
良久唇分,他們兩兩注視着對方,都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
終于。終于。
兜兜轉轉這許久,好在終能得償所願互相厮守。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裏就完結了,撒花~~~
死乞白賴地求好基友看文,基友看完後,說這根本不配叫做甜文!
(其實就是我的一個腦洞啊,腦洞圓完了也就結束了,明明寫了正劇啊嘤)
但是沒關系!滿足你們!還會有甜甜甜番外的!
大家一起蛀牙吧!
(第一次發文才知道看到你們的留言真的會有無限動力。求多多的留言多多的收藏!我争取多寫幾篇番外!!?)